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阳光透过铁丝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放风时间到了，女犯们排着队走向操场，秦遇走在中间，目光不自觉地往铁丝网对面瞟。
姜风野果然在那里。
他靠在墙边，一条腿屈着抵在砖面上，手里把玩着根草茎，眼神吊儿郎当地扫过女监区的方向。视线和秦遇撞上时，他甚至吹了声轻佻的口哨，嘴角勾起的笑带着点恶作剧般的玩味。
秦遇的脸瞬间发烫，赶紧低下头，心跳却像被那声口哨勾着，乱了节奏。
“那小子又看你了。” 李静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我跟你说，这种半大的小子，心思野得很，你别搭理他。”
秦遇“嗯”了一声，脚步却慢了半拍。
她看见姜风野被旁边一个男犯撞了下，草茎掉在地上。他没恼，反而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逗得对方哈哈大笑。可转回头时，他的目光又精准地落在秦遇身上，像带着钩子，牢牢地粘住了她。
秦遇觉得浑身不自在，索性走到操场最边缘的树荫下，假装整理囚服的袖口。
没过多久，一道影子投了过来。
她抬头，看见姜风野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铁丝网对面，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隔着一道栏杆，眼神里的玩味更浓了。
“喂，” 他压低声音，用气音说话，像怕被狱警听见，“那天的手帕，我用了。”
秦遇的手指一顿，没接话。监狱的规矩里，男女私下交谈是大忌。
“怎么不说话？” 姜风野挑眉，故意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铁丝网上的尖刺，“哑巴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挑衅，像故意要惹她反应。
秦遇攥紧了手心，转身想走，却听见他又说：“我把它洗干净了，比你给我的时候还软。”
她的脚步顿住了。
阳光穿过他凌乱的发梢，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那道新结的疤在光线下泛着浅粉色。他明明是副放荡不羁的样子，眼神深处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像个拿着糖果炫耀的孩子。
“秦遇！” 不远处传来管教的声音，“站在那里干什么？”
秦遇吓了一跳，赶紧往人群里走。回头时，看见姜风野已经退回到墙边，重新叼起了草茎，只是这次，他没再看她，侧脸对着阳光，嘴角的笑淡了些，不知道在想什么。
放风结束的哨声响起，两队人往各自的监区走。路过铁丝网时，秦遇感觉手里被塞了个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颗用彩色糖纸包着的糖，大概是从谁的加餐里省下来的，糖纸皱巴巴的，却被捏得很小心。
姜风野的手已经缩了回去，混在男犯的队伍里往前走，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步伐轻快得像偷到糖的小孩。
秦遇把糖攥在手心，糖纸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却舍不得松开。
回到监室，她把糖藏在枕头下的布包里——那是小眉用碎布给她缝的，里面还放着姜风野写的那张纸条。
“藏什么好东西呢？” 小眉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是不是那个帅哥给你的？”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秦遇拍了拍她的头，脸上却忍不住发烫。
夜里，秦遇躺在床上，借着从铁窗透进来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剥开那颗糖。
是颗水果糖，橘子味的，和上次小眉给她的那颗很像，硬邦邦的，带着点廉价的甜腻。
她含在嘴里，甜味慢慢在舌尖散开。
忽然想起姜风野白天的样子，想起他那声轻佻的口哨，想起他往她手里塞糖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掌心的温度。
这少年确实像李静说的那样，心思野，没规矩，带着股不管不顾的疯劲。可不知怎么，他那点刻意的挑衅，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落在秦遇眼里，却没那么讨厌。
甚至……有点让人在意。
她想起自己藏在布包里的纸条，想起他说“手帕很软”时的眼神，想起那颗被他捏得皱巴巴的糖。
或许，他的玩味和不羁背后，也藏着点别的东西？
秦遇含着糖，慢慢闭上眼。嘴里的甜腻混着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
她不知道，铁丝网对面的监室里，姜风野正靠在墙上，指尖摩挲着口袋里另一颗一模一样的糖。
白天故意逗她时，看见她泛红的耳根，他心里竟莫名地有点痒，像有只小虫子在爬。
这个总是安安静静、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女人，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不像监狱里的其他人那样要么麻木要么尖锐，她的眼睛里总像蒙着层雾，藏着很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有点意思。
姜风野把糖扔进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时，他想起秦遇低头时，脖颈露出的那截细白的皮肤，像极了他小时候在山里见过的、藏在石头缝里的白茅根，干净又脆弱。
他忽然想看看，这层雾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夜色渐深，监狱里一片寂静。只有两颗含着糖的心脏，在各自的监室里，跳着不太一样的节奏，却都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隐秘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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