袁鑫对于李源去私塾旁听,内心是颇为矛盾的。一方面,他深知学问的重要性,殿下天资聪颖,蒙昧早开,若能得良师启蒙,自是好事。另一方面,他又担心人多眼杂,怕李源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迥异于常人的气质,或是那枚玉佩,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然而,观察了几日,见林沛然确实是个真正的读书人,品性高洁,与世无争,且私塾里的孩子虽顽皮,却也心思单纯。加之李源自去过溪边后,眼中那份对“外面”的好奇愈发浓烈,有时甚至会拿着树枝,在泥地上模仿着看到的文字笔画。袁鑫心下一软,终究还是点了头。只是私下里,对李源的叮嘱更多了,眼神也愈发警惕。
于是,李源便正式成了赵家坳私塾里一名不交束脩的“旁听生”。
私塾就设在林沛然家的一间稍大的堂屋里,简陋得很。几张高低不平的木桌,几条长凳,一块用木炭涂黑了的木板,便是全部家当。十来个年纪不等的孩子挤在一起,从《三字经》、《百家姓》蒙学,到稍大些的孩子读《千字文》、甚至开始接触《论语》。
李源的到来,起初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孩子们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安静得过分的陌生同伴,充满了好奇。尤其是以赵明礼为首的几个家境稍好的孩子,看李源穿着普通(袁鑫刻意准备的粗布衣服),又是“外来户”,眼神里便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排挤。
赵明礼是坳子里富户赵增的独子,自幼被家人寄予厚望,在私塾里功课也算拔尖,自觉高人一等。他见新来的李源竟能得林夫子格外温和的对待,甚至亲自为他讲解最基础的笔画,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加之他隐约从父母口中听过些关于李源叔侄“来历不明”的闲话,那点少年人的优越感和排外心理便作起祟来。
这日,林夫子正在讲解《千字文》中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深入浅出,引经据典。孩子们大多听得津津有味。轮到习字时,赵明礼故意磨蹭到李源身边,瞥见他写在沙盘上的字。那字虽略显稚嫩,笔画却异常工整,间架结构隐隐有种难以言喻的稳定感,竟比自己苦练多年的还要显得……有“根骨”?
赵明礼心中妒意更盛,趁李源不注意,突然伸手打翻了沙盘,细沙洒了一地。
“哎呀!不好意思,李源,我没看见!”赵明礼故作惊讶,语气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挑衅。
周围的孩童顿时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看向这边。赵君灵当即柳眉倒竖,就要站起来理论,却被身旁的林绛珠轻轻拉住了衣袖。林绛珠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看李源如何应对。
李源看着洒落的沙盘,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向赵明礼。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事物。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赵明礼有些心虚起来,脸上的得意僵住了。
“无妨。”李源轻轻说了两个字,然后蹲下身,用手将洒落的沙子一点点拢起,重新抹平沙盘。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没有丝毫火气,专注得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这番姿态,落在林沛然眼中,不禁暗暗点头。此子心性之沉静,远超同龄,甚至有些……过于老成了。他看了一眼脸色青红交加的赵明礼,淡淡道:“明礼,心浮气躁,如何做学问?去将‘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抄写二十遍。”
赵明礼不敢违拗夫子,悻悻地回到座位,心中对李源的怨气却更深了。
课后,孩子们一哄而散。赵君灵气呼呼地拉着李源走出私塾,嘴里不住数落赵明礼“假清高”、“小心眼”。林曼罗则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手里捏着一条小小的、翠绿色的草蛇,笑嘻嘻地凑到李源面前:“小石头,你看!我刚在草丛里逮的!送给你玩,吓吓赵明礼那个讨厌鬼!”
