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钱明瑶对当前这具身体有了一定的熟悉感，她很可能会质疑自己当前是否作出不符合内心的表情，否者小银儿怎么会紧抱着虞尽欢的腰，抗拒同姐姐反而坐下。
钱明瑶在心里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啊！
“既然小银儿不想玩，那就不玩。”
钱明瑶做到书案前，拿起一只笔，开始临摹名家书法，她并没有向虞尽欢投去目光，反而在手中不停移动下，想以一种轻松的姿态同她闲聊：“妹妹平日在家喜欢打发时间的趣事？”
“没有。”没有丝毫犹豫，虞尽欢回答的斩钉截铁。
“那平日不会太无聊吗？既然如此，不如日日来我这里好了，我们姐妹俩还能说说话！”
钱明瑶抬头一瞬，眸光扫视，就看虞尽欢眼神一愣，而后匆匆开口：“姐姐，不是向来喜欢清静，我就不来打扰了吧！”
“别啊，我这次落水后，就喜欢有人在我旁边说说话，你放心来便好。”
“我粗鄙不堪，平日里也没有其他爱好，实在是怕惹姐姐烦心！”
两人一来一回，虞尽欢就是拒绝钱明瑶的提议，让钱明瑶实在是焦躁。
看来这种方式不行。钱明瑶再次开口：“我记得妹妹很爱看书，我这的藏书虽不多，但也有些孤品，妹妹不想见见吗？”
钱明瑶在心里夸赞自己，感谢自己提前让柳珠去打听了虞尽欢和小银儿的喜好。看着虞尽欢有些动摇的面庞，她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就当她以为胜算在握时。
“多谢姐姐，想着妹妹，不过我学识甚浅，可能看不懂姐姐的藏书。”虞尽欢声音平静，但却在平静之下，让钱明瑶感觉到一丝冰冷。
那眼神像是钱明瑶应该心知肚明，但却在这装模作样，让人作呕。
钱明瑶的手指慢慢收紧，眸光也不由的暗淡了些。她调整了急促的呼吸，装作不解的问：“姨夫怎么说也是榜眼，对妹妹的要求恐怕不低，是妹妹谦虚了。”
“那不过是过去了，自从我娘去世后，爹对我们姐妹的感情也淡了。我还好在家塾念了几年，可小银儿却一天也没去过。这一点姐姐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一滴墨从半空中落下，砸在洁白的宣纸上。顷刻间，浓黑的墨汁像有了生命般顺着细小的纹路攀爬，想要吞下这整张宣纸，以及钱明瑶已经写下的字。
钱明瑶觉得喉咙发紧，心脏像是被那分布开的纹路紧紧包裹着，她听的懂虞尽欢的话外音，虽然她并不知道原身的钱明瑶做了什么，但虞尽欢姐妹俩不能读书，这回肯定跟她脱不了关系。
钱明瑶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换了张宣纸后看向虞尽欢：“小银儿也四岁了，这个时候开蒙都算晚的，我得赶紧跟姨妈说道说道。至于表妹你，跟着家塾的那些小孩子也不合适。娘为我请了女先生，等我身体好些，表妹就来同我一起从学。”
虞尽欢表情虽无太大变化，但她的身体却是紧绷的。
自从钱明瑶掉落湖里后，便做一些她不能理解的事情。之前都是在人后给她脸色，默默给她使绊子，但自从她落水醒后，先是为她证明了清白，后又送来补品，并在高氏面前维护自己。让她相信生死一场人性会变，她信，但醒后对自己讨厌的人不在厌恶，甚至对其友好，她不敢相信。
对于钱明瑶，虞尽欢更能接受她在计划一场更大的拳套，以此来慰藉她想要将自己推入湖中，最终却自己落水差点死掉的不甘与愤懑。
对于钱明瑶的问话，虞尽欢不置可否，只是用一种平静的目光看向她，钱明瑶知道她在思考，考虑自己刚刚那段话的可信程度，以及自己是否可信。
钱明瑶见此放下笔，向着虞尽欢姐妹俩走了过去。
她的书房不算大，她与虞尽欢姐妹俩的距离也不过几步之遥，但钱明瑶却觉得这几步走得异常艰难。因为对面两个人的脸都不太好看，虞尽欢一脸戒备，而小银儿却是掩饰不住的害怕，甚至抓着姐姐的小手像是在微微颤抖。
钱明瑶没有坐在她们身旁的椅子上，而是选择了旁边的软榻，上面放着给小银儿准备的玩具。其中有一个木制的小鱼被钱明瑶拿了起来。这玩具设计制作很精巧，拿在手里真的像一条鱼一般游动着，镂空的身体里还有两个不同颜色的小球，随着晃动两个球碰触，发出如山涧泉水泠泠的响声。别说小银儿了，钱明瑶一时之间都被这个玩具吸引住了，手腕用力又晃动了几下。
