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段燎是在一阵腰酸腿软中醒来的。
段燎眯着眼，混沌的脑子里慢半拍地回放着昨晚的各种片段激烈，让他脸红心跳的，缱绻得让他心头发烫的，以及此刻清晰反馈在身体上让他龇牙咧嘴的。
记忆碎片里，似乎有清冽的嗓音在耳边低语过，虞清宴走的时候跟他说了什么了，什么来着？
“今天有个小祭。”对，是说有祭祀的事。
“给你做了粥。”嗯，厨房有吃的。
“记得喝。”这不是废话吗。
“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段燎把半张发烫的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残留着的属于虞清宴身上那种草药的清冽气息丝丝缕缕钻入鼻腔，他不自觉地咧嘴，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这男人什么时候走的？动作真轻。
最让他心头痒痒的是，记忆中那模糊的感觉虞清宴临走前，又亲他了来着，他是怎么做到在这种深度迷糊状态下依旧把他亲得浑身发软的？
“虞清宴，”段燎把脸深深埋进充满对方气息的枕头里，像只大猫一样蹭了蹭，咕哝道，“你真他妈会啊...”
“哥？段哥？”楼下，王铁柱那特有的大嗓门隔着木板楼梯和门板，传了上来。
段燎瞬间一个激灵。
“哎，在呢。”他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倒抽一口冷气，“嘶~”腰部和大腿内侧那叫一个酸痛僵硬，某个被过度使用的地方更是存在感鲜明地疼痛着，这比昨晚打了一宿篮球还要命百倍。
他咬着牙，动作极其别扭缓慢地把自己从床上拗起来，好容易把自己武装起来，虽然姿势还有点僵，但总算能走了。
“来了来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扶着墙，一步一挪地下了楼。
楼下客厅，王铁柱已经把那个保温饭盒打开了，正拿着勺子盛粥，诱人的米香混合着淡淡的肉糜香气飘散出来，旁边还放着一小碟拌好的、脆生生的腌菜。
“哎，段哥，清宴哥说，说你昨天又把腰扭着了，让我给你送点清粥小菜来，快，趁热吃，这粥看着真香。”
段燎扶着椅背，慢慢坐下，闻言，鼻腔里发出短促又意味深长的一声哼笑：“嗯，扭着了，而且……是他打的，他还背刺我，简直是没天理。”
王铁柱僵住了，手里的勺子停在半空：“啊？？？谁？清宴哥……打你？为……为啥？”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难道是段哥又干了什么混账事把清宴哥气狠了？
段燎看着他这副彻底懵圈、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恶趣味得到了极大满足，心里的那点小得意都快溢出来了，但面上还绷着，故意岔开话题，拿起勺子催促道：“啊什么啊？快吃饭，饿着呢，再愣着粥凉了。”
王铁柱被他一催，下意识地赶紧把勺子放下，心里还是翻江倒海，清宴哥那么清冷冷一个人，居然还会动手打人？还打段哥？他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铁柱一边心不在焉地把盛好的粥推到段燎面前，一边忍不住瞅着段燎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段哥……你咋……咋住到清宴哥这边来了？”
段燎已经开始呼噜呼噜地喝粥，那温热的粥滑下喉咙，暖了胃，似乎也抚慰了点身上的不适。闻言，他抬了下眼皮，嘴里还含着粥，“不说腰扭了嘛。”
热粥暖胃，加上王铁柱带来的腌菜爽口开胃，段燎几大口就把满满一碗粥消灭了，胃里有了食儿，力气也恢复了些，虽然腰腿的酸胀依旧存在。
他放下空碗，满足地打了个嗝，然后大爷似的往后一靠，抬起一只胳膊，对着王铁柱招了招手，“来，胖胖，扶本王回府。”
王铁柱被他这突然其来的戏瘾给整乐了，赶紧绕过去，学着电视里太监的样子，特别配合地微微躬身，一只手伸过去给段燎扶，捏着嗓子应道：“哎~得嘞，段王爷您老人家起驾嘞。”
“贫嘴，回朕的龙床。”
两人慢悠悠地挪到隔壁院子，段燎偷偷吸了口气，昨夜留下的旖旎气息仿佛还残留在他唇齿间，他微微偏头，望了一眼远处山君殿的方向，虞清宴就在那儿。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背上，身边的王铁柱絮絮叨叨地说着村里准备年货的趣事，段燎眯着眼，享受着这一刻身体的酸痛与心理上鼓鼓囊囊的满足感交织成的奇异感受。
