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柳泉鸣踩在地上的步子停顿了须臾,心中几番流转复杂的思绪,她犹豫了会儿,衡量之时,掉转了步子,伫立柴房门口,云淡风轻地问:“秘密?你倒是说说,我有何秘密?”
陈河道:“你觉得我在骗你?”
柳泉鸣:“我行事坦荡,并未有何不可告人的事可讲,何来的秘密?”
陈河:“那你就放任我在这儿,看看我对太子是否有可托之事。”
柳泉鸣拿不准陈河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也不知他口中所探得的秘密是何,“你在威胁我?”
关于柳泉鸣重生此事,若陈河真的知道些什么,柳泉鸣不信他会与李鸿岭说,就算说了,李鸿岭也不一定会信。
只是,陈河是李钧的人,他若是为了陷害人一口咬定些子虚乌有的事,柳泉鸣好不容易洗清的嫌疑又会复现。
“我是李钧的心腹,为了保命将事实全盘托出,并非不可。”
柳泉鸣笑了笑,“到不知你还有这般的心眼。随你说吧,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是冤枉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柴房里链条碰撞的声音叮当作响,陈河好似站了起来,“二月二十日,太子亲临登门造访于你。”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
柳泉鸣却蹙起了眉。
清平五年二月二十日,既是李鸿岭与她初逢之日,亦是她重获新生的日子。
察觉到她气息的停顿,陈河接着道:“我知道许多你或许会感兴趣的事。”
柳泉鸣指尖掐在掌心肉中,道:“若你未曾行谋财害命之举,李鸿岭自不会取你性命,何苦用这般含糊其辞的话来敷衍搪塞。”
陈河:“太子抓我,只为探问王爷之事,我定然难逃酷刑折磨,即便侥幸保命脱身,王爷也绝不会再容我于身侧。”
“天下何处不容你?”
陈河道:“王爷曾救我双亲于危难,此恩必报,我定要留在他身旁。若无法为他效力,倒不如一死了之。”
与陈河寥寥数面,他说出这话,倒与柳泉鸣对他的印象一般无二,是个死脑筋。
“知恩图报还是没有自己的命来得重要。”
陈河道:“柳姑娘,你这条命本就是白得的,自当格外珍视这活着的机缘。”
柳泉鸣瞳孔轻颤,眉尖往下压,皱成了“川”字,斟酌审度良久,她扫过四周,并未见人踪迹,拔下头顶的簪子插进锁孔里将锁撬开,推门进去后又反手关了门,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后,她将簪子抵在陈河喉上,“为何说我命是白得的?”
柴房破漏,光线自屋子残缺出涌入,条条缕缕地洒在里边,陈河的一只眼在阴影中,一只眼在光下,外面雨声哗啦作响,一时之间掩盖住了屋内的所有声音。
他被链条捆住,活动的区域有限,垂眼看着柳泉鸣,“从别处所知。”
簪子尖端刺入了肌肤中,血滴越积越大,陈河并不在意这点疼痛,柳泉鸣握着簪子的手却沁满了汗,“谁?”
“放了我。”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陈河不为所动,反而垂下头去,簪尖刺入愈深,柳泉鸣不禁轻呼一声,赶忙将簪子移开,抬起头时,对上陈河眼里的轻蔑。
“柳姑娘,你敢杀了我吗?”
柳泉鸣将簪子上的血擦拭干净,插入发髻,“你知道多少?”
“我所知不多,亦不知你如何白得一条命。但看你对此事格外在意,比起我所知多少,你或许更想知晓那人是谁。”
“李钧?”
“放了我。”
柳泉鸣道:“既然你知晓有限,那你对李鸿岭的所言便无足轻重。”
她往后退了一步,手摸上了柴房门框,打开门往外迈出一步。
身后骤然响起锁链碰撞的声响,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猛然袭来。
她警觉地回首望去,只见陈河静立在她身后,眉目隐于阴影之中,情绪难辨。仅是刹那,她猛地抽身急退,陈河却旋动右手,那紧缠的链条随其动作骤然甩出,瞬间圈住柳泉鸣的左手,将她狠狠拽到身前,左手小臂抵在她的喉前,力气大到足以让她瞬间殒命。
大意了。
柳泉鸣并无功夫傍身,手无缚鸡之力,连挣扎的动作都微弱得不值一提,“我放你,你先松开手。”
陈河自她发髻间抽出簪子,精准地对准手腕上链条的锁孔,微微转动数下,链条应声而开,随即他利落地将链条重新拴缚在柳泉鸣的手腕之上,“得罪了。”
柳泉鸣:“……”
她道:“你逃便逃了,何至于将我拴在这儿?”