随后，她抬起眼眸睹向姐妹俩，就看小银儿虽然还抓着虞尽欢的衣角，可那双眼睛早就被木制的小鱼吸引住了，一错不错盯着钱明瑶的手。
钱明瑶微微翘起嘴角，觉得自己露出了一个可亲的笑容，将小鱼摊在右手之上，然后伸了出去，歪着头看着小银儿，让她来取。可似乎小银儿依旧对她怕的很，即便喜欢也不敢上前，更不敢从她手里拿玩具。
这时柳珠端着点心进来，旁边的丫鬟赶忙上前，将一道道点心放在书房的食案上。那食案也在软榻旁边，因此，小银儿再次望眼欲穿。
钱明瑶摆了摆手示意停止，而后对上柳珠的目光，语气平和：“摆到小银儿旁边吧！”
“什么。”柳珠愣住一瞬，而后反应过来，赶忙将食案往小银儿旁边移去。
“等等。”柳珠和其他丫鬟又僵住了，转过头看向钱明瑶等待着下一个安排，“把这些也给小银儿。”
钱明瑶将木制小鱼放到小桌子上，其他则由丫鬟整理后端了过去。
零食，玩具，都是小孩子最喜欢的东西，贴着小银儿的身边放置着。小孩子即便心有芥蒂，但还是个孩子，一双眼睛都要贴到小桌子上。那双抓紧衣服的到手也不由的松开了一些。
虞尽欢也注意到了小银儿的反应。
钱明瑶看着两姐妹的反应，尤其是虞尽欢的眼神，那眼里看向小银儿的都是满满的心疼。可虞尽欢没有松口，小银儿只能一双大眼渴望着，再看向虞尽欢，没有得到允许，再次望着食案。
这都不吃？
钱明瑶歪了下头，突然她有了奇怪的想法，而后觉得不至于吧！但看着姐妹俩一直没有吃，便试探的站起来走过去，捏起一块点心又坐到软塌上，而后在虞尽欢的注视下将点心送入口中。
当看到钱明瑶吃下一口点心后，小银儿立马抬头，像是在征询虞尽欢的意见。只见虞尽欢低头轻柔的说：“吃吧！”
“呃。”钱明瑶被噎住了。
原来是怕自己下毒，钱明瑶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此高的戒备心，她到底什么时候能让虞尽欢信任自己，相信自己会对她好。
钱明瑶看着小银儿一只手拿着小鱼，另一只手握着点心往嘴里塞。这是多久没有吃过点心了，或者说是没有吃过饱饭。
也是，虞尽欢连个合身的可以换季穿的衣服都没有，想必她的那个高姨妈肯定没有善待姐妹俩。
钱明瑶又站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小银儿的手部动作倏地停止了，一双眼睛带着警惕，而虞尽欢则是将双手放到小银儿的肩膀上，给予她安全感。
钱明瑶站在食案面前，将剩下几种点心挨个送入嘴里，她甚至都来不及嚼，便转身又回到软塌。这回她是真的噎住了。
旁边的丫鬟见此，赶忙去倒了杯茶水，然后送到钱明瑶嘴边帮她顺一顺。
就在钱明瑶被噎的呼吸困难，脸部发红时，小银儿却赶忙去吃其他几种点心，全然不顾她这个试毒之人。
小没良心的。
钱明瑶忍不住在内心腹诽。
可还没等她将口中的食物全部咽下时，柳珠走了进来。她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虞尽欢，选择弯下腰与钱明瑶咬耳朵。
钱明瑶本就噎住了，哪还有心情搞这些，直接偏了偏身子，模糊说道：“你直接说就好了。”
柳珠清了清嗓子：“小姐，楚公子上门求见。”
“楚公子，谁啊？”
钱明瑶在脑子里不断搜索着，楚公子是谁，之前跟柳珠闲聊时是否说过。可就在她还没想起来时，柳珠便张了口：“就是楚南横，楚公子啊！状元，打马游街，小姐你一见倾心，做梦都是他的楚公子啊！”
钱明瑶知道是谁了，但是柳珠的提醒实在是让钱明瑶抬不起头，她不顾嘴里的食物还未咽下，想抬起手制止，却不想柳珠会错意，眉毛挑起，满脸不解：“小姐，你不会连楚公子都忘了吧！你还给他绣香囊，绣的满手是针眼，最后让我绣那个楚公子。”
“可以了。”近乎是喉咙深处的呐喊，钱明瑶终于将食物全部咽下，这一口将她的食道撑开，都有些痛了。但跟那丁点的痛相比，让柳珠马上闭嘴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钱明瑶张着嘴，身体起伏着呼吸，而余光中，她能看到虞尽欢在观察她。
这是一次机会，钱明瑶不由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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