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蜉蝣一开始有点奇怪,洞窟里四个孩子一个老妇人,仅有的两三个青壮年总是要出去寻找食物的,她想不到温蒂阿姨是怎么护着四个孩子到现在的——两个来自东方的小姑娘都很美,东欧的两个小伙子也异常清秀,他们面色红润,除了有些清瘦之外看上去很健康。
就那天名叫邱怡宁的小姑娘毫不犹豫地叫住了满身是血的她来看,还有点不谙世事的样子。
她也问过这个问题,小姑娘的声音和那双乌黑的眼睛一样明澈,但她的回答上官蜉蝣至今没明白——你身上都是血,但是我一点都不害怕,我见过真正的坏人,一个坏人是不会拥有那样的眼神的。
后来她发现,温蒂老妇根本不让他们出去。有几波东欧流民来过,邱怡宁的耳朵格外灵敏,早早听到动静然后提醒他们,温蒂把铺着的干草堆扒开,打开洞窟里那隐蔽的暗门,孩子们熟练地爬进了地下室里。
把温蒂催促着往下爬的时候,上官蜉蝣其实是想拒绝的。那样的话他们会为难你的吧?上官蜉蝣看着她,问道。
温蒂从地上抓了把灰抹脸上,然后把自己的头发抓乱,耷拉下眼皮和嘴角,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看到了吗?她说,他们对不会对一个又老又丑随时会死掉的女人做什么的,而你,孩子……
你最好意识到自己有多美。她苍老的手摸摸她的脸,灰尘沾上她如雪般白皙的面颊。我根本不敢想象那些恶魔如果发现你会做些什么。
上官蜉蝣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但温蒂强硬地把她推了下去,关上门把干草铺了回去。
上官蜉蝣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那帮东欧流民在把洞窟里为数不多的东西翻了一遍之后,朝温蒂老妇晦气地啐了两口,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而后来有一次还是被发现了,那群人把洞窟翻得底朝天,末了还把坐在干草上的温蒂老妇一脚踹开,发现了隐蔽的暗门。他们威胁温蒂老妇不开锁就打死她,温蒂老妇闭上眼缄口不言,没等他们动手上官蜉蝣就开始踹门,东欧流民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木门,彼此之间相互对视,瞬间又涨了士气。
“别出来,小泥鳅!”
“打开门,温蒂阿姨,要不然我会把门踢坏。”
话音未落,门“啪”地裂开,上官蜉蝣一手撑着从里面爬上来,抬头,对上东欧流民发直发绿的双眼,她环视一圈,甚至看到有人的口涎从嘴角流下来。
上官蜉蝣一手把兰兰小姑娘准备探上来的头按下去,在流民们冲上来之前把温蒂老妇抱起来往下一塞,然后用干草盖住那被她踹裂的门,对孩子们和温蒂老妇说,把耳朵捂起来。
人赶跑了,上官蜉蝣也被打得遍体鳞伤,半死不活地瘫在地上,懊恼地低声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
上次明明很轻易地就做到了,能吃饱还能长高,就是会有点脏。她稍微回想了一下上次还发生了什么,然后迅速收回了思绪——江婉儿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
她看着四个趴在她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孩子还有伤心得仿佛要肝肠寸断的温蒂老妇,无奈地抬起手摸了摸宜宁小姑娘的脑袋,心想,如果需要他们受伤流血才能触发那个效果的话,还是她辛苦一点,忍受一下吧。
她身上青青紫紫的没一块好肉,孩子们吓得碰都不敢碰她,最小的男孩伊万流着眼泪摸着她手腕上渗血的牙印抽噎着问她是不是很疼,她舔了舔嘴角残留的东欧流民的血,难得心虚地别开了眼。
她想说其实还好,那些被她吸了血的东欧流民应该更疼。
后来这种事情隔断时间就要发生一次,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了,在这个洞窟有一个魔鬼般凶恶的小姑娘,拥有玫瑰一样整个东欧最美艳的脸庞。
上官蜉蝣其实是有点担心的,比如说她那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还有一次她失手杀了几个东欧流民,还怕会吓到温蒂老妇和孩子们。但是温蒂老妇很熟练地处理了尸体,孩子们很熟练地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替她擦血处理伤口。
邱怡宁跟她说,她真的很厉害。因为之前他们这些孩子每次被发现,都会死人。为了保护他们,这个洞窟已经不剩几个青壮年了。她年幼的小脸上带着一种平静的哀伤,说她有时候不知道他们到底该不该活着。东欧流民想杀他们,而不愿意这么做的人却因为保护他们而死,现在泥鳅姐姐为了他们每次都要挨这么毒的打受这么重的伤,她一想到自己活着是这么多人用这么惨痛的代价换来的就觉得非常难受。
上官蜉蝣双手握住小姑娘瘦弱的肩膀,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不要这么想,他们保护的不只是你们,也是东欧的火种。那些人企图埋葬你们,但是他们没有意识到,你们是种子。*
安迪拉侯爵——她那生物学上的父亲后来找到了她。他踏雪而来,寒风凛冽地扬起他瀑布般的发丝,仿佛一个人走了很久。上官蜉蝣长久地打量他说,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和她一样的白金色发丝,寂静深沉的玫红色眼睛令人联想到东欧经年的风雪,神情却那样温和,英俊得不似凡俗。
你和你母亲长得没那么像,他有些惋惜地看着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她离开东欧了对吗?我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了。
上官蜉蝣挑起眉,有些费解地问,我母亲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安迪拉微微一笑,在血族里没有能和她相较的概念,按我一个人类朋友的话来说,我爱她。
是么?上官蜉蝣面无表情地歪歪脑袋。她的经历你都知道?
