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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尺素惊鸿

北凛军退至三十里外,依着一处名为栖霞山的南靖山脉安营扎寨。

旌旗在南地的林间若隐若现,与北凛故土的苍茫景象已是不同。

他们的营寨布局带着鲜明的北凛烙印:依据陡峭山势,层层设防,暗合兵法,工事挖掘得极深极快,展现出一种不同于南靖的、在严酷环境中磨砺出的高效与坚韧。

望北城头未因敌军暂退而松懈,哨兵凝立如雕塑,弩机在垛口后泛着冷光。

这日清晨,一支响箭撕裂薄雾,带着尖锐鸣镝声,精准钉入城楼梁柱,箭尾白羽急颤。

“是北凛的信箭。”林文轩警惕地环顾四周,才取下箭矢,将系着的细竹信筒递给沈清辞。

沈清辞拨开塞子,倒出一卷素笺。元祈的字迹苍劲凌厉,力透纸背,一如北凛群山般棱角分明:

「沈先生钧鉴:连日观城防布局,精妙处令人叹服。城墙蜂窝阵可谓匠心,然东门第三烽火台与城墙衔接处石料色新,灰缝未固,略显松散,若遇投石猛攻,恐成突破口。冒昧建言,望勿见怪。」

张威凑近一看,倒吸凉气:“这肃王好毒的眼力!那处前日才加固过,他竟连新旧石料都看得出来?”

沈清辞凝视信纸,唇角微扬:“他这是在告诉我,即便后撤三十里,望北城一举一动仍在他眼中。”他指尖轻点那行字,“取纸笔来。”

笔墨奉上,他略一沉吟,提笔蘸墨,字迹清瘦却隐含锋芒:

「王爷明察秋毫,令人敬佩。然东门衔接处之‘瑕’,实为诱敌之饵。其下暗藏铁索机关,一旦遇袭,墙内伏弩齐发,同时铁索横锁城门,断敌归路。反倒是王爷麾下骑兵,左翼阵列过于疏散,若遇侧翼突袭,恐首尾难顾。妄言之罪,尚祈海涵。」

他将信笺卷好,却未立即送出,反而问道:“前日缴获的狼首旗,可已清洗整理?”

林文轩忙答:“已按公子吩咐,用香熏净,妥善保管。”

“取来,连同此信,一并送回。”

张威愕然:“先生,这狼首旗乃我军战利品,为何……”

“一面旗,悬于城头是死物,送回敌营便是活棋。”沈清辞目光深远,“送回此旗,一可显我军气度,破其谣言;二可‘以礼缚敌’,元祈性傲,受此礼遇,反不好行卑劣之举;三来,这份人情,他日或成破局关键。攻心为上,此旗便是第一子。”

次日,北凛大营。元祈展开随狼首旗一同送回的信笺,读罢,眼中讶异一闪而过。

“好一个沈清辞!”他轻叩桌案,“不仅识破我的试探,还反将一军,更将帅旗完好送回……此人气度,不凡。”

韩明捧着那面清洗干净的狼首旗,神色复杂:“王爷,他这是什么意思?示威?还是示好?”

元祈抚过旗面上细致的针脚:“他在告诉我,望北城不惧挑战,不贪小利。至于骑兵阵列……”他神色凝重,“他指出的问题确实存在。传令左翼骑兵调整阵型,巡防时两翼需有策应。”

韩明领命,又忍不住道:“此人竟连骑兵战术也如此精通。”

元祈望向望北城方向,目光深邃:“南靖坐拥大河沃土,能养出这等精通机关、兵法乃至政略的全才,不足为奇。”他话锋一转,语气渐沉,“韩明,你可知我北凛如今最大的隐患,不在外,而在内。”

他走到帐壁悬挂的北凛地图前,指尖重重点在都城方向:“二弟元禄,在朝中主战最力的就是他。他巴不得本王在此地与沈清辞长期鏖战,耗尽国力。他若掌兵,必是穷兵黩武,非北凛之福。”

韩明神色一凛:“二皇子殿下他……毕竟年轻气盛。”

“不是气盛,是野心。”元祈目光锐利如刀,“他视本王为储君路上最大阻碍。此番南征,若本王速胜,他都城中‘功高震主’的流言早已备好;若战事胶着,他更会借机攻讦本王无能。此刻,只怕弹劾本王‘劳师糜饷、畏敌不前’的奏章,已经摆在父皇的案头了。”

他回身,再次望向望北城,目光复杂。

“真正的凶险,往往并非来自阵前的明枪,而是背后的冷箭。”

此后数日,信箭往来不绝。两人借尺素传递,言辞谦和,机锋暗藏。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然心战之要,在知民之所向。望北城能坚守至今,非城高池深,而在民心所向。城中百姓自发巡夜,妇孺皆愿为守军缝补炊饭,此方为真正的城墙。」

元祈回信极快。

「先生高见。然民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若不能止战安民,空谈民心何益?北凛将士亦是人子人父,谁愿马革裹尸?然南靖锁边市、断盐粮已久,去岁雪灾更成燎原之火。我北凛万千山民,于峭壁石缝间耕种粟米,视每一粒粮食如金。此战,非为劫掠,实为破局,为我子孙争一条能走出群山、连通四海之生路。」