嗯，新年的第一天，好像……还不赖。
王铁柱把重伤员段王爷扶回隔壁小院的龙床，圆润的身影伴着豪迈的笑声消失在院门口，还留了句：“段哥你好好躺着养腰啊。”
段燎倒在床上，听着隔壁王婶家传出的炒菜声和远处山鸡打架的扑腾声，只觉得身心都是满的，满足到忍不住想炫耀，他摸出枕头底下电量告急的手机，戳开那个名字极其嚣张的群，无敌是多么寂寞。
段燎清了清嗓子，像个终于中了大奖的暴发户，郑重其事地敲字：[咳咳，都出来吱一声，那个啥……本少爷我，谈恋爱了。]
信息刚发出，效果立竿见影。
手机屏幕瞬间被消息刷屏。
猛达：卧槽！哪个姑娘眼瞎……啊呸，哪个小仙女这么慈悲普度众生，大发善心收了你？
祁冕：？？？靠靠靠！！！你小子终于开窍了？！……等等，不对啊，你上次在我们跟前儿，不还是纯情小处男第一次吗？这会儿才谈恋爱？该不会…该不是先强行占了人家便宜，人家姑娘哭唧唧被迫认栽的吧？我靠！段燎你还是人？赶紧自首去吧。
段燎看着屏幕上满屏的“？？？”和质疑，又想起昨晚自己那番深刻经历，脸皮发烫的同时又有点得意：滚蛋！小爷是那种禽兽不如的人吗？
手指顿了下，想象着这帮损友知道对象是虞清宴时的表情，嘴角咧得更开了。
楚天川：哦？一个字，那么，关键问题来了，你，在上面，还是……在下面？（坏笑）
“我靠。”段燎差点被口水呛着，奋力敲字：靠靠靠，楚天川你丫眼睛脏看什么都是脏的，爹能是在下面那个？小爷当然是！“绝对的1这几字刚打到一半，卡住了，昨晚被虞清宴按在床头柜上最后昏昏沉沉窝人怀里被叫段小狗的画面不合时宜地蹿进脑海，嘶……有点酸，有点羞耻。
楚天川：哦~~~（意味深长的波浪线能绕地球三圈）
猛达：？？？？？川哥你这语气不对啊，（嗅到大瓜的柴犬脸）有什么内部消息是兄弟几个不知道的？坦白从宽。
祁冕：？？？？？卧槽！不会是女上男下吧？（捂嘴尖叫）段儿你这玩得也太野了，嫂子够辣啊！！
猛达：去去去，老祁你懂个屁，这才是高手懂不懂？这叫情趣，绝对的顶级情趣，懂球不懂？
祁冕：呵，狗嘚儿，你说爸爸不懂？爸爸幼儿园牵着小朋友手手分饼干那会儿，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穿开裆裤呢。
眼看俩人又要开启互啄模式，段燎不耐烦了，决定直接炸群：吵屁吵，都消停点，我对象是虞清宴。
群聊界面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热闹瞬间死寂。
猛达刚打出的一长串炫耀词卡在输入框，没发出去，祁冕准备祭出的幼儿园情史也胎死腹中，连楚天川那个万年高深的叼烟表情包都定住了。
上一秒还信息爆炸刷屏的群聊，一时之间被施了群体沉默术。
段燎仿佛能听到虚拟空间里有只乌鸦飞过，嘎~~嘎~~~嘎~~~~，留下了六个点和一片冷空气。
沉寂。
尴尬且弥漫着巨大信息量的沉寂，足足维持了三十秒。
猛达：？？？？？
一连串的问号，每个都顶着一个黑人小哥问号脸表情包。
祁冕：？？？？？（震撼我妈一整年）紧随其后，我去！！！段儿，你……你丫……牛逼大发了，你他娘一来就直接整了一坨大的啊？怪不得啊怪不得，（猛拍大腿）我说你丫在村里蹲了半年就搞上基建了，合着醉翁之意不在酒，高，实在是高。（疯狂翘起大拇指）
猛达：卧槽，真相了，（柯南推眼镜）爹，我悟了，怪不得你丫打幼儿园起就跟小姑娘绝缘，感情是个深柜啊？藏得够深，爹啊，我懂了，以后你的千亿家产，就由孩儿我勉为其难地继承了吧。（猛虎落泪）（抱大腿）
楚天川：啧，我就知道。
祁冕：从震撼中回过神，重点瞬间歪楼，指着段燎痛心疾首：段燎，段狗，段大驴，你看看你，你瞅瞅你自个儿，性别男，爱好男，咱们四个睡过一张床的兄弟情啊，这么多年，你丫竟然对我们仨根正苗红的帅小伙没有任何兴、趣？
祁冕的表演型人格全面爆发，捶胸顿足：段燎，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哥仨的颜值，是人格歧视，是阶级矛盾，是对兄弟深深的背叛，我不服，这朋友没法做了，掀桌，（桌子起飞）谁也别拦着我。
楚天川：冷静地给祁冕泼了盆冰水：祁大傻，省省吧，就你那城乡结合部夜店小王子气质？要不要先去撒泡尿照照，再掂量掂量自己拿什么跟那位妖精似的虞大医生比颜值？
祁冕：楚天川！！！你丫到底跟谁是一伙儿的？还特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友尽！！现在立刻马上友尽！！
