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小蝉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的晌午。
等她从带着淡香的床榻上悠悠醒来,睡眼惺忪的眸,蓦地一怔。这房间看起来陌生,雅致间又处处透着奢华,定不是灵宝寺供于香客留宿的厢房。而且她的鼻息间,还隐隐萦绕着熟悉的淡香。
梦小蝉拉起之前盖在身上的薄被,轻轻嗅了嗅,果然没错,这抹熟悉的味道,正是燕铭身上的墨竹茶香。想来这里应该就是,燕铭的寝居了。
虽说永康帝什么好的都想给小梁王,可房间的布置摆设,却是按照燕铭的喜好布置,奢华而不俗,甚至墨竹的雅,衬的金玉这等俗物都上了档次。
梦小蝉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感受如清泉溪流在经脉,汩汩涌动。因为那颗水渚丹,她的内力不仅恢复到了巅峰,甚至还有精进的迹象。
此刻阳光正足,梦小蝉半眯着眼睛看向窗棂,显然时辰已经不早,不过王府内外到一反常态的安静,以至于池中被燕铭喂肥的锦鲤,甩个尾巴弄出的动静,都格外清晰。
除此之外院中还有一人,正在修剪花草,只是这人手上的动作迟缓,显然心思并不再这些花草上。
梦小蝉迈着轻盈的步伐将门推开,骤然洒下的金光,晃的她眯起了眼。紧接着便听到,孙福海那略高的嗓子,“小蝉姑休息的如何?饿不饿?老奴这就命人准备午膳!”
待适应了这惹眼的光,梦小蝉才对孙福海客气道:“多谢孙管家,我休息的极好,不过师弟应该还在家中等我,请您转告王爷,我先回了……”
不过梦小蝉话音刚落,孙福海到隐隐有些急了,磕磕绊绊的走到石板路上,连忙道:“陛下一早召王爷进宫,小蝉姑娘难道不等等王爷?”
原来是进宫了,难怪一直没有见到燕铭。只是既然燕铭不在,孙福海没必要留她,燕铭若有事,大可去永平坊找她,何需这么麻烦。
一抹精光从眼底闪过,在看孙福海迫切的神情,这么说这是孙管家的主意。
稍作思考,梦小蝉不动生色的回道:“王爷公事繁忙,我也不好留下继续打扰……只是这一觉睡的太久,肚子有些饿了……”
听她所言,孙福海满脸的皱纹,顿时炸开了花,“饿的好呀!小蝉姑娘先坐,老奴立刻让人上菜!”
想来孙福海,早就有所准备。
不久,鲜甜咸香的各式佳肴,就摆满了一桌。闻着香气四溢的美味,梦小蝉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两声,但这也不能怪她,从昨日午后,她就没吃过东西,不饿才有鬼。
想到这,梦小蝉拿起桌边的银筷,不过手刚抬起来,却暼见孙福海笑呵呵的站在对面,她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孙福海笑容一僵,“是这菜不合姑娘的口味?”
梦小蝉连忙摇头,“这菜色香味俱全,一看就好吃,只是我不习惯一个人用餐,不如孙管家坐下来陪我吧!”
可孙福海脱口而出:“这可使不得!”
这倒不是因为燕铭对府中之人,态度严苛。而是孙福海在宫里呆的年头太久,对宫里的规矩深入骨髓。甚至有时府中下人疏忽,他还要耳提面命。
赵浒黎他们几个,早就知道孙管家的这个习惯,况且他又是伺候过瑜妃的老人,所以在孙福海面前,他们几人,尤其是赵浒黎都会格外收敛。
可梦小蝉与他们都不相同,“孙管家,我们江湖儿女没这么多讲究,您就把我当作邻家晚辈,一起个饭不打紧的。”
听了梦小蝉的话,孙福海依然犹犹豫豫,可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挑了一个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梦小蝉心中松了口气,再次拿起银筷奔着糖醋鱼就去了。果然和想的味道一样,甜香酥脆。可她吃了几口,却见孙福海昏黄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苏掉渣的面糊,差点儿没卡到她的嗓子。
“咳!孙管家为何这般看我,是不是我的脸上粘了米粒儿?”说完她还煞有其事的,在脸上抓了一把。
孙福海见此不禁失笑:“非也,只是昨日在灵宝寺,乍见姑娘,老奴还以为……还以为见到了故人。”
回想当日,墨竹林旁,一抹淡青,清雅出尘,他昏花的老眼盯着女妆扮相的梦小蝉,心中掀起惊天波澜。
想来这就是孙福海,留她的原因了。梦小蝉歪着头,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不知孙管家说的,是哪位故人?”
