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照的沈甜有些睁不开眼。
她身后,夜色已经缓慢地压了过来。
明明入冬时节,此刻沈甜额角却冒了汗。
出山的路上有人看守,郑大一直没回来的事情很快就会被发现。
等不了了,现在就得跑路。
她跑回郑玉儿的房间,准备收拾一点郑玉儿的衣服带走。
一边收拾,一边在心底暗骂郑大夫妻俩。
救人一命确实胜造七级浮屠,但是哪有救完就这样害人的!
她现在总算知道郑大夫妻俩为什么救她了,合着是让她顶包郑玉儿,好方便他们一家前后脚逃走。
从厨房里收拾完干粮,沈甜背着包站起身。
却忽然眼前一黑,她扶着门框缓了一会才睁开眼,周遭的一切渐渐映入眼眸。
应该只是低血糖引起的眩晕。
但是,她眼前的东西怎么好像更模糊了?
沈甜伸出手放在眼前挥了挥。
走到院落里,借着些落日的光才看得稍微清楚些。
她的眼盲好像更严重了。
一阵山风裹挟着冷气吹得沈甜额头冰凉。
却让她逐渐冷静下来。
她不能这么逃走。
夜里的山路不好走,何况她的眼睛看不清东西,走夜路会更加危险。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怎么避开守卫出山。
沈甜扶着门框,抱着怀里的包袱坐回小板凳上。
她该怎么办呢?
忽而,她想到了白日里毛六说过的话。
“郑大平时十分宝贝这小娘子。”
徐三郎也曾说过,郑大夫妻俩十分疼爱这个身体羸弱的女儿,怕她受风几乎不让出门,所以平日里没怎么见过郑玉儿。
只要郑玉儿在这,郑大夫妻俩必不会逃走。
霎时,沈甜眼底一片清明,她将收拾的东西全部放回原处,寻了件厚外衣披上,便出门了。
*
前些日子毛六新劫了一行人,中间几个富户车上有几罐好酒,徐三郎虽是山里面的小喽啰,但是跟在毛六下面,也分到了一点。
门被敲响时,他正在吃酒。
他打开门,门外站着郑玉儿。
小娘子头发有些蓬乱,一双杏眼里似乎含着泪,眉头微皱,兴许是有些冷,裹紧外衫的手有些瑟缩发抖。
“徐大哥,今日我阿爹阿娘出去采买现在还没回来,怕是他们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我心里慌得紧,又不认识别的人,只能来寻你。”
最后一句话说完,沈甜眼眶里蓄得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整个人看起来好不可怜。
徐三郎见状,忙寻了张帕子递给她,安慰道:“兴许是路上遇到什么事耽搁了,你先别急,我去问问六哥。”
沈甜点了点头,跟上了徐三郎。
爹娘出门未归,作为女儿此刻应该做的自然是找人帮忙寻人。
她现在要做郑玉儿该做的事。
*
夜色浓郁,漆黑的山林里有火光攒动。
毛六带着一行人出山去找郑大,可惜沿着出山的路找了许久,没有什么收获,手下报上来时,毛六踹了一脚路边的石头。
“他娘的一天天净给我找事!”
说完这话,毛六狠狠地瞪了一眼沈甜。
得益于不断下降的视力,沈甜看不清毛六不悦的眼神,但是能听懂他的语气。
她扶着树干,微微喘气,夜里的山上很冷,呼出的气已经可以凝成白雾。
衣袖下,沈甜攥紧了出来时带上的火折子。
她浅浅地估算了一下时间,约莫再一个多时辰就会天亮,届时借着天光和火折子,纵然眼盲,她也有希望能走出这片林子。
山里树林遮蔽,趁着这会儿的夜色是最好的离开时机。
可惜苦于尚未寻得合适的时机。
跟着出来的小喽啰找的有些不耐烦了,问道:“六哥,下面怎么办,这荒山野岭的,弟兄们翻了一夜,连个人毛都没看见。”
毛六站在原处没有做声,手里握着他的长砍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凶煞,他的手摸索着刀柄兴许也是在想下面该怎么办。
山里的人每一个都是清点有数的,现在有人不知去了哪里,没影儿了,这事儿要是让上头知道,少不了要挨一顿,这还是简单的。
最怕的是,这丢的人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了。
气氛正僵持着,不远处的林子里走出几个人,是先前派出去往东找的人。
一行人前头还扣着一个人。
“六哥,这人是山里跑出来的,刚刚猫在树底下,要不是我去小解,兴许还真给他漏过去了。”
少年被反手扣着,只能弓着背,头也低垂着。
毛六提起砍刀,用刀尾抬起少年的下巴。
天将明未明,十几号人持着火把站在周围,火光将少年的脸照的十分明亮。
沈甜站在一侧,离得不远,所以看得还算清楚。
这少年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看起来十分稚嫩,这要放在二十一世纪,俨然是个初中生模样。
看清来人,毛六嗤笑了一声:“这不是前天劫来的那小子,身上连个公验都没有,怕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私逃出来的下人。”
少年脸上多处乌青,嘴角还有被打的新伤,鲜血顺着嘴角流下,看的沈甜胆战心惊。
“还敢跑?”毛六一脚踹在少年的小腹,“让你跑!”
