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雪停。
云麓初晴,天空澄碧,帐外松雪映日,亮得如同玉面。
苏临熙一早便起,静坐于前帐,手中轻拂着一枚玉环。玉色温润,边缘刻有浅浅流水纹,每转一圈,便有微光随纹流转,似流水入环,回环不息。
那是王家旧制的“影术环”,能感应一定范围内灵气波动,用作术前试探。
今日清晨,它忽然在未引灵时微微发亮。
——有异术逼近。
他并未出声,只抬手将玉环收起。
门外帐帘动了一动,有人快步入内。
“先生。”门前弟子拱手禀道,“营地南侧林中……发现一个纸人。”
苏临熙闻言,手指轻敲案上一枚青玉棋子,声音极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稳:
“捧来。”
纸人高不过尺,衣袍飘飘,却裁得极整,面无五官,却能自行立起。
弟子将其置于案前后,苏临熙静静地坐着,掌心覆在棋盘角,片刻后方才道:
“此术为鹤川信影。”
“鹤川?”王砚尘不知何时入了帐,闻言略皱眉,“沈云溯的术?”
苏临熙点头,道:“是他。”
纸人骤然动了。
它以极缓的动作举起手臂,掌中翻出一张极薄的金丝纸页,其上文字浮动,未见墨笔,却逐字自现,淡金如雾,隐隐呈出两行篆文:
「三曜既明,双曜当沉。局起云麓,胜负待时。」
落款并无名讳,只有一道水纹之印,正是“清玄”二字。
王砚尘冷声道:“什么胜负?他竟敢当面设局?”
苏临熙却看着纸页良久,忽然道:“他在等我回信。”
王砚尘沉下脸:“你要应?”
“他既遣此术,必是已算我会见此物。”
“那你为何还……”
“回信,只是另一种拆局。”
苏临熙说话间,伸手执笔,在纸人举起的那张信页上,逆笔而书,不落正面回应,只写下四字:
「万物非棋。」
笔落纸定,纸人仿若苏醒,躬身一礼,双袖展动,身影化成一缕纸灰,被阵中灵气裹挟着,随风离散。
帐中再归安静,只有苏临熙仍坐原处,掌中那枚玉环,在掌心转了又转,光痕微动,未曾停息。
同一时刻。
后营药帐。
杨安坐在榻侧,一身干净玄衣,发微湿,刚被人拂过风雪。营中药女怕他寒伤未愈,特为他焚了驱寒木香,整帐中一片药气氤氲,沉而不闷。
他目光不动地看着案上一只灵雀飞过,雪白如初,脚下拴着一缕青丝引线,是苏家传信所用。
他已等了半日。
忽然——营外传来异动。
不大,像是风动,又像是什么符文自燃,灵息瞬闪即灭。
他眉微动,起身而出。
未至前帐,便觉灵息潮动,仿佛有某种精妙的术式在某处被激活,激荡出一圈无形波纹,正在向四方缓缓扩散。
他顺着这波灵流而走,终于在营地侧方的一处阵石旁,见到一枚正逐渐熄灭的灵识印痕。
那是苏家的信术所引。
而更诡异的是——他看到了一道未熄的副影残痕,残在风中未化,像是术未完全关闭时泄露出的灵相碎片。
那灵相模糊一瞬,却是沈云溯的身形。
虽只影形半面,却清晰如墨。
他怔住了,脚下一滑,险些踏碎残阵。但他极快反应,将术式“吸入”自身,用夜郎法式封入体内。
术一入体,他周身气脉大乱。
那刻,他忽感体内某一咒纹自发运转,锁住了那股灵息。
那股锁并非属于他。
他微一皱眉,手搭脉口,掌心却浮出一道极淡的青光——
是苏临熙数日前为他引灵所刻的“定魂引”。
……那道术印竟自动启动,为他遮掩了灵息。
他站在雪中,良久未动。
当夜,苏临熙独坐榻边,玉环已收,只将一卷书轻轻展在手中。
王砚尘回来,带着雪意。
“纸人回了。”他说,“但路径不合寻常。有人擅动了传术。”
苏临熙却并不讶异。
“我知。”他说。
王砚尘眉动:“你不查?”
苏临熙垂下指尖,轻声道:“他已知晓我知。”
“你说——杨安?”
苏临熙低低一笑:“‘纸术’本为鹤川秘制,寻常术者无法改引。此人却能乱入半成术阵,不露破绽。”
“他若不是亲自接触过此术,便是早就……用过。”
王砚尘望着他,眼底浮出一抹警色。
苏临熙却缓缓道:“局……已开。”
他合上书卷,起身。
“沈云溯出招,我岂会只守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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