是的。安迪拉说,我很欣赏她,她像一朵从淤泥里开出来的燃烧的玫瑰,浑身长满了扎手的尖刺,当初我为了短暂地拥有她,被扎得满手鲜血。
这一点你倒是和她很像。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摸她的脸,在她偏头躲开之后收回手莞尔道,像极了。
彼时上官蜉蝣身上的伤还没好,很想回去躺着,舔了舔泛酸的牙根问他今天来找她是为了什么?
想来见见你,其实还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回安迪拉庄园,但是昨夜的天狼星告诉我此行无果,我本抱有希望,觉得或许有概率偏离一次,见了你之后发现星宿确实很难出错。
他又开始用那种很惋惜的眼神看她,说你今天拒绝我的话,以后会吃很多苦。但是我们还会再见的,他微笑着说,我很期待那一天。
上官蜉蝣那时觉得,自己这个贵族父亲真的很古怪。那么年轻的面孔,那么苍凉的眼神,仿佛没有什么能再让他起波澜。
后来她觉得安迪拉侯爵身上可能是沾了点不好的东西,因为当天晚上有两个吸血鬼找到了这个洞窟——这是她来到这个洞窟后的第一次。
而上官蜉蝣抱着手臂拦在他们前面问,安迪拉庄园不是有豢养血奴么?吸血鬼诧异地看着这个异常美丽的女孩,似乎有点意外她知道的这么多。但很快吸血鬼很快忽略了这一点,一把摁住了她,低头狠狠地啃住她的脖颈。
只吸了一口,那吸血鬼就松开了她,神色复杂地抬起头。
上官蜉蝣低低笑了一声,问他,好喝么?
那吸血鬼偏开头,把那口血吐出来。
你是血族啊?他轻声道,有点不怀好意地抬抬下巴,示意了下遮盖地下室入口的干草,他们知道吗?
吸血鬼的嗅觉相当灵敏。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吸血鬼早已一脚跺裂了上官蜉蝣修好的木门,直接进入了地下室!
呵。
上官蜉蝣紧随其后跳了下去,舔了舔悄悄露出来的血牙,牙尖便又收了回去。
脚一沾地就听见了宜宁小姑娘的尖叫,吸血鬼把她扑倒在地,上官蜉蝣扣住吸血鬼的脖颈想把他拉走,被那血族“啪”地一声打开,戏谑地冷笑,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别来碍事。
在一切变得无法挽回之前,上官蜉蝣还是如以往一样成功了。不过这一次大家都格外惨烈。老妇和孩子们昏死了过去,上官蜉蝣手骨腿骨都断了几根,空气中都充斥着血腥味。她坐在交叠的吸血鬼身上,有点费劲地试图把自己的骨头接回去,发现是无用功之后就放弃了。
现在可以坐下来好好交流一下了吧?上官蜉蝣抹了一把唇边的血,声音很平静。身下两个吸血鬼却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你是贵族的后裔?你……这是在保护这几个孩子和这个老人?他们是你圈养的‘猎物’?
上官蜉蝣一垂眼皮,声音倏地冷下来,我没有让你们提问。
现在你们回答我,你们不是安迪拉庄园的吸血鬼,是吧?
对……对。
那么按理来说,血族一次性吸两百毫升就足够了,你们为什么想把人弄死?
为……为什么?这两个吸血鬼仿佛对于她问出的这个问题感到困惑和荒谬,但是又不明白她的意思,很谨慎地没敢直接表达出来。
好吧。上官蜉蝣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了,我现在手断了没法把你们拎出去,自己滚。
吸血鬼没动也没做声,在上官蜉蝣的逼视下才徒劳地动了动自己同样断了的腿骨。
上官蜉蝣就撩着仅剩的一条腿把他们俩踹了出去,然后强撑着回到孩子们和温蒂老妇的身边,替他们舔舐着身上比较大的伤口,避免血液过度流失。
最后她也筋疲力尽地昏了过去。
[玫瑰][玫瑰][玫瑰]
化用
他们企图埋葬我,却没有意识到,我是一颗种子。
——希妮德·奥康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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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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