段燎刚看到楚天川那句妖精，眼神瞬间凌厉：妖什么妖，精什么精？你俩给我放尊重点，那是我媳妇儿，再让我听到哪个嘴里蹦出半个字人身攻击，老子连夜开车去市区砸你家玻璃。
猛达：啧啧啧，颜狗。
祁冕：啧啧啧，颜狗。
楚天川：啧啧啧，舔狗。
祁冕：老楚总结得精辟啧，舔狗。
猛达：对！舔狗，舔狗。
段燎看着满屏的啧啧啧和舔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偏偏又带着点被说中的羞恼，干脆利落地回敬：舔你大爷，都给老子爬。
手机一丢，他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操，这帮孙子，不过……滚就滚吧，他有真命天子就足够了，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又想起那张清冷禁欲、昨晚却染上无边艳色的脸，尤其是最后那声模糊沙哑的段小狗……
段燎把滚烫的脸更用力地埋进枕头，嘴角却疯狂他妈上扬。
窗外天光大亮，村子里鸡鸣狗吠，处处是人间烟火气，而他心里，正开着一场无声又盛大的烟火，绚烂无比。
正美滋滋地回味着，院门口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轻而稳，虞清宴回来了。
段燎一个激灵抬起头，也顾不上腰酸背痛，一骨碌坐起来，眼睛朝着门口方向巴巴儿地望了过去。
“哟，虞大师今天良心发现了？回来这么早？这是……想我了吧？”
虞清宴刚脱下沾了室外寒气的外套挂在门后，闻言动作顿了一下，他转过身，没有立刻回答那个问题，反而几步走到沙发旁，直接抬手，微凉干燥的掌心覆上段燎的额头。
“嗯？”段燎一愣。
虞清宴探了探他额温，又摸了摸他颈侧跳动的脉搏，确认没有异常发热，紧绷的下颌线才略微松弛，他放下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段燎看着他这公事公办检查病号的动作，心里那点委屈瞬间放大了八百倍，他嘴一撇，下巴一扬，哼唧道：“啧，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把人吃干抹净，天不亮就跑没影儿了，留我一个人在这自生自灭……哎~~”
虞清宴看着他这副活脱脱被负心汉抛弃的大狗狗模样，又是委屈又是隐忍地揉着。
他忽然伸出手，温热的手掌捧住了段燎略显潮红的脸颊，在段燎瞬间瞪圆写满卧槽？的目光中，虞清宴微微低下头，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不是浅尝辄止，而是带着清晨分离的惦念和此刻确认对方无恙的庆幸，一个深切绵长的吻，唇舌间的纠缠温柔又不失力度，瞬间攫取了段燎所有的呼吸和心神，他被吻得晕晕乎乎，脑子里那些小委屈小抱怨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唇上温热的触感和胸腔里疯狂擂鼓般的心跳。
直到肺部的氧气即将耗尽，虞清宴才微微退开些许，两人的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轻蹭，灼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一天都在想你。”
段燎被这直白的坦白砸得头晕目眩，巨大的满足感和甜蜜瞬间冲垮了理智防线。
“还要亲……”他声音软了下去，带着不自知的撒娇，手臂环上了虞清宴劲瘦的腰，下巴微微仰起，主动索吻的意图昭然若揭。
虞清宴顺从地闭上眼，再次覆上那片温软的唇。
然而，段燎骨子里的狗爪子属性立刻死灰复燃，在温热交缠的吻安抚下，他那双不安分的手开始蠢蠢欲动，隔着薄薄的布料，试探性地摩挲着虞清宴流畅紧实的后腰线，指尖甚至开始沿着脊柱沟缓缓下滑，意图明显……
刚滑倒腰窝下方一寸之地，便被一只温热的手直接扣住了手腕。
“别动。”虞清宴的声音从交缠的唇齿间溢出，带着一丝压抑的喘息，结束了这个吻，他握着段燎手腕的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让段燎心跳骤停的掌控感。
段燎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和小小的训斥弄得有点委屈，不满地哼哼唧唧：“哼~~~”尾音拖得老长了，像只被抢走骨头的大狗，眼神却锲而不舍地盯着虞清宴近在咫尺的唇瓣。
