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又落,山风未止。
云麓营中,灵灯微明。四面设下护界引灵之阵,灵力如水,缓缓流入阵心。此阵非攻,专为护法,用以引静灵气,维神思,镇心魄。
苏临熙坐于阵心。
他身着素色曳地长袍,广袖随地势铺展,手持一卷木雕□□,青木作骨,以金丝镶云纹,一环一转,聚气三分。
他膝前一人,身影瘦削,背对着他伏在锦垫上,气息不稳,身后灵纹隐隐浮起,泛出深赤的微光,如血渍渗出皮肉。
那是杨安。
他旧伤复发。
伤在气脉——极隐,极凶。常人不察,但一遇灵阵之气,反噬如焚。
苏临熙未言,手中□□缓缓转动,灵气顺势落在杨安背心,沿脉而入,逐寸净化体内残毒。
那是一种极隐极细的毒术,融合夜郎古咒,藏于气脉最末端,不动则无,一引则噬。
苏临熙眉头微敛,指尖凝光,一点灵息轻轻探入,掌心浮出浅青符文,似水流而下。
阵中灵气如潮缓缓运转,帐外风声俱止。
他听得清楚,杨安的气息已不稳——不只因痛,更因他在“压”。
压的不是痛,是反击的冲动。
他在死撑着,不让那古咒之气从灵台溢出。
这是他自身术法激起的余乱,旁人无法制止,只能靠他自控。
苏临熙却仍极安静,掌心微动,指尖聚出一枚极淡的雪莲符纹。
那是“定魂引灵”之术——苏家秘术,用以安定神识、舒缓灵念暴动。
他以掌心贴上杨安脊背,轻声道:“稍忍。”
声音极轻,如炉中焚香初起,柔而不散。
杨安并未出声。
他伏着,衣衫后背已浸出一片冷汗,背脊起伏间,隐隐可见肩胛下那一道不属于中原术门的刺青——红痕如蛇,盘于心窝。
那是夜郎术纹,一旦反噬,将以宿主神魂为引,自噬其身。
苏临熙自然看不见。
可他指尖落在那术纹中央,灵气未乱,气息未断,似早知此处有异。
阵中光华渐盛,外层结界随之波动。待他缓缓收气,那符文散去,空气中残存的赤气一瞬敛形,似未现过。
苏临熙收回手。
他唤了一声:“阿渊。”
那少年缓缓转过身来,额上冷汗未退,神情却仍极恭顺。
“谢过先生。”
“无妨。”苏临熙淡淡道。
“此毒日后仍会复发?”
“若你不乱动灵力,暂可无忧。”
杨安点头,垂目应是。
他手指压在膝上,袖口微敞,露出一截苍白的腕,隐有细痕。
苏临熙未再看他,只唤来门外弟子,道:“将他送回帐中,明日不许再入林阵。”
那少年行礼离去,步伐虽稳,却背脊未直,似仍被剧痛牵制。
而他行出帐门前,却极轻地转了头一眼。
苏临熙自然无所觉——
但帐内香火未灭,火光摇曳,投在苏临熙衣袖上,映出他手中□□,仍缓缓转动未停。
同一时辰。
云麓营外十里崖下,一道玄衣身影立于残壁之上,衣袂被雪风扬起,周身布下一重静音小阵。
王砚尘手中持灯,灯下是一道残破的木符,符面碎裂,纹理模糊,却仍散出微光。
他以指尖敲击其上,唤出灵息流转。
刹那间,那木符边缘突现一道刻痕,黑光一闪而逝,锋锐如刀。
王砚尘眉头一沉。
“果然是断魂式。”他低声道。
此术早被列入禁术,唯有夜郎遗门尚留残篇。
而眼下,这刻痕分明是“噬魂祭”所起,按术理推演,需活人血祭才能成阵。
他望向夜色深处,隐约见崖壁下有微红之色。
那是……阵心未熄的最后余火。
风起,火色映入他眼底。他转身离开,身影如影如风,消失在雪林之间。
当夜。
苏临熙独坐于案前,手中端着那盏未饮的药。
他侧耳听了听——
外头的风已停。
可他忽然起身,走到帐边,伸手探出,将那炉前的香覆了覆,淡淡道:
“你看了很久了。”
无人应声。
帐外空无一人,连雪都未落。
可苏临熙却微微一笑,道:“你若真只想看,不妨进来。”
风忽动,帐帘一角无声掀起,旋即复归平静。
雪又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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