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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绛珠曼罗

一场倒春寒的余威彻底消散,嵩山深处焕发出蓬勃的生机。在赵婶的精心调理和袁鑫的悉心看护下,李源的身体终于完全康复,苍白的小脸透出健康的红润,沉寂的黑眸也恢复了山泉般的清澈。赵老栓兑现了承诺,帮着袁鑫将山壁下那两间破败的土坯房拾掇了一番。换了新茅草,堵了墙缝,清理了院中杂草,那棵虬枝盘曲的老槐树也抽出了嫩绿的新芽。虽然依旧简陋孤零,但总算有了个遮风挡雨、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日子便在这般看似平淡,却于李源而言处处新奇的节奏里,如水般流淌。山坳里的日月,仿佛比外面要长些,也纯粹些。

袁鑫终究还是带着李源搬进了坳子东头那处废弃的守林人小屋。尽管赵老栓夫妇再三挽留,说着“添双筷子的事儿”,但袁鑫骨子里的谨慎与不愿过多叨扰的坚持,让他还是选择了这处虽破败却独立的居所虽然依旧简陋,却总算有了个能遮风挡雨、属于他们“叔侄”二人的安稳窝。

赵君灵对于李源搬去东头很是不满了一阵,小嘴撅得能挂油瓶,觉得少了玩伴。但很快,她便恢复了活力,几乎日日都要跑去找李源。有时是揣着两个还温热的煮鸡蛋,有时是拉着他去看自己新发现的鸟窝,或是教他辨认各种野菜野果。她的存在,像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焰,孜孜不倦地试图点燃李源这片过于沉静的“湿柴”。

李源的身体在袁鑫的精心调养和山野环境的滋养下,一日日健壮起来。脸上褪去了病态的苍白,有了血色,个头也悄悄窜了一些。只是那性子,依旧偏静。他话不多,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安静地看,但那双黑眸里的内容,却日渐丰富。他观察蚂蚁搬家能看上一个时辰,聆听山涧流水仿佛能听懂其中的韵律,对赵君灵带来的所有新鲜事物,都抱有一种近乎研习的态度。

这一日,天光晴好,赵君灵又风风火火地跑来,不由分说拉着李源就往坳子西头跑。

“快走快走!今天私塾放假,林夫子带绛珠姐姐和曼罗去山溪边了!俺带你去瞧瞧!曼罗说她在溪水里下了‘篓子’,没准能抓到小鱼呢!”

绕过几处屋舍,一条清澈见底、潺潺作响的山溪便映入眼帘。溪水不深,可见底下圆润的卵石。水声淙淙,带着山泉特有的清甜气息。

溪边,果然已有几道身影。

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衫文士,约莫四十许年纪,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正负手立于一块大石上,眺望溪流,眼神温润中带着些许阅尽世事的淡然。他周身有种与这山坳略格格不入的书卷气,却又奇异地与这山水融为一体。这便是林沛然林夫子了。

在他身侧,蹲着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孩,年纪似乎比赵君灵稍长,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树枝,拨弄着水边一丛碧绿的水草。她侧脸线条柔和,鼻梁挺秀,神情专注而沉静,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阳光洒在她身上,像是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这定然是那位“沉静如珠”的林绛珠了。

而稍远些的溪水里,一个穿着紫色短褂、同色裤子的女孩,正挽着裤脚,赤足站在清凉的溪水中,手里拿着一个用细藤编成的简陋篓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屏息凝神地盯着水面。她眉眼灵动,带着一股藏不住的野性和狡黠,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兽。这必是那“鬼灵精”林曼罗无疑。

“林夫子!绛珠姐姐!曼罗!”赵君灵人未到,声先至,清脆的嗓音打破了溪边的宁静。

林沛然闻声回头,看到赵君灵和她拉着的陌生男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是君灵啊。这位便是袁家的源哥儿吧?”他的目光落在李源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皮相,看到些内里的东西:“嗯,李源啊,源字拆开就是三颗小白石头,好名字……”

李源被他看得有些局促,下意识地往赵君灵身后缩了缩,小手不自觉地攥住了她的衣角。

赵君灵却浑然不觉,笑嘻嘻地应道:“是呀是呀!夫子,源哥儿病好啦,我带他出来玩玩!”她又转向溪水里的林曼罗,“曼罗!抓到鱼没有?”