那草蛇虽小,却在她手中扭动,信子吞吐。若是寻常孩子,早吓得尖叫跑开了。李源却只是看了一眼,眼神里依旧没什么惧色,反而带着点探究,然后摇了摇头。
林曼罗撇撇嘴:“没劲!”随手将草蛇扔回草丛,又蹦蹦跳跳地跑到前面去了。
林绛珠走在最后,来到李源身边,轻声问道:“方才……你不怕吗?”她指的是赵明礼的挑衅,也指曼罗的草蛇。
李源抬眼看了看她,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沙子,拢起来便是。蛇,不惹它,便无事。”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补充了一句,“先生讲课,有意思。”
林绛珠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唇角漾开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她看着李源那双过于沉静的黑眸,仿佛看到那平静水面下,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思考与坚韧。“嗯,夫子讲的是很有意思。”她柔声应和,没有再多问。
李源看向绛珠,眼神柔和,心里想着,就这样一直互相陪着该有多好…………
…………
家坳的春日,来得总比山外晚上几分。当最后一场冻雪彻底消融,化作涓涓细流渗入泥土,唤醒蛰伏的草芽时,那股憋屈了一整个寒冬的生气,便猛地迸发出来。山野披上新绿,杂花星星点点,连空气都带着股清甜湿润的草木香。
私塾的日子,对于李源而言,是扇通往全新世界的窗户。林沛然讲书,并不一味苛求死记硬背,反而常引着孩子们从字句间,去想象那“金戈铁马”的壮阔,去体味那“杨柳依依”的柔婉。他讲历史兴衰,王朝更迭,虽隐去了具体名姓,却将“民心向背”、“德政暴政”的道理,如春雨般润物无声地滴入孩童心田。
李源听得极认真。他本就聪慧,记忆超群,加之那份远超年龄的沉静,使得他能更快地捕捉到林夫子言语间的微言大义。他不常发问,但每次开口,问题往往直指核心,让林沛然都需略作思忖方能解答。这让林夫子对这个沉默的旁听生,愈发看重。
赵明礼的刁难并未停止,只是手段愈发隐蔽。时而藏起李源的习字沙盘,时而在其座位上涂抹些黏腻的树胶,或是在分组辩难时,故意联合几个同伴孤立他。李源多数时候只是默默承受,或是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化解——沙盘没了,便以地为纸,以枝为笔;座位脏了,便寻块干净石头坐下;无人与他辩难,他便在心中自问自答。
这种近乎逆来顺受的态度,却愈发激怒了赵明礼,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他看不透李源那平静眼眸下的真实想法,这让他感到不安,乃至一丝隐隐的嫉恨。他赵明礼才是这坳子里最出色的少年,怎能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比下去?
这一日,林沛然讲授《论语》中“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一句,讲解完毕,便让孩子们各自领悟,互相探讨。
赵明礼眼珠一转,带着几个跟班,走到独自坐在角落的李源面前,故意扬声道:“李源,夫子说‘和而不同’,你整日不言不语,独来独往,可是自诩君子,不屑与我等为伍?”
这话带着明显的挑唆,几个孩子都看向李源。
李源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赵明礼,并未被他言语所激,只是淡淡道:“言多未必心诚,独处未必意孤。夫子之意,在于心之所向,不在形之离合。”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话虽浅白,却隐隐切中了“和而不同”的部分真意,并非简单的曲解。
赵明礼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强辩道:“巧言令色!你分明是瞧不起我们!”
“明礼兄,”一直安静旁观的林绛珠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夫子让我们探讨经义,非是争执意气。源哥儿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赵君灵早就按捺不住,跳起来指着赵明礼:“赵明礼!你就是嫉妒源哥儿学得比你好!林夫子都夸过他字有筋骨!”
林曼罗则不知何时溜到了赵明礼身后,手里捏着只不知从哪里抓来的、色彩斑斓的大毛虫,作势要往他衣领里丢,脸上挂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坏笑。
赵明礼吓得一哆嗦,慌忙躲闪,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够了。”林沛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瞬间让学堂安静下来。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赵明礼身上,“明礼,学问之道,在于明心见性,非是争强好胜。你心有挂碍,已失平和之气,今日便罚你静坐一炷香,细思己过。”他又看向李源,眼神温和些许,“李源,你能于独处中思索,不随波逐流,甚好。然‘和’之一字,亦需与人交接印证,方能体会更深。日后可多与同窗交流。”
李源躬身应是。
这场小小的风波,看似以赵明礼受罚告终,但孩子们心中那无形的界限,似乎愈发清晰。李源的“不同”,在赵明礼等人眼中成了孤傲,在赵君灵看来是需要保护的特别,在林绛珠眼中是值得探究的沉静,而在林曼罗眼中,则成了有趣的、值得不断“试探”的谜题。
课后,夕阳西下。李源习惯性地落在最后,慢慢收拾着东西。林绛珠走了过来,将一本手抄的、字迹娟秀的《声律启蒙》递给他。
“源哥儿,这是我闲暇时抄录的,或许对你有用。里面有些对子,很有趣。”她轻声说道,眼神清澈。
李源接过那尚带着墨香和女孩指尖温度的书册,微微一怔,低声道:“谢谢……绛珠……。”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称呼她。林绛珠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红晕,轻轻“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走到私塾外,却见赵君灵和林曼罗还在等着。赵君灵手里拿着个新编的、比上次精致许多的草蚱蜢,塞到李源手里:“给!俺让杨叔教俺编的,这个像样多了!”