“至于。”陈河解开另一只手上的链条,随着“啪嗒”一声脆响,链条锁在了她空着的另一只手腕上。
这女子狡黠多谋,绝非等闲之辈,若非他今日急中生智,用先前探得的事设局诱她,这女子怕不会如此轻易地上当。
柳泉鸣认命地随他动作,也不挣扎,“你都能逃去了,若是告知我那人是谁,也算不得亏吧?”
“柳姑娘,我不杀你已是仁慈,切勿贪心。”陈河将她的簪子折断,扔在她碰不到的地方,开了门探头出去左右四顾,临行前,他瞥了眼柳泉鸣。
门一开一合,柴房内又入昏暗,传来外边扣上门锁的声音。
柳泉鸣望着紧闭的门,沉思。
陈河所说的话是不是她所理解的意思?
若真有人知晓她重生的事,那人是谁?是如何知晓的?陈河又是如何知道这事?
这件摸不清的事像藏在暗处的箭,随时都能朝着她的脑袋射出。
屋外雨声渐弱,只剩淅淅沥沥,柳泉鸣寻了处角落坐下,思绪纷飞间,不知不觉沉入了梦乡。
被柴房外杂乱的脚步声吵醒时,不知过去了多久。
柴房门经久失修,一开一合间传来破败的嘎吱声。
细碎斑驳的光线被整片明亮瞬间吞没,柳泉鸣抬眸望向门口立着的李鸿岭,当视线撞进他黯淡无光的双眸时,她才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将全部注意力落在了面前。
“柳姑娘,好端端的,你怎么跑来了这里?”
李鸿岭蹲在她面前,“还有,我关在这里的人呢?”
柳泉鸣轻叹,带着些无力地辩解:“殿下,误会。”
“误会?”李鸿岭习以为常地轻嗤一声,敲了敲捆住她的链条,“我倒想听听,是什么样的误会,能害得你被捆在这里。”
门口的景辉和御风往柴房里投来一眼,又默契地移开视线,两人面面相觑,景辉眼睛一亮,要开口之前,御风对他“嘘”了一声,“少编排主子。”
景辉努努嘴,收住了话,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谈话。
柳泉鸣腹内草稿,开口胡诌道:“今日我路过厨房,途径柴房时,忽被陈河唤住。他声称知晓崔静之死的内情,我一时好奇作祟,鬼使神差地撬开柴房锁扣欲与他细究,谁料竟遭他算计,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李鸿岭问:“柳姑娘,你此前不是一心打算南下,极力想与朝堂纷争划清界限么,怎的如今又对崔静身死一事的真相生出了好奇?”
柳泉鸣:“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江湖上众多人不也常对朝堂之事议论纷纷言谈甚广,可也未见他们就真入朝为官掺和朝廷之事了啊?况且,崔静身死若真与朝堂有关,我此般做是为殿下分忧,权当是临别前献上的一份厚礼,怎料殿下竟如此不领情。”
李鸿岭气得一笑,搭在膝盖上的手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撤去,居高临下看着柳泉鸣,已然不悦,“你所谓的礼,便是让自己五花大绑关在柴房,还顺带放跑了李钧的心腹?”
柳泉鸣道:“殿下,陈河不是我放跑的。我也遭了他的算计。”
她举起被链条捆住的手。
李鸿岭揉了眉心,挥手让景辉进来,“解开。”
景辉颔首,拿出钥匙为柳泉鸣开锁后退至一旁。
柳泉鸣得了自由,揉了揉被禁锢许久的手腕,起身后便行礼道:“此次我行事冲动,给殿下平添了诸多困扰,实属抱歉!”
李鸿岭撇开脸,不用正眼看她,“柳泉鸣,你既意定不再为我做事,便不该掺和我的事。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柳泉鸣垂首,“殿下,这是——”
李鸿岭打断她,“你若再巧舌如簧,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柳泉鸣默然,吞下了剩下的话。
“若得李钧的心腹,我本可探得他诸多隐秘之事。如今陈河一走,非但打草惊蛇,我想要知晓的事情也只能无疾而终。你真是下得一盘好棋。”
好棋。
柳泉鸣沉眉,“殿下,此事真与我无关,误会。”
李鸿岭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拖至面前,“柳泉鸣,你哪句话是实话?”
李鸿岭掌心滚烫,覆着一层因常年操练而生的薄茧,此刻这般毫无分寸地紧紧圈住柳泉鸣的手,硌得她生疼。
柳泉鸣被他此举吓住,才察觉他今日情绪的微妙,求助地看了眼他身后的景辉,景辉与她对视后轻轻摇了摇头,眼里都是对她同情的“好自为之”。
她平复呼吸,道:“殿下,我此番行事能有何等目的?以殿下之睿智,只需稍加思量,定能明察我实乃蒙冤受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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