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支烟两人都抽的很安静。
任由着略微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小瑷跟珊姐是什么关系啊？”程阳经过努力终于想出一个打破尴尬的话头。
“好像是邻居吧，具体我也没问过。”那时候跟复仇没有关系的事情黎玥皓都不太关注，“但她好像又是在珊姐家长大的。”
“那珊姐出事的时候她知道吗？”程阳把手里还没燃尽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他抽烟一向不抽到烟屁股就掐了。
“我不知道，反正我遇到珊姐的时候小瑷就跟她在一起。”
“哦……”程阳给自己倒了杯刚刚调酒没用完的橙汁，“那你是怎么遇到珊姐的？”
“是出事后的第二年吧，珊姐正在装修姗姗来迟，”黎玥皓手指被烫了才发现烟头还没灭，“我在粥铺对面的马路上坐着，珊姐路过看我和黎玥挺像的，就过来找到我了。”
“这么恶劣的案子一年多都没找着凶手啊。”
黎玥皓摇了摇头。
“店里没有监控，事发时又太早了没有目击者。”黎玥皓端着杯子一点点儿的边说边喝，“况且他背后还有符洪帮他抹除踪迹，警察也查了很久，总是在稍微摸到点苗头的时候又走向死路。”
“珊姐爸爸不是搜集了符洪走私的证据吗？”程阳说：“把那个交给警方应该可以给他定罪吧。”
“没人找到那个东西在哪儿。”黎玥皓喝到这会儿眼神开始有些迷离，说话也断断续续的，“黎玥出事那天珊姐也伤的很重，她公公的人把她带走养伤的时候，符洪他，搜了秦爸爸的别墅，还有，还有办公室，都没，找到。”
“珊姐都不知道？”
“我问过她。”黎玥皓盘腿坐沙发里，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沙发靠背上，“她说她不知道，她爸爸没跟她说过。”
“有这个东西，还是后来，调查符洪的时候才知……”
黎玥皓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程阳听他话说一半没声了才发现他已经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呼吸很平静，除了脸色有些泛红而外，看不出来是喝过酒的样子。
程阳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皓哥，皓哥？”
黎玥皓没动，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在这儿睡会感冒的，”程阳又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脚都抻不直，去床上睡吧。”
黎玥皓依然一动不动。
“唉……”
程阳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看着黎玥皓和桌上的狼藉叹了口气。他现在可是个独臂侠，既不能利索的收拾桌子，也不能一把薅起黎玥皓把他扔到床上去。
在别人那儿这两个事儿可能眼睛一闭就过了，但是在程阳这儿不行，他看不下去。
那还能咋办，慢慢弄呗。
一只手收拾桌子是费劲儿点，但是好在要洗的东西不多，找个大一点儿的垃圾袋把签子和垃圾都装进去扔到门口就行。
主要是黎玥皓，程阳蹲在沙发前比划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姿势来扛他。
最终程阳走到黎玥皓旁边把他盘着的腿拉出来垂在沙发下，然后走到沙发背后用一只手慢慢的把他屁股向外推了推，最后再绕到沙发前面背对着他蹲下。
程阳拉着黎玥皓左手从肩头绕到身前，让他尽量趴在自己左半边背上。
“我要起了啊。”
程阳没期望黎玥皓能突然醒来给他回句话，他这话主要是给自己加油打气。
“嘿！”程阳使着劲儿站了起来，他几乎成九十度弓着背让黎玥皓的上半身趴在他背上，这样能分担点儿手上的力。
虽然他尽量没用右手，但做不到让右边一点儿劲儿都不使。光起身那一下，黎玥皓就砸的他有些痛。
程阳就这么半背半拖半拽的把黎玥皓弄回了自己的床上。
护具是隔着里面的T恤绑在身上的，程阳原本还打算让黎玥皓帮他把护具拆了能让他换件衣服，结果现在自己还得伺候他。
黎玥皓的衣服他是没劲儿脱了，只能扒了他的裤子。
他自己平常是就穿个内裤睡觉的，这会儿护具还绑在衣服外面，脱倒是一只手就能脱，但是他不确定脱完后自己还能绑回去。为了当独臂侠的时间短点儿，他只能就这么将就睡一晚。
转头看着黎玥皓穿着这件打了群架、吃了烧烤、还烤了串的衣服躺在床上的时候觉得心里有点儿什么东西在挠痒痒。
还不如就让他搁沙发上拧着呢。
程阳闭上眼说努力忘掉黎玥皓身上穿着的衣服。明天必须要让他把床单给换了。