林曼罗抬起头,看到李源,那双灵动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她丢下篓子,哗啦啦踩着水跑上岸,湿漉漉的脚丫在草地上留下一个个印记,凑到李源面前,几乎要贴到他脸上仔细打量。

“你就是那个病了好久的源哥?”她说话又快又脆,带着点鼻音,显得娇憨又霸道,“我叫林曼罗!曼陀罗花的曼罗!我爹说那是西域传来的一种很好看的花,但有毒哦!”她说着,还故意做了个鬼脸。

“曼罗!不得无礼!”林沛然轻声呵斥,语气却并不严厉。

林曼罗吐了吐舌头,却依旧围着李源转,好奇地打量他:“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嗓子还没好利索?我那儿有晒干的金银花藤,泡水喝可管用了!回头让我姐给你拿点!”

一直安静蹲着的林绛珠此时也站起身,走了过来。她步履轻盈,来到李源面前,微微俯身,与他平视,柔声道:“你别怕,曼罗就是性子急,没有恶意的。”她的声音如同溪水敲击卵石,清泠悦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她看着李源的眼睛,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没有好奇,没有探究,只有一片温和的、如同月光般的理解。“你叫李源,是吗?源流之始,万物之本,源字拆开就是三生小白石,是个好名字。”

李源惊讶的抬起头,撞进她清澈的眼眸里,那里面仿佛盛着一泓幽深的泉水,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宁。他张了张嘴,想了想,确实比林夫子说的更接近真实一些,就没有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赵君灵见气氛有些微妙,连忙岔开话题,指着溪水:“曼罗,你的篓子!有鱼进吗?”

林曼罗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回,一拍脑袋:“哎呀!光顾着看小石头了!”她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溪水里,捞起那个藤篓,仔细一看,空空如也。她懊恼地跺了跺脚,溅起一片水花:“一条都没有!这些鱼也太精了!”

林沛然看着几个孩子,捋须微笑,对李源温言道:“源哥儿若有闲暇,日后可常来私塾旁听。读书明理,识文断字,总是有益处的。”

李源望着林夫子,又看了看身边的赵君灵、林绛珠,以及水里那个活力四射的林曼罗,心中那片沉寂的湖,仿佛被投下了更多的石子,涟漪层层扩散。

“嗯”

他再次点了点头,这次,幅度稍稍大了一些。

从这一天起,李源的生活里,除了袁鑫、赵老栓一家,又多了林夫子私塾里的朗朗书声,多了林绛珠沉静如水的目光,和林曼罗那如同山间野火般炽烈而跳脱的身影。这三道截然不同的色彩,开始一点点,涂抹在他原本灰白单调的童年画卷上。

袁鑫对于李源去私塾旁听,内心是颇为矛盾的。一方面,他深知学问的重要性,殿下天资聪颖,蒙昧早开,若能得良师启蒙,自是好事。另一方面,他又担心人多眼杂,怕李源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迥异于常人的气质,或是那枚玉佩,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然而,观察了几日,见林沛然确实是个真正的读书人,品性高洁,与世无争(他作为深宫的小太监,本无资格也无机会接触朝堂,所以不识庐山),且私塾里的孩子虽顽皮,却也心思单纯。加之李源自去过溪边后,眼中那份对“外面”的好奇愈发浓烈,有时甚至会拿着树枝,在泥地上模仿着看到的文字笔画(实为李源觉得自己的字写的不好看,再练字)。袁鑫心下一软,终究还是点了头。只是私下里,对李源的叮嘱更多了,眼神也愈发警惕。

于是,李源便正式成了赵家坳私塾里一名不交束脩的“旁听生”。

私塾就设在林沛然家的一间稍大的堂屋里,简陋得很。几张高低不平的木桌,几条长凳,一块用木炭涂黑了的木板,便是全部家当。十来个年纪不等的孩子挤在一起,从《三字经》、《百家姓》蒙学,到稍大些的孩子读《千字文》、甚至开始接触《论语》。

