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后的蔷薇巷总被一层薄薄的暑气裹着，连清晨的风都带着点黏腻的热。
唯有巷尾那片荷塘不一样——荷叶挨挨挤挤铺在水面上，托着颗颗圆滚滚的露珠。
风一吹，露珠滚进水里，溅起细小的涟漪，连带着空气都凉了几分。
沈灵溪提着食盒站在荷塘边，手里捏着片刚摘的荷叶，正往脸上扇着风。
目光却黏在巷口的方向。
“小姐，您都在这儿站一刻钟了，苏公子说了会来接您，肯定不会迟到的。”挽月拎着个装着茶点的小篮子，站在旁边忍不住劝。
“这荷叶扇着也不管用，您还是到旁边的柳树下等吧，那儿阴凉。”挽月接着说。
“我不热。”沈灵溪头也不回，指尖轻轻碰了碰荷叶上的露珠，凉丝丝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笑。
“你忘了？昨天我跟苏慕言说，想来看荷塘的荷花，他说今天一早会来接我，还说要带我去采莲蓬呢。”沈灵溪说着，脸颊不自觉地红了。
昨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要和苏慕言一起采莲蓬的场景。
连梦里都梦见自己坐在荷塘边，他把剥好的莲子递到她嘴边，甜得她嘴角都合不拢。
正想着，巷口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竹篮碰撞的轻响。
沈灵溪眼睛一亮，猛地直起身，往巷口望去——可不就是苏慕言嘛！
他穿着件干净的月白长衫，肩上挎着个竹编的小篮子，手里还提着个木桶。
脚步轻快地走过来，晨光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连垂在额前的碎发都泛着浅金的光。
“灵溪，久等了。”苏慕言走到她面前，喘了口气，顺手把木桶放在地上。
“早上帮王伯母挑了桶水，耽误了点时间，没让你等急吧？”苏慕言问道。
“没有，我也刚到。”沈灵溪赶紧摇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竹篮上，好奇地问，“你篮子里装的是什么呀？”
“是采莲蓬用的工具。”苏慕言笑着把篮子递到她面前。
里面放着一把小镰刀、两个布袋子，还有一块干净的棉布。
“我问巷口的李大爷借的，他说用这镰刀割莲蓬最方便，还不会伤到手。”苏慕言解释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到她手里——是个用草编的小蚱蜢，翅膀是用荷叶梗编的，栩栩如生。
“早上在院子里编的，给你玩。”苏慕言说。
沈灵溪接过草蚱蜢，指尖碰着粗糙的草绳，心里却暖得发烫。
她把草蚱蜢小心翼翼地放进食盒的侧兜里，抬头对苏慕言说：“我也给你带了东西，是我昨天烤的芝麻饼，还热着呢，你尝尝。”
说着，她打开食盒，里面放着一叠用油纸包好的芝麻饼，金黄的饼面上撒满了芝麻，还冒着淡淡的香气。
苏慕言拿起一块芝麻饼，咬了一口，酥脆的饼皮在嘴里化开，带着浓浓的芝麻香，甜而不腻。
他眼睛亮了亮：“好吃，比上次张婆婆做的还香。你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做？”
“哪有，我也是跟着厨房的刘婶学的。”沈灵溪脸颊微红，赶紧别开脸。
“我们快走吧，再晚太阳就大了，莲蓬也不好采了。”沈灵溪说。
苏慕言笑着点头，提起木桶，又自然地接过沈灵溪手里的食盒，说：“我来拎吧，你跟在我后面，小心脚下的泥。”
荷塘边的小路有些泥泞，苏慕言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提醒沈灵溪“这边有石头，小心点”“慢点走，别滑倒了”。
沈灵溪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里甜丝丝的。
小时候他也是这样，每次带她去巷口的小河边玩，都会走在前面，把路上的石子踢开，生怕她摔倒。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变，还是会把她护得好好的。
走到荷塘边的石阶上，苏慕言放下东西，先把棉布铺在石阶上，说：“你坐在这儿等我，我去采莲蓬，你告诉我想要哪朵，我给你摘。”
