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之恒擢升工部尚书的旨意,如同在初冬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涟漪尚未平息,冯珙致仕的消息又让整个朝堂为之震动。谢墨与苏孔,这两个名字被紧密地联结在一起,成为新朝局中谁都无法忽视的力量。
散朝后,百官各怀心思地退出金銮殿。苏孔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肩伤在冬日寒风中隐隐作痛,心底却是一片难得的澄澈。方才在殿上慷慨陈词,仿佛将积压多年的郁气都吐了出来。
“苏大人留步。”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苏孔回头,只见新任工部尚书戴之恒正快步走来。他脸色仍带着重伤初愈的苍白,但眼神锐利如昔,此刻却含着真挚的感激。
“戴大人。”苏孔拱手。
戴之恒在他面前站定,郑重地深深一揖:“戴某多谢苏大人今日在殿上仗义执言。”
苏孔连忙侧身避开:“戴大人言重了。大人清名在外,能力卓著,出任工部尚书乃众望所归,下官不过据实以告。”
戴之恒直起身,摇了摇头,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不。戴某谢的,不仅是今日之言,更是苏大人与谢大人,在清州之事上对戴某的信任与保全。”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若非二位运筹帷幄,戴某早已是清州河底的一具无名尸,何谈今日?”
他这话说得坦诚,带着历经生死后的通透。苏孔看着他眼中那份属于实干者的纯粹与坚定,心中触动,也收起了客套,正色道:“戴大人为国为民,不惜此身,该是我等敬仰。日后工部重任,还需大人一展抱负。”
戴之恒重重颔首,眼中燃起一团火:“必不负所托!清州水患暴露诸多积弊,河工、漕运、匠造,百废待兴,戴某定当竭尽全力,革除旧弊,以安黎民!”他看向苏孔,语气带着几分期待,“苏大人精通水利,见识不凡,日后若有建言,还望不吝赐教。”
两人站在宫墙之下,冬日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一个刚毅沉稳,一个风姿清举,却有着同样为国为民的赤诚。过往的隔阂与试探,在共同经历的风浪与此刻的目标一致中,悄然冰释。
又寒暄几句,戴之恒便匆匆赶往工部衙门交接。苏孔看着他雷厉风行的背影,唇角微勾。这朝堂,终究还是需要这般做实事的臣子。
他继续向宫外走去,却在拐角处,看到谢墨正立于马车旁,似乎是在等他。玄色大氅衬得他身形挺拔,容颜清俊,目光沉静地望过来。
苏孔脚步微顿,随即坦然走上前。周围尚有未散去的官员投来探究的目光,他却浑不在意。
“在等戴大人?”苏孔走到他面前,语气自然。
“在等你。”谢墨看着他,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伤口可还撑得住?”
“无妨。”苏孔笑了笑,与他并肩而立,望向宫门外熙攘的街道,“只是觉得,这京城的风,似乎与往日不同了。”
谢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声音平淡却笃定:“是人心不同了。”
是啊,人心不同了。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伪装藏拙的苏孔,谢墨也不再是那个孤身执棋的权臣。他们有了可以托付背后的盟友,有了共同想要守护的东西。
“回府吗?”谢墨问。
“嗯。”苏孔点头。
马车辘辘而行,穿过喧嚣的街市。车内燃着暖炉,驱散了寒意。苏孔靠在车壁上,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肩上的伤痛和连日来的疲惫袭来,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朦胧间,他感觉有人轻轻扶住他的头,让他靠在一个更安稳的肩头,一件带着清冽松墨气息的大氅小心地盖在了他身上,避开了他受伤的肩膀。
他没有睁眼,只是在那令人安心的气息中,彻底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谢墨垂眸,看着枕在自己肩上安然入睡的容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日里灵动狡黠的眉眼此刻全然放松,显得格外安静乖巧。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指尖轻轻拂过他散落的一缕鬓发,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马车外,是俗世的喧嚣与即将到来的新一轮风波;马车内,是短暂却真实的宁静与相依。
不知何时,窗外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细雪,晶莹剔透,悄然覆盖了京城的朱墙碧瓦。
山河为谋,前路漫漫。但此刻,新雪初霁,岁月静好,足以慰藉一路走来的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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