这一脚毛六使了十成力气,少年发出一声呜咽,之后整个人似乎瘫软了一半跪在地上,全靠旁边的人支撑着才没倒下。
一番折腾之后,天边浮现了鱼肚白。
毛六大手一挥:“回寨子!”
小插曲之后,沈甜半路逃走的念想被浇灭了大半,蔫儿吧唧地跟着回了寨子,倒和失了父母的郑玉儿应有的状态十分契合。
回寨子的路上,一众人脚程极快,沈甜跟得十分勉强,走到寨子外,几乎力竭,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立。
她的身体状况愈发差了。
郑大一家原本就是普通农户,寻常农户家的儿女在家时常干活,身体绝不似这般。
好在郑玉儿原本就是病弱形象,沈甜这样,倒是没有人起疑。
只是,回了寨子就被关了起来。
*
“里面的,出来吃饭!”
看守沈甜的人被称为七哥,沈甜怀疑他是毛六的弟弟。
这个寨子的管理者可能都姓毛,家里排辈一溜烟儿的一二三四五六七。
沈甜这些天将《少年皇帝》又研读了一遍,很可惜,书里没有哪个人物姓毛,所以她现在对当前的情况也是有些摸不清头脑。
这时候只恨她不在解谜小说里,或许出现的场景都对主线剧情有用。她现在这个全开放式穿越背景,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偏离主线十八圈开外了。
沈甜蹲坐在墙角,从草堆里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
“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毛七整个人和毛六一样五大三粗的,但是他却不像毛六一样长着一副凶相,面上看起来竟还有几分憨厚。
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身后跟着几个人端着饭盒。
这两天每到饭点,都会有人来给他们送饭。
应该是已经新找了厨子。
新厨子做的饭极其难吃,沈甜一般不是饿急了都吃不了多少。
饭食平素都是硬饼子混着些不知名的菜羹,看着那颜色灰不溜秋的菜羹,沈甜顿时没什么食欲,只拿了饼子啃了两口。
要不是她年轻牙口好,换了年纪大的,兴许还真吃不了,怕是咬着咬着牙就给崩掉了。
给沈甜送了饭,毛七就带着人走向了别处。
沈甜颇为蓬头垢面地盘坐回地上,小心地打量着牢房。
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天跟她一起回来的少年身上。
那个少年就在沈甜隔壁关着,刚回来那天只能躺在地上,他被打的很厉害,除了面上能看见的地方,衣服之下看不见的地方应该还有很多伤。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甜还可以听到他细微的喘息声。
即便这样,也没有人来过问过这个少年的安危,好像这个少年要是夜里死了,第二天就会被随便卷个席子丢山里了一样。
沈甜有点怕醒来发现自己身边横了个尸体,夜里悄悄挪到两个牢房中间隔开的竖栏处。
“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很轻,落在静寂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明显。
沈甜看不清东西,听力却变得好了许多。
她断定,他听见了。
原本死寂的隔壁传来了细碎的翻动声。
但是没有任何别的回应。
沈甜后来又问了好几句。
“我看你白日什么都没吃,我留了半块饼子,你要不要?”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对吗?”
“你给点回应啊?”
“你需不需要帮忙啊?”
……
回答沈甜的只有沉默。
她自讨没趣,自那夜起没再搭理旁边的人。
眼下过去了两日,那个少年没死。
甚至还能坐起身了。
他开始吃东西了,甚至吃的比自己还多。
看样子想活下去的**挺强烈的。
沈甜放宽了心,暂时不用担心醒来旁边就横了个尸体了。
她顺着土墙的上方望去,有一个扇窗户,或许那算不上什么窗户,只能说是一个横着的框,几道短木条竖着钉在框上,算是堵住了出去的可能性。
现下日头正盛,阳光可以顺着窄窄的窗框照下来,正巧落在沈甜的前方。
她揉了揉眼睛,努力的闭上,又睁开,眨巴眨巴,最后确信,她瞎的更厉害了。
这点阳光刺的她眼睛十分难受,再看周围,全像是蒙了层迷蒙的雾。
上次出寨子失了逃走的机会,现在关在这个破地方,想逃出去更是难如登天。
沈甜气鼓鼓地嚼着嘴巴里的硬饼子,牙关摩擦的声音在耳畔都十分清晰。
入夜,沈甜完全睡不着,整个人蜷在角落里裹着衣服瑟瑟发抖。
山里的夜晚愈发冷了。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袭来,意识朦胧之际,她身后传来了敲击声。
“叮叮——叮叮——”
沈甜循着声音的去处望去,竖栏另一侧,那个少年正望着她,他的手在敲石头,好像在吸引沈甜过去。
见沈甜看到了他,他先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招手示意沈甜过去。
沈甜看不清他的手势,但是见少年小心翼翼的样子,动作极轻地挪了过去。
靠得近了,少年终于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有些稚嫩,夹杂着喑哑。
“你不是郑玉儿”
下章小瘸子上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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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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