黎玥皓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时，迅速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站到床下。这一套动作做完浑身的酸痛感突然袭来，昨天打完架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睡一觉醒来才感受到了昨天秦珊给他擦药时说的‘五颜六色’。
程阳被他动静吓醒了，坐起来揉着眼睛看他。
“你干嘛？”黎玥皓脸上疼痛的表情没持续太久，但程阳还是看到了，“不舒服？”
“我不是在沙发上吗？”黎玥皓盯着睡眼朦胧的程阳愣了一会儿才回想起昨晚的事儿，这一清醒过来也顾不上身上还痛不痛了，“我不记得进你卧室了啊。”
“你当然不记得了。”说起这个程阳还有些无语，一个筋斗起来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说着话就倒沙发上不省人事了，我总不能看着你在沙发上躺一晚上吧。”
“你怎么把我弄进来的？”黎玥皓站了一会儿觉得下面凉嗖嗖的，这才低头看了一眼，“你脱我裤子干嘛？”
“反正没干你。”程阳听着黎玥皓这话，总觉得在说自己目的不纯一样。他从床上下来推开黎玥皓走向客厅，“我看那屁大点儿的沙发你躺上去腿都伸不直，所以我这个独臂侠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抗进来的。”
“你别说裤子了，我要有两只手能用肯把你衣服也脱了。”
程阳走去阳台准备给阿灰添点儿水和粮，他刚弯下腰都还没碰到碗 ，身后就伸出一只手把阿灰的两个碗都拿走了。
“你昨天穿着这一身在外面跑了一天，还打架，”程阳跟在黎玥皓后面，“要换个别人你试试，搁外面冻死了也不可能穿着衣服躺我床上。”
“你洁癖这么严重？”黎玥皓似乎没找到程阳话里的重点。
“你……”程阳没料到黎玥皓突然来这么一句，一时被噎住，“对。严重的很。所以你今天必须要帮我把床单被罩给换了。”
“行吧，”黎玥皓把阿灰的碗放好后回卧室把被程阳搭在板凳上的裤子拿过来穿上，“你把干净的床单拿出来，我给你换。”
这么干脆的？
程阳把打开衣柜把新的床品拿出来递给黎玥皓。
“你这衣柜里怎么就这几件衣服啊？”黎玥皓自己平时虽然不是在吃穿上花很多心思的人，但这么多年下来他衣柜里也算攒了很多衣服的。
“换季的衣服都还在之前住的那个地方没搬过来。”程阳站在床边看着黎玥皓给他拆被罩，“说到这个，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搬家吧。”
“你这样还能搬家？”黎玥皓从上到下打量了程阳一遍。
“所以让你和我一起去呀。那边的房子前段时间就到期了，一直没时间去搬东西，还好房东人好，说让我在她把房子租出去前搬就行。”
黎玥皓叹了口气，“行吧。”
程阳看着黎玥皓把被子和被套卷起来再一翻一抖的就把被罩给套好了。
“你好厉害啊，皓哥。”程阳由衷的赞叹。
黎玥皓被程阳夸的一愣。
“好歹我也是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
这段时间阿灰已经习惯每天都要出门玩儿一趟了，今天它吃完狗粮等了老半天也不见自己老爹出来，于是它摇着尾巴跑去卧室在程阳脚边着急的打转。
“他想出去玩儿了。”程阳看了眼身上穿了一天一夜的T恤，“可我还想洗个澡呢。”
“那你先去洗，”黎玥皓整理好床铺打算去客厅等程阳，“洗完再去。”
“你不洗吗？”程阳低头边摘护具边问。
“我又不洁癖，”黎玥皓看程阳脱衣服脱的费劲，过去给他帮忙，“一会儿回去洗。”
“你洗澡还挑地方？”T恤脱完后程阳身上只剩了条内裤，“我又不是要跟你一起洗。”
黎玥皓瞪了程阳一眼坐回沙发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今天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黎玥皓在程阳关上卫生间门之前视线不自觉的在他身上扫了一遍，腹肌他之前虽然已经摸过了，但现在通过视觉画面确认到的效果比触感更让他感到冲击一些。
程阳穿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身上还在冒热气，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
“真舒服。”他拿着护具递给黎玥皓，“皓哥帮帮忙。”
黎玥皓把抱着的阿灰放到地上站起来给程阳带护具。程阳近距离看到黎玥皓脸上的创口贴，才发现这东西睡一晚后已经起毛边了。
“皓哥，你去冲一下。身上的伤昨天上药没？重新搽点儿药吧。”
“你嫌我脏？”黎玥皓抬头挑眉看了眼程阳。