林曼罗则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小石头,我告诉你个秘密,赵明礼那家伙,最怕的就是蜘蛛!下次他再敢惹你,我就抓一筐放他书袋里!”她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已经看到了赵明礼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
李源看着手中精致的草蚱蜢,又看看眼前三个性情各异、却都对他释放着善意的女孩,心中那片沉寂的湖,仿佛被投入了不同颜色的石子,漾开层层叠叠、色彩斑斓的涟漪。他不太明白那种微胀的情绪是什么,只觉得胸口暖融融的,连带着这暮春的晚风,都变得格外轻柔。
袁鑫依旧远远跟在后面,看着那四个并肩而行、沐浴在星月光辉下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殿下正在这最质朴的烟火人间里,经历着他本该拥有的、混杂着酸甜苦辣的童年。这份经历,是深宫里永远无法给予的宝藏。只是不知,这份短暂的宁静,还能持续多久?
赵明礼心中的那根刺,并未因林夫子的训诫而消弭,反而在嫉妒与不甘的滋养下,愈发尖锐。李源那份超乎年龄的沉静,在林夫子眼中是“可造之材”的证明,在赵君灵等人眼中是独特的吸引力,落在他眼里,却成了**裸的挑衅与蔑视。尤其当他发现,连自己暗中倾慕的林绛珠,似乎也对那沉默的小子格外关照时,那股无名火更是烧得他寝食难安。
机会终于在一个放学后的黄昏出现。林夫子因要去邻村访友,提前散了学。孩子们如同出笼的雀儿,嬉笑着四散归家。李源依旧落在最后,沿着那条熟悉的溪边小路,往东头的守林人小屋走去。他习惯性地一边走,一边在脑中回味着今日夫子所讲的“仁者爱人”之旨,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着字的笔画。
忽然,几道身影从路旁的竹林后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为首的,正是面色阴沉的赵明礼,他身后跟着三四个平日里与他交好、也多是坳中家境尚可的少年,个个挽着袖子,面带不善。
“李源,站住!”赵明礼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狠厉。
李源停下脚步,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们。暮色中,他的眼眸黑得深邃,映不出丝毫惊慌,这让赵明礼愈发恼火。
“赵明礼,你有事?”李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事?当然有事!”赵明礼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李源脸上,唾沫星子几乎溅到他脸上,“我警告你,离绛珠姑娘远点!还有,别以为得了夫子几句夸奖,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一个外来逃难的野种,也配在俺们赵家坳出头?”
言辞刻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加掩饰的恶毒。
李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并非因为辱骂,而是因为“野种”二字,似乎触动了他记忆深处某些模糊而冰冷的碎片。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看着赵明礼,淡淡道:“同窗之谊,在于学问切磋,与出身何干?绛珠阿姊待我,亦是如此。”
他这般冷静,甚至带着几分说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赵明礼。
“少他妈跟老子掉书袋!”赵明礼猛地伸手推了李源一把,“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这赵家坳谁说了算!兄弟们,给我揍他!让他长长记性!”
那几个少年显然以赵明礼马首是瞻,闻言立刻围了上来,摩拳擦掌,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李源被推得踉跄了一下,站稳身形。他看着围上来的几人,眼神依旧平静,但小小的身体却微微下沉,双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他虽年幼,但在嵩山时,陆压为了强健其体魄,也胡乱教过他些吐纳和闪避的法子,猿猴群中抢夺异果,也需几分敏捷。他或许打不过这么多人,但绝不会束手待毙。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尖利的声音,如同石子投入死水,骤然响起:
“赵明礼!你们以多欺少,要不要脸!”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曼罗像只灵巧的山猫,从溪畔一块大石后探出身来,双手叉腰,小脸上满是怒容。她显然目睹了全程。
赵明礼见到是她,先是一愣,随即嗤笑道:“林曼罗,这里没你的事!滚开!不然连你一块揍!”他知道林曼罗鬼点子多,但毕竟是个女孩,并未放在眼里。
“揍我?”林曼罗非但没怕,反而咯咯笑了起来,那笑声在暮色中显得有些诡异,“就凭你们这几个软脚虾?龚大哥!杨三哥!有人要揍你们的小石头弟弟啦!再不出来,他可要被人拆吧拆吧喂鱼啦!”
她这嗓子又脆又亮,穿透力极强,远远传了开去。
赵明礼等人脸色一变,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旁边山坡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应和:“哪个王八羔子活腻歪了?敢动俺源哥儿?!”
