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春提着空桶站在家门口,看到许思睿气势汹汹朝自己走来,自知理亏,连忙指着祝婴宁高声嚷道:“我是要泼她的,谁让你站她旁边了!不关我事!”
许思睿快步走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抡拳砸向他的面门。
顾大春没想到这人这么莽,话都不听人说完就动手了。他躲避不及,生生挨了一拳,鼻梁霎时传来一阵剧痛。
许思睿甩着拳头,朝他皮笑肉不笑道:“我本来是要打你身后那扇门的,谁让你站在门前了,不关我事。”
“我操!”
顾大春捂着差点被一拳干歪的鼻子,气得七窍生烟,腾出一只手想要抓住许思睿,手指还没碰到他的领口,就听祝婴宁在一旁断然喝道:“顾大春,你敢!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被她这一嗓子吼得愣了神,不自觉问:“他是谁?”
“我告诉你!他是——”祝婴宁瞥了许思睿一眼,几不可察地卡了卡壳,下一秒又佯装无事,提高嗓门,继续说道,“他爸爸是上市公司的老总,他舅舅是警察局局长,小姨是著名明星,你要是敢找他麻烦,他们全家能像按死只蚂蚁一样摁死你!旁边还有摄影师在录呢,是你泼人在先,我劝你好自为之。”
一席话把许思睿说懵了,冲到头顶的怒火也降了不少。
他们家是有钱,但也没有钱到这种程度。上市公司?这倒确实是他爸努力的目标。所谓目标,换句话说就是没实现。警察局局长舅舅?别说警察局局长了,他压根就没有舅舅。还有著名明星,周天晴听到这话估计做梦都能笑醒,只可惜她博客账号只有四万粉。祝婴宁把他说得活像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霸总男主,许思睿脸皮再厚也有点挂不住,目光斜向她,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神经。
不过顾大春显然是被她这席话唬住了,停下要去抓许思睿衣领的动作,狐疑地打量着他,脸上露出几许沉思之色。
趁着这个时机,祝婴宁拉了拉许思睿的衣袖,朝顾大春虚张声势道:“也就是你运气好,我们还赶着去做其他事,今天不和你计较,再有下次,算你倒霉!”说完扯着许思睿就走。
“你干什么?”他蹙起眉,想甩开她的手。
开玩笑,只揍一拳怎么能解他的心头恨?那个叫顾大春的也不知道朝他身上泼了什么水,一股又酸又臭的味儿,没把他打死都算他仁慈。
但祝婴宁力大无穷,许思睿被她一路拽到了村口,才成功掰开她的手。
他余怒未消,正要发飙,转念一想,想起什么,双眼迷成狭缝,朝她意味深长一笑:“祝婴宁,他刚刚好像说他想泼的是你。”
闻言她立刻颤了颤,尬笑两声,埋头就要开溜,然而还没走几步就被他拎着后颈衣服提了回来,抬头一看,只看这人笑得阴森森的:“难怪你进村要走小路啊,你就是在躲着他吧?”
虽然是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口吻。
“没有……”
“说!”他板起脸,“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事?拿我狐假虎威就算了,我被你连累成这样,你要是不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现在就把你丢进猪栏喂猪。”
她被他提溜在手里,垂头丧气,拿眼尾偷偷观察他,见他面有愠色,过了半天,才举手投降道:“好吧……我说。”
她摸了摸鼻子,轻声咕哝,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其实……他就是祝娟的丈夫。”
许思睿没料到是这个答案,楞了一会儿,才继续逼问:“祝娟丈夫就祝娟丈夫,祝娟丈夫泼你水干嘛?他吃饱了撑的?”
祝婴宁左看右看,躲避着他的眼神,直到他掂了掂她的衣领,掂菜一样,把她掂得上下晃了晃,险些双脚离地,她才挤牙膏似的继续咕哝道:“好吧好吧,其实……其实是因为我打过他,所以他记恨上了我。”
“……你打过谁?”
许思睿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尽管知道她力气大,但瞧着她的小身板,再对比顾大春膘肥体壮的身躯,他实在很难想象她痛殴中年男子的画面。
说都说了,她索性一骨碌全交代了,绞着手指轻声道来:“祝娟不是被他家暴了吗?我越想越气不过,索性就找了个机会,溜到他们那,趁他不注意,拿板砖把他拍晕了,顺带揍了他一顿。本来是天衣无缝的……可不巧被他家里人撞见,我们两家就结下了仇。我倒也不是怕他,只是那段时间他天天上我们村口骂街,扰得街坊邻居怨声载道,为了把他打发走,我阿爸赔了他两只鸡,让我别去他们村招惹他,所以我才绕道走的。”
许思睿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既觉得这么冲动的事不像她能干出来的,又觉得由她干出来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想了想,他问出了一个最白痴的问题,半是气恼,半是好笑:“你不是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么?”
本来以为她会心虚——毕竟祝婴宁总是将她那套传统价值观奉为圭臬——谁知她挥舞着拳头,涨红脸色,义正言辞道:“那是对同样是君子的人而言,顾大春算什么君子?他就是个小人!打小人怎么能叫打架呢,那叫惩恶扬善!”