虞清宴看着他这副又委屈又执拗恨不得立刻贴上来再啃一口的样子，眸色深了些许，他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放得比刚才更低哑，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平静：“去楼上。”他顿了顿，“我帮你。”
段燎的狗耳朵瞬间支棱了起来，眼睛唰地一下爆亮，所有委屈不满瞬间抛到九霄云外，腰也不酸了，腿也不软了，他几乎是弹射起身，动作利落地完全不像个重伤员，一把拉住虞清宴的手就往楼梯口冲。
“走着，虞清宴，你等着，我今儿一点让你看看，小爷绝对不止三分钟！！！”
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扳回一城、一雪前耻的昂扬斗志。
唔，事实证明他信誓旦旦的承诺里至少有一半得到了验证，这一次某位少爷确实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与三分钟绝缘……虽然过程，哈，哈哈哈。
午后偏西的日头，暖融融地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洒落在铺着柔软地毯的木地板上。
段燎斜倚在柔软的床榻深处，浑身软得像被抽了筋骨，每一寸肌肉都浸泡在事后的慵懒和挥之不去的微妙酸痛里。
虞清宴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离开了，段燎恍惚记得额角落下个轻浅温热的吻，但那时他被累得只想睡，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空气里还残留着彼此气息混合的暧昧余韵，随着窗外吹进的凉风丝丝缕缕地散去。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比早上更沉重更酸胀的老胳膊老腿从床上撑起来，每一步踩在木楼梯上，关节都像老旧的门轴，咯咯吱吱作响，浑身上下被深度开发过的陌生感提醒着他刚才的不自量力。
浴室的门虚掩着，弥漫着氤氲的水汽，段燎没多想，一把推开，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浴缸里的水放满了大半，清澈的热水蒸腾出朦胧的白雾，虞清宴正他微侧着身，裸露的背部完全展现在段燎眼前。
宽阔的肩背上，斜方肌和背阔肌绷出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在朦胧水汽里清晰可见，然而真正让段燎血液几乎凝固的，是那几道斜斜贯穿在浅蜜色背肌上的红痕，深深浅浅，有几处甚至微微破皮。
段燎的脑子轰的一声，那些被剧烈感官风暴淹没的记忆碎片瞬间回笼，他攀附着什么，指尖地收紧深陷，像要抓住唯一的浮木原来竟是这里？
水花轻轻溅起，虞清宴动作顿住，转过头，雾气在他脸上蒙了层柔光，眼睫也被打湿了，显得根根分明。
段燎的喉咙像是被热炭堵住，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他下意识就想上前一步。
“站着别动。”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身后一眼，只是慢慢地沉入温暖的水中，让水面渐渐漫过腰际胸口最终停在锁骨下方，水波温柔地掩住了背上的伤痕，只留下湿润的肩头和颈项。
“吓到了？”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我……”
“没事，过来。”
段燎像收到指令的忠犬，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僵硬地挪到浴缸边。
“帮我擦背。”
他没有丝毫迟疑，一把抓起温热的毛巾，看着虞清宴微微前倾的身体，那湿漉漉的黑发贴在修长的脖颈上，白皙的后颈皮肤在热水的润泽下泛着淡淡的粉，之前那些红痕在水波下若隐若现。
段燎的动作变得无比轻柔，甚至带上了一点小心翼翼，他用温热的毛巾，一点一点地、极其轻柔地擦过那些红痕。
温热的水汽不断上涌，模糊了两人的视线，窗外，冬阳西斜，将薄薄的雪地映照成金色，室内却如同永恒的春日黄昏，温煦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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