“怎么可能。”程阳连忙否认，“你去医院上药也得先给你擦擦呀。”
“知道了。”黎玥皓以前没发现程阳这么不经逗呢，“拿件你衣服给我换吧。”
“嗯。”
程阳把衣服拿出来的时候黎玥皓已经进浴室了，他敲了敲门，把衣服从黎玥皓隙开的门缝里递进去。
他从里到外给黎玥皓拿了一整套衣服。除了内裤是新的，其他的衣服裤子都给他拿了平时自己穿着觉得最舒服的。
“还挺合适的。”黎玥皓整理着衣服走出来。
程阳看着黎玥皓穿着自己衣服的模样一愣，这让他有种衣服里包裹着的身体也是他的的错觉。
“药箱呢？”
“哦，”程阳回过神来走去电视柜旁边拿药箱，“我去给你拿。”
“后背上的伤昨天珊姐帮我搽过药了，”黎玥皓把衣服撩起来。他本来想光着出来的，又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犹豫一会儿后还是穿上出来的，“前面儿的我自己弄，你帮我搽背上的。”
黎玥皓说着趴到沙发上。
程阳把红花油的瓶子给黎玥皓后摊开手放在他眼前，等着他把药油倒在自己手上。
“你怎么也用这么有年代感的药。”黎玥皓看着程阳拿出一个跟秦珊那个差不多的药瓶子。
“跌打损伤不都用的这个吗？”程阳用左手在黎玥皓的后背上打圈揉着，就连手法都跟秦珊差不多。
“现在人家都用软膏喷雾什么的了。”
“是吗？”程阳一只手用着有点儿不顺手，“以前外婆一直都给我用这个，用习惯了。”
“这个也挺好。”黎玥皓坐起来在自己手上倒了点儿药油给肚子上的伤上药。
程阳趁这个功夫把创口贴给找出来了。
“这个我去卫生间换吧。”黎玥皓撕开包装才发现这个创口贴不是普通土黄色的那种，“你还挺少女心的？”
“啊？”程阳没明白黎玥皓什么意思，跟过去问了他一句。
黎玥皓把创口贴上面的粉色哈喽小猫的图案展示给程阳看。
“你让我把这贴脸上？”
“这之前在药店买的，”程阳看着这张创口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了它怎么来的，“说两盒打折，我也没仔细看就买了。”
“普通的有吗？”
“就是没了才去买的，”程阳拉起黎玥皓拿着创口贴的手往他鼻子上按，“就这个吧，将就用一会儿，遛狗的时候出去买新的。”
黎玥皓没办法，只能先把这个哈喽小猫给贴脸上。
两人收拾完后，带着阿灰一起出了门。
阿灰现在对附近的地盘已经十分熟悉了，一下楼就知道该去哪儿闻闻哪儿尿尿的。
“它是不是又长大了点儿？”黎玥皓在后面看着兴奋的阿灰。
“比刚捡回来的时候肯定是大了，”程阳的外套还是只能半披半穿着挂在身上，“如果跟你不理它那几天比就不知道了。”
“我什……”黎玥皓本来想反驳，话说到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也没错，“行吧。”
程阳看着黎玥皓笑了会儿，“它又不会怪你，你紧张什么。”
之前黎玥皓和程阳一起遛狗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程阳做饭吃的，现在他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他们就只能在外面对付一口。
这个算黎玥皓的强项，还没遇到程阳的时候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外面吃的。
“前面有家大王馄饨，挺好吃的。”黎玥皓牵着阿灰走在程阳旁边。
“那就去吃馄饨，好久没吃过了。”程阳说：“以前我外婆爱包饺子，所以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吃饺子比较多，不过饺子馄饨我都爱吃。”
“为什么不包馄饨？”
“她喜欢有菜有肉的。”程阳笑了笑，“馄饨里只有肉。”
“黎玥爱包饺子，不过是因为饺子在粥铺里能做蒸饺、煎饺、炸饺子，比馄饨好卖。”黎玥皓现在跟程阳说起以前的事情还挺顺口的。
“你会包吗？”
“会一点，”黎玥皓说：“我包的很丑，卖不了，都煮来自己吃了。”
“等我手好了教你呀，馄饨饺子我都会。”
“好。”
走进店里后程阳抬头看着墙上贴的菜单，有点选择困难。黎玥皓没看，牵着阿灰找了个靠门外的位置直接坐下。程阳跟着过来坐到了他对面，但眼睛还在墙上的巨幅菜单上看着。
“别看了。”黎玥皓伸着头从老板喊，“老板，两个大碗的海味。”
“好嘞，稍等。”老板洪亮的声音从程阳背后传了过来。
“海味是什么味？”程阳又往旁边别人已经上了餐的桌上看了看。
“就是清汤咸鲜口的。”黎玥皓看着程阳：“海味儿馄饨没吃过？”
程阳摇了摇头，“没有。”
“试试吧，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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