李源的到来,起初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孩子们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安静得过分的陌生同伴,充满了好奇。尤其是以赵明礼为首的几个家境稍好的孩子,看李源穿着普通(袁鑫刻意准备的粗布衣服),又是“外来户”,眼神里便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排挤。

赵明礼是坳子里富户赵增的独子,自幼被家人寄予厚望,在私塾里功课也算拔尖,自觉高人一等。他见新来的李源竟能得林夫子格外温和的对待,甚至亲自为他讲解最基础的笔画,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加之他隐约从父母口中听过些关于李源叔侄“来历不明”的闲话,那点少年人的优越感和排外心理便作起祟来。

这日,林夫子正在讲解《千字文》中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深入浅出,引经据典。孩子们大多听得津津有味。轮到习字时,赵明礼故意磨蹭到李源身边,瞥见他写在沙盘上的字。那字虽略显稚嫩,笔画却异常工整,间架结构隐隐有种难以言喻的稳定感,竟比自己苦练多年的还要显得……有“根骨”?

赵明礼心中妒意更盛,趁李源不注意,伸胳膊碰翻了沙盘,细沙洒了一地。

“哎呀!不好意思,李源,我没看见!”赵明礼故作惊讶,语气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挑衅。

周围的孩童顿时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看向这边。赵君灵当即柳眉倒竖,就要站起来理论,却被身旁的林绛珠轻轻拉住了衣袖。林绛珠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看李源如何应对。

李源看着洒落的沙盘,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向赵明礼。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事物。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赵明礼有些心虚起来,脸上的得意僵住了。

“无妨。”李源轻轻说了两个字,然后蹲下身,用手将洒落的沙子一点点拢起,重新抹平沙盘。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没有丝毫火气,专注得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这番姿态,落在林沛然眼中,不禁暗暗点头。此子心性之沉静,远超同龄,甚至有些……过于老成了。他看了一眼脸色青红交加的赵明礼,淡淡道:“明礼,心浮气躁,如何做学问?去将‘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抄写二十遍。”

赵明礼不敢违拗夫子,悻悻地回到座位,心中对李源的怨气却更深了。

课后,孩子们一哄而散。赵君灵气呼呼地拉着李源走出私塾,嘴里不住数落赵明礼“假清高”、“小心眼”。林曼罗则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手里捏着一条小小的、翠绿色的草蛇,笑嘻嘻地凑到李源面前:“小石头,你看!我刚在草丛里逮的!送给你玩,吓吓赵明礼那个讨厌鬼!”

那草蛇虽小,却在她手中扭动,信子吞吐。若是寻常孩子,早吓得尖叫跑开了。李源却只是看了一眼,眼神里依旧没什么惧色,反而带着点探究,然后摇了摇头。

林曼罗撇撇嘴:“没劲!”随手将草蛇扔回草丛,又蹦蹦跳跳地跑到前面去了。

林绛珠走在最后,来到李源身边,轻声问道:“方才……你不怕吗?”她指的是赵明礼的挑衅,也指曼罗的草蛇。

李源抬眼看了看她,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沙子,拢起来便是。蛇,不惹它,便无事。”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补充了一句,“先生讲课,有意思。”

林绛珠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唇角漾开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她看着李源那双过于沉静的黑眸,仿佛看到那平静水面下,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思考与坚韧。“嗯,夫子讲的是很有意思。”她柔声应和,没有再多问。

夕阳将三个女孩和一个男孩的身影拉得长长,投射在归家的山路上。赵君灵的嗔怪,林曼罗的雀跃,林绛珠的沉静,以及李源无声的倾听,构成了一幅生动而和谐的画卷。袁鑫远远跟在后面,看着李源似乎逐渐融入了这山坳的生活,与这几个性情各异的女孩产生了微妙的联系,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又松了一分。或许,这平凡的烟火,真能滋养殿下那颗蒙尘的赤子之心?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这看似平静的坳子之外,一张无形的网,或许正在悄然收紧。来自颍川许氏,或是其他势力的暗探,是否真的会因为这深山坳子里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而将目光投向这里?那送李源出宫的陆压道人与孟婆,此刻又在这纷扰棋局的何处,落下了新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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