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打饭时，秦遇刚接过自己的那份窝窝头，就听见身后有人低低地笑。
“哟，这不是能咬人的小豹子吗？”刀疤哥的声音贴着耳朵过来，带着股馊味，“昨天那股狠劲呢？怎么不扑上来了？”
秦遇没回头，往旁边挪了半步，想绕开他。手腕却被他用筷子别住，竹筷硌在骨头缝里，疼得她指尖发麻。
“听说姜风野给你缝衣服呢？”刀疤哥的筷子往她肩头挑了挑，那里正是昨天补的补丁，“他倒是心疼你，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护你到出狱那天。”
周围有人开始起哄，秦遇的手慢慢攥紧，指甲嵌进掌心。她想起昨天蹲在墙角缝衣服时，姜风野说天蓝色的新衣服，像和平路的春天。
“松开。”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哄笑声顿了顿。
刀疤哥挑眉，非但没松，反而更用力了些：“怎么？想再咬我一口？”
秦遇突然抬手，不是去掰他的手，而是猛地攥住他握筷子的手腕，顺着他用力的方向往前一带。刀疤哥没防备，重心不稳往前踉跄，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地上。
就在他弯腰去捡的瞬间，秦遇已经退后两步，站到了姜风野身边。
姜风野正端着两个碗，见她过来，默默把其中一碗推到她面前——里面多了半个红薯，是他从自己那份里省出来的。
“吃饭。”他低声说，眼睛却盯着刀疤哥，像只蓄势待发的狼。
刀疤哥看着地上的筷子，又看看秦遇稳稳站着的样子，嘴角的笑僵了僵，最后骂了句“晦气”，转身走了。
秦遇拿起窝窝头，慢慢掰碎了泡在稀粥里。昨天缝好的补丁贴着后背，被汗水浸得有点潮，却让她莫名觉得踏实。
“他不敢再随便动你了。”姜风野忽然说，往她碗里夹了点咸菜，“昨天我托人带了话，说要是他再找你麻烦，我就把他藏赌牌的事捅给监管队。”
秦遇抬眼看他，他赶紧补充：“我没真要去闹，就是吓吓他。你说过那是你的仗……”
“我知道。”秦遇打断他，把那半个红薯推回他碗里，“你得多吃点，才有力气学汽修。”
姜风野嘿嘿笑起来，把红薯又分了一半给她：“分着吃，都有力气。”
晚上收工，秦遇刚把工具放回仓库，就被刘姐拉到了角落。刘姐是这里的老犯人，手脚麻利，跟监管关系熟，昨天那块补丁布就是她给的。
“刀疤哥在背后使坏呢。”刘姐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他跟管教说你私藏东西，说你昨天打他是因为他发现了你藏的‘违禁品’。”
秦遇皱眉：“我没藏东西。”
“他要的就是这个由头。”刘姐拍了拍她的胳膊，“管教明天要搜查你的床铺，你自己当心点。他那人阴得很，指不定会偷偷放什么东西在你那儿。”
秦遇心里一沉，谢过刘姐，转身往牢房走。刚到门口，就看见姜风野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那本汽修手册，借着廊灯的光在翻。
“回来了？”他抬头笑了笑，指着其中一页，“这个‘活塞’，是不是跟抽水机里的那个铁疙瘩差不多？”
秦遇没心思看手册，把刘姐的话跟他说了。姜风野脸上的笑慢慢淡了，手指在“活塞”两个字上顿了顿。
“我知道了。”他合上书，站起身，“今晚我守着，他要是敢来塞东西，我打断他的手。”
“别。”秦遇拉住他，“你忘了我说的话？”
“可这是栽赃！”姜风野急了，“真被搜出东西，说不定要加刑的！”
“那就让他们搜。”秦遇的声音很稳，“我床板底下除了几件旧衣服，什么都没有。他要真敢放东西，总会留下痕迹。”她想了想，“你那本手册，先放你那儿吧，之前你送我的东西，我让小眉放着。”
姜风野还想说什么，却被她眼里的坚定堵了回去。他看着她，忽然想起昨天她站在刀疤哥面前的样子，想起她攥着窝窝头时稳当的手，慢慢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监管果然带着两个狱警来搜查。刀疤哥站在人群后面，嘴角挂着点看戏的笑。
秦遇的床铺很整齐，被子叠得方方正正，衣服叠好放在床头。监管翻了翻衣服，敲了敲床板，甚至检查了枕头套，什么都没找到。
“搜仔细点啊！”刀疤哥在后面阴阳怪气地喊，“有些人精得很，藏东西的法子多着呢！”
监管没理他，正要转身，秦遇忽然开口：“报告管教，我枕头底下有块补丁布，是刘姐给的，算不算违禁品？”
她弯腰从枕头下摸出那块剩下的浅灰布料，递了过去。监管看了看，摆摆手：“不算，放回去吧。”
搜查的人走了，刀疤哥的笑僵在脸上，像被人抽走了骨头。
秦遇把布料放回枕头下，转身时，对上姜风野的目光。他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那本汽修手册，眼里的光亮得像刚擦过的零件。
放风时，姜风野把手册递给她，里面夹着片桃花瓣——不知道他从哪儿摘的，已经有点蔫了，却还带着点粉。
“我问过了，”他挠挠头，声音有点不好意思，“三月桃花开，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秦遇捏着那片花瓣，指尖轻轻摩挲着。阳光透过铁丝网照下来，落在她肩头的补丁上，暖融融的。
她忽然觉得，那些试图撕扯她的力量，好像正在慢慢变弱。而那些藏在心里的盼头，正像这花瓣一样，悄悄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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