读到“生路”二字,沈清辞执信沉吟。他召来老校尉询问,方知北凛去岁雪灾,牛羊冻毙,而南靖确有关闭互市之举。他提笔回信,字字斟酌。

「止战之道,在于平衡而非征服。北凛南靖若能各守疆界,重启互市,以毛皮换丝绸,以矿产换盐粮,何须兵戈相向?然互市之基,在于信义。若一方以互市为饵,行吞并之实,战火必重燃。」

信使带着他的回信和一小袋祛湿止痒的药粉离去——这是他听闻北凛将士不适应南地潮湿气候,多有皮肤后红肿瘙痒之症,特意让军医准备的。

元祈捏着那袋药粉,置于鼻下轻轻一嗅。一股混合着黄柏、苦参的清苦气味钻入鼻腔。

他对韩明叹道:“此人见识胸襟,远超朝中那些只知喊打喊杀的将领。你看他设计的城防,精于计算;观他信中言论,志在平衡。若在南靖为相,必是北凛大患,亦是我北凛反思自身道路的一面明镜。”

他踱至帐前,望向南方那片平坦富饶的土地,轻声道:“父王与朝中元老,只欲劫掠粮草以渡难关。然饮鸩止渴,岂是长久之道?我北凛坐拥群山之险、矿脉之丰,却困于耕地之瘠。此战,必须打出一条能让我国之矿产、皮毛、战马,与南靖之稻米、盐茶、丝绸自由流通的血脉之路。这位沈先生,或许正是撬动这百年僵局的关键。”

韩明疑惑:“王爷如此推崇他,可他终究是南靖的臣子……”

“正因如此,才更要知己知彼。”元祈将药粉递给军医,“分发给伤兵,按沈先生信中提及的用法。”

而望北城头,沈清辞也在细细品读元祈的来信。信中不仅谈及北凛之苦寒,还具体提出互市设想:于非军事区设榷场,南北各派官员共治,甚至详细到如何防止奸商盘剥、如何定价等细则。

“他竟有如此见识。”沈清辞轻抚信纸,这些条款绝非一个武夫所能拟就。她仿佛透过字迹,看到了一个与南靖记载中截然不同的北凛:一个组织严密、法度森严、在严酷环境中将效率与纪律刻入骨血的“山河军国”。若非各为其主,或许……

“公子何出此言?”林文轩见他神思恍惚,不禁问道。

沈清辞摇头不语,提笔回信:

「王爷所言边民互市细则,深得我心。然商道通达需以和平为基,若战火不熄,何来商旅?今王爷陈兵城外,纵有万全之策,亦如镜花水月。」

这次,他随信附上一本《百工录》,书中记载南靖最新的纺织、冶铁技艺。

「此书或可助北凛抵御严寒。技术无界,当惠众生。」

信箭往来间,两人虽未谋面,却已在纸上交锋数十回合。言辞愈发客气,见解却愈发犀利,从军事到民生,从技术到政体,几乎无所不谈。

这日,元祈的信箭再次破空而至。这一次,他的问题直指核心:

「尝闻先生出身江州沈氏,然观先生用兵布局,沉稳处似深谙兵法精髓,奇巧处又暗合机关要术,颇有已故沈毅将军之风。不知先生对沈将军“以战止战”之论有何见解?」

沈清辞执信的手微微一颤,素笺上“沈毅”二字如针扎目。

“他在试探我。”他轻声道。

“那公子如何回复?”林文轩担忧地问。

沈清辞沉思良久,直到暮色四合,才就着灯火提笔:

「沈将军“以战止战”,实为不得已而为之。若天下太平,谁愿见血?然在下以为,若能以威慑代征伐,以和谈代厮杀,或可少流些血。」

北凛大营中,元祈正反复品读着他信中的每一个字。

“以威慑代征伐,以和谈代厮杀……”他喃喃自语,眼中神色复杂。帐外,北凛士兵正在寒风中巡逻,而帐内,那本《百工录》正摊开在案上,停留在“改良火炕”一页。

他忽然提笔,在新铺的素笺上写下:

「先生之言,如醍醐灌顶。若他日和平可期,祈愿与先生共饮于银杏树下,笑谈今日纸上兵戈。」

这一次,他没有用信箭,而是派了一名使者,堂堂正正地将信送至望北城下。

使者还带回一句话:“王爷说,狼首旗既归,此信当以礼相送。”

沈清辞接过那封没有箭镞锋芒的信,望着使者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林文轩忍不住问:“公子,肃王这是示好?”

沈清辞轻轻拆开火漆,看着信中内容,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他将信纸细心折好,“这是宣战——以和平为名的,另一场战争。”

沈清辞独立城头,望着北方连绵的营火出神。

“和平,谈何容易?元祈要的,绝非苟安,而是北凛文明得以延续并壮大的公平资格。若要赢得与他平起平坐、共论和平的资格,我必须先让他,乃至整个北凛清楚地认识到——”

他微微合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清定决绝的寒潭。

“我,与我所守护的南靖,绝非他可以轻易征服之物。未来的和平,只能建立在尸山血海垒成的、对等的恐惧与尊重之上。”

大家注意到元祈这次没用信箭,而是派使者“以礼相送”了吗?从兵戎相见到书信往来,再到正式的使者,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微妙地进阶。顶尖高手之间的默契,尽在这些不言的细节里。

【下集预告】

他邀她“他日银杏树下,共饮笑谈兵戈”。一句客套?还是风月邀约?朝堂之上,弹劾的密折已如雪片飞向皇帝的桌案……明日《沧浪濯缨》,看清辞如何以水为兵,破局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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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8点,不见不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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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尺素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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