枯朽的皮肤,抖了抖,“其实若说相貌,你们或许只有三分,可你身上的气韵,却与她像了十成十……”
这回连梦小蝉也有些好奇了,忙开口询问那位故人是谁。
孙福海的视线越过亭廊,望着墙边高耸的墨竹,“你很像……逍遥师傅。”
梦小蝉一怔,那不就是燕铭的师傅吗?
放下手中的筷子,梦小蝉继续道:“我听说,逍遥师傅很早就不在了,不知府中可否有逍遥师傅的画像?”
孙福海摇摇头,“谁都未曾想到,她唯一的画像,供奉在灵宝寺了……”
梦小蝉不免疑惑,倘若他们想,以小梁王的实力,还怕寻不到妙手丹青?到时多画几幅,有何不可?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孙福海轻声叹道:“所谓画骨容易,画魂难。逍遥师傅气质出尘,凡人笔墨,总会觉得少些意境……”说此处,那双昏黄的眼睛,越发朦胧。
梦小蝉心中暗想,不如趁此机会,试着问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令燕铭一夜之间,失去两位最重要的亲人,更何况其中一位,还是绝顶高手。
“孙管家可否与小蝉说说当年的事?我怕无意中免触碰了王爷的伤口……”
孙福海收回视线,枯槁的脸似乎苍老了许多,“唉,老奴终究陪王爷走不了太久,若小蝉姑娘不嫌弃老奴啰嗦,老奴便将当年的事细细道来……”
梦小蝉眸子明亮,连忙点头。
此时在看孙福海的目光,早已远去……
大梁一八年冬,上京安阳天气诡异,初雪便下成了暴雪。
风雪过后,太后宫的鹿苑,雪白的地面留下一行深浅不一的脚印。顺着脚印看,一位身着狐裘,墨发散落的姑娘,正小心蹲在雪地里。
这时来了一位姑姑,朝她唤道:“琬滢姑娘!”
“啊,抓到了!”
那位叫琬滢的女子,欢愉的站起身,白色狐裘包裹着一只长耳灰兔。
而在她对面不远的枯树后,有一位气宇轩昂的公子,肩头的积了一层薄雪,怔怔出神。想那傲雪的红梅,竟不及那张小脸绝艳。
直到那位琬滢姑娘随宫女离开,那位气宇轩昂的公子也没离开半步。
“陛下,工部徐大人已经在书房候着了……”
英俊帝王,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视线,“走吧。”
当日迅速处理完所有政事,永康帝便急匆匆的去了太后寝宫。
“母后,今日在鹿苑的那位姑娘是谁?”
太后慧眼如炬,一眼便看穿陛下的心思。可她故意装作不知,而是看向身旁的婢女。
婢女回道:“陛下,今日是津阳知州的千金燕琬滢,陪她的外祖母,来探望太后……”
老太太这时问道:“你找燕姑娘?可惜她祖母说起,燕姑娘今日就要启程,回津阳了……”
“回津阳?今日!”永康帝一怔,紧接着对着随行的内监道:“你是叫孙福海?”
“奴才……”
“去给孤牵匹马来!”
不久,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直接牵到了太后永祥宫,永康帝身披大氅,马踏飞雪,一骑冲出上京城。
当时城中许多百姓,对此事可是印象深刻。
不过意气风发的帝王追出城后,却是落寞而回。所以城中便有了诸多猜测,被传的最多的说法,是永康帝都追去了洪城,也未追上佳人。
一月两月,白驹过隙。慢慢的此事不再有人提起,甚至街头巷尾那日目睹天颜的百姓,也不在聊起此事。
直到两年后,永康帝一道圣旨送去了津阳,城中百姓方才记起,当年风流帝王追爱的故事。埋藏了两年的谜团,得以解开。
原来当年永康帝不仅追上了燕琬滢的马车,还表明了心意。只是燕琬滢的父亲病逝,她尚在孝期。所以她与永康帝约定,若两年之后,永康帝还能记得她,在下旨召她进宫。
如今永康帝不忘佳人,将喜爱之人封为瑜妃的故事,在大梁广的茶楼广为流传,“乍见欢喜,念念不忘”,也成了怀春男女的憧憬。
而瑜妃家乡的特有的墨竹,也悄然流行。
永康帝对瑜妃的宠爱毫不掩饰,如此不久,三月初春,宫里便传来好消息。瑜妃有孕,若没什么意外,这将是永康帝第一孩子。风流帝王自然喜不自禁,甚至为他和瑜妃的孩子想名字。
“宸这字不错,有帝王之气!”
燕琬滢明艳的眸微垂,随后道:“我只希望我们的孩子平安长大,这个字就留给陛下的太子。臣妾喜欢竹,也希望孩儿清直雅正,不如用筠……”
永康帝笑道:“爱妃说的是,那不如就叫宸筠?即有孤对他的期望,又有爱妃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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