这套价值观还挺弹性挺双标,而且诡异地在价值观范围内自圆其说了,形成了逻辑自洽,许思睿没忍住笑了起来。
笑了几声,闻到自己身上的味,他又笑不出来了,收敛起笑容,把她朝地上一放,没好气道:“我可以先不和你计较,但回去后我必须先洗澡。”
对于他缺乏绅士风度这件事,祝婴宁早已有了深刻认知,闻言并未有异议。
她身体好,迟洗一时半会不算什么,倒是许思睿常给她一种娇生惯养很容易生病的感觉。
**
一语成谶。
周六早上起来,许思睿就有些鼻塞,刘桂芳给他煮了一碗生姜水,他捏着鼻子喝下,结果到了晚上,还是拖拖拉拉发展成了重感冒。
许思睿本来就容易犯懒,一生病更是懒得从被窝里爬起来。
周一早上,祝婴宁自己去了学校,他则留在家里睡觉。
999感冒灵冲剂喝完堪比嗑了安眠药,许思睿一觉从天亮睡到傍晚,除了中途被刘桂芳喊起来吃了点午饭,其余时候都昏睡不醒。傍晚时分清醒也并非自然醒,而是到了饭点,又被强行喊起来补充能量。
他从炕上艰难起身,扶着沉甸甸的头,屈膝蜷在炕沿,看到帘子束了起来,房子中央照例又打上了四脚矮桌,刘桂芳跪坐在桌子旁边摆放碗筷,祝婴宁则手捧老太太的饭碗站在窗前,一边捣饭一边盯着外头发呆。
直到刘桂芳喊他过来喝热水,祝婴宁才回过神,从自己书包里抽出几张试卷,朝他走过来,轻声说:“期中考的试卷发了。”
他头还疼着,随意扫了卷面几眼,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用带鼻音的声音回答:“你帮我收着吧。”
“不先看看自己的分数吗?”她抖开卷面,以一种展示奖状的姿势将试卷拿在手里,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朝他龇牙一笑,“你考得特别特别特别——好!”
除了语文,其他科目全是满分。
分数和他猜想的差不多,许思睿略微松了口气,随口问:“排第几名?”
“第一。”
排名也不出所料。
虽然在一个只有五十多人的年级里排第一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但他对自己成绩的那点儿担忧还是随着这个排名消散了许多。
本来对话进行到这里就该结束了,许思睿是一个懒得主动关心别人的人,他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严重到即使在原来那种高手如云的强校,即使知道学校里不乏成绩比他好的人,他也记不住那些人的名字和排名——因为他只关心自己。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想起考试前祝婴宁说过的那句话,她说她不能比从前的自己退步。明明当时听的时候也没怎么过脑,现在却突兀地想了起来,他不由自主问了句:“你呢?”
她撇撇嘴,表情瞬间由与有荣焉转为蔫头耷脑:“我的第一名当然是被你抢走了。”
许思睿察言观色,觉得蔫头耷脑里玩笑的成分居多,不像真的生气,于是哼了一声:“第二名总有吧?”
“当然。”
“那没事儿了。”他欠兮兮地一扬眉,“输给我你并不丢脸。”
按照他在以往班上和同学相处的经验,这种时候正常人都会损他一句,大家互相损来损去,一个玩笑就算开起来了。但是祝婴宁的反应不是这样,她朝他笑了笑,真诚地说:“许思睿,你能考这么好,我真的很为你高兴。”
……
见鬼。
他别开脸,手掌按着后脖颈,耳根飞上薄薄的红。虽然已经见识过好几次了,但他还是非常不习惯她这种突然一本正经打直球表达内心感受的沟通方式。
很让听者别扭,也很窝心。
感觉自己就像阴沟里的一只老鼠,莫名其妙被一束阳光感化了。
许思睿拍了拍胳膊,把由这个联想而激发的鸡皮疙瘩拍了下去。
吃完晚饭,他又喝了包999,不顾其他人劝阻,硬是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干净了,这才重新躺了下去。
他对这一天最后的记忆是祝婴宁过来床上问他能不能把试卷借她校对答案,他迷迷糊糊回了句“可以啊,随便你”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过,大概是白天睡多了,这一回999没能让他一觉睡到天明。
零点左右,许思睿醒了,前所未有的清醒,感觉未来十二小时内都无法再次睡着那种清醒。
他在心里默默骂了句脏话,一时不知道该继续在炕上躺尸,还是爬起来做点别的事。
正犹豫着,他就看到了帘子上那团熟悉且黯淡的亮光。
不是吧?许思睿偏头看了看三八线那一侧,发现床位空着,祝婴宁竟然还没过来睡,这么晚了,她该不会还在校对试卷?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想到她还没睡,厨房里应该会烧有热水,干脆掀开帘子,打算下去找点水润润喉。怕吵醒刘桂芳和祝婴宁的奶奶,他刻意控制着动作幅度,轻手轻脚溜下了炕。
由于动作太轻,连书桌前学习的祝婴宁也没发现他的动静。许思睿站直了,原地伸了个懒腰,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她身上。
就是这一眼让他动作猛一顿,差点没把腰闪到。
我本人其实很不喜欢那种女主千年老二、永远被男主压一头的情节,这里之所以仍选择设置男主第一女主第二,不是觉得女主就该比男主差,男主就该比女主强,而是综合考虑了城乡教育资源的差距,觉得这是最符合现实的走向。是客观存在的资源差距,而不是个人的智力能力问题。宁宁只是还没遇到适合她的沃土,没接触过那些足以丰满她羽翼的资源,失败是暂时的,只要走进城市,她将不会有任何地方比许思睿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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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出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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