声音如同闷雷,带着一股子蛮横的力道。紧接着,一个身材壮硕、如同小牛犊般的半大少年,如同滚石般从坡上冲了下来,正是铁匠龚峰之子,龚胜!他虽年纪与赵明礼相仿,但常年跟着父亲抢锤打铁,一身筋骨锤炼得异常结实,胳膊比赵明礼的大腿还粗,跑动间地面似乎都在轻颤。
几乎同时,另一侧竹林里,一个身形瘦削、动作却异常敏捷的少年如同猿猴般几个起落便蹿到了近前,是木匠杨素之子,杨澹。他手里还拎着一根刚削好的、光滑坚韧的木棍,眼神锐利,嘴角挂着一丝懒洋洋却又透着精明的笑意:“哟,挺热闹啊赵明礼,这是要摆鸿门宴?请俺们源哥儿,问过俺们这些做哥哥的没有?”
龚胜和杨澹的到来,瞬间扭转了局势。他们二人,一个是力量惊人,一个是身手灵活,又是坳子里孩子王般的存在,平日里赵明礼这帮富户子弟,虽心里瞧不起他们“匠户”出身,面上却也不敢轻易招惹。
龚胜如同一堵墙般挡在李源身前,铜铃般的大眼睛瞪着赵明礼几人,瓮声瓮气地道:“刚才是谁要动手?站出来,跟俺龚胜练练!”他捏着拳头,骨节发出“咔吧”的脆响,威慑力十足。
杨澹则用那根木棍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手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怎么着?仗着人多是吧?要不要把坳子里所有娃娃都叫来,划下道来,好好玩玩?”他语气轻松,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在赵明礼几人脸上刮过。
赵明礼和他那几个同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欺负一下落单沉默的李源还行,对上龚胜和杨澹这两个真正的“硬茬子”,尤其是那股子混不吝的江湖气,顿时就怂了。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一个个噤若寒蝉,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缩。
“你……你们……想干什么?”赵明礼声音发颤,色厉内荏,“我……我爹是赵增!”
“赵增?”龚胜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俺爹是龚铁锤!咋了?你爹能管天管地,还能管着娃娃打架?要不要现在就去把你爹俺爹都叫来,看看谁家老子先打断谁的腿?”
杨澹也嗤笑一声:“赵明礼,收起你那套。在坳子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源哥儿是袁叔的侄儿,那就是俺们罩着的人。以后再让俺看见你们找他麻烦……”他手腕一抖,那根木棍“嗖”地一声,精准地插在赵明礼脚前半尺的地面上,入土三分,棍尾兀自颤动不休,“这棍子,下次插的可就不是地了。”
这番连消带打,既有武力威慑,又有言语挤兑,彻底击溃了赵明礼等人的心理防线。他们看着凶神恶煞的龚胜,又看看笑里藏刀的杨澹,再瞥一眼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正冲他们做鬼脸的林曼罗,以及自始至终都平静得可怕、仿佛置身事外的李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我们走!”赵明礼再也顾不上面子,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带着几个跟班,灰溜溜地转身就跑,恨不得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林曼罗拍手大笑:“哈哈哈!瞧他们那熊样!龚大哥杨三哥威武!”
龚胜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转身看向李源,关切地问:“源哥儿,没事吧?他们伤着你没?”
李源摇了摇头,看着龚胜和杨澹,又看了看一脸得意的林曼罗,心中那股暖意再次涌起。他不太擅长表达,只是认真地说道:“谢谢龚胜哥哥,杨澹哥哥,还有……曼罗。”
杨澹摆摆手,笑道:“客气啥!咱们都是一个坳子里摔打出来的,还能让外……让那帮家伙欺负了去?”他差点顺口说出“外人”,及时刹住,拍了拍李源的肩膀,“以后放学,跟俺们一块走,看谁还敢拦你!”
龚胜也用力点头:“对!有俺在,看谁敢动你!”
暮色更深,四个身影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龚胜和杨澹一左一右,如同两大护法,林曼罗则叽叽喳喳地描述着刚才赵明礼等人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绘声绘色。李源走在中间,安静地听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极浅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这一次,他并非独自面对风雨。这山坳给予他的,除了最初的温暖,还有了可以并肩的伙伴,有了无需言说的守护。这份情谊,如同星火,虽不炽烈,却足以照亮他前行的道路,温暖他那颗曾被冰冷宫墙隔绝的心。
远处,袁鑫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真正的笑意。看着被两个坳里小子半拖半拽带走的李源,眼中情绪复杂难明。殿下……终是触到这滚滚红尘的烟火了。龚铁匠和杨愫的儿子……袁鑫的目光在龚胜壮实的背影和杨澹灵动的身形上停留一瞬。愿你们……如你们的父亲一般,将来能成为殿下真正的铁拳与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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