“我也要去！”沈灵溪赶紧站起来，眼里满是期待，“我也想试试采莲蓬，看着好像很好玩。”
“不行，水边太滑了，你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就糟了。”苏慕言摇头，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
“你乖乖坐在这儿，我很快就回来。”苏慕言接着说。
沈灵溪撅了撅嘴，有点不开心，可看着苏慕言认真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小心点，别掉进水里了。”
苏慕言笑着应了声，拿起小镰刀和布袋子，小心翼翼地走进荷塘边的浅水区。
水刚没过他的脚踝，他弯下腰，仔细地挑选着莲蓬——他记得沈灵溪喜欢吃颗粒饱满的莲子，所以专挑那些看起来鼓鼓的莲蓬。
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把他的身影映在水里，随着涟漪轻轻晃，像一幅好看的画。
沈灵溪坐在石阶上，托着下巴看着他的身影，手里还把玩着那个草蚱蜢。
她看着他认真挑选莲蓬的样子，看着他时不时抬手擦汗的动作，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
她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为了给她摘巷口的酸枣，爬到高高的树上，不顾自己的安危。
为了给她买爱吃的蜜饯，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连自己想买的笔墨都舍不得买。
这么多年来，他总是把她放在第一位，不管做什么，都会先想着她。
“灵溪，你看这个怎么样？”苏慕言举起一个大大的莲蓬，对着沈灵溪喊，脸上带着笑意。
沈灵溪赶紧点头：“好看！这个肯定很好吃，你快摘下来。”
苏慕言笑着应了声，用小镰刀轻轻割下莲蓬，放进布袋子里。
他一边采莲蓬，一边和沈灵溪聊天，聊起小时候在巷口玩捉迷藏的趣事，聊起上次温书时遇到的难题，聊起未来想考去哪个书院……
阳光慢慢升高，把水面晒得暖暖的，可两人却一点都不觉得热，反而觉得这样的时光很美好，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采了满满两布袋子莲蓬，苏慕言才从水里走出来。
他的裤脚湿了一大片，还沾了些泥渍，可他一点都不在意，快步走到沈灵溪面前，把布袋子递过去：“你看，采了这么多，都是你喜欢的那种颗粒饱满的，我们现在就剥着吃，新鲜的最好吃。”
沈灵溪接过布袋子，拿出一个莲蓬，小心翼翼地剥着。
莲蓬的外壳有点硬，她剥了半天，才剥出一颗莲子。
她把莲子放进嘴里，轻轻一咬，清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带着淡淡的荷香，好吃得让她眼睛都亮了。
“好吃！”沈灵溪惊喜地说，又拿起一个莲蓬，想再剥一颗给苏慕言吃。
可她刚剥了一半，就被苏慕言拦住了：“别剥了，你的手会疼的，我来剥，你吃就好。”
苏慕言接过莲蓬，熟练地剥着。
他的手指修长，动作也很快，不一会儿就剥了满满一把莲子，递到沈灵溪嘴边：“快吃，刚剥出来的最甜。”
沈灵溪张张嘴，吃着苏慕言递过来的莲子，心里甜丝丝的。
她看着苏慕言认真剥莲子的样子，看着他指尖沾着的莲蓬碎屑，忍不住问：“苏慕言，等你秋闱考中了，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一起去采莲蓬，一起去巷口的小河边玩吗？”
苏慕言剥莲子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沈灵溪，眼神里满是认真：“当然能。等我考中了，就去尚书府提亲，娶你回家。”
“到时候，我们可以经常来这里采莲蓬，还可以去城外的玉泉山看荷花，去巷口的老槐树下乘凉，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苏慕言接着说。
沈灵溪的脸颊瞬间红了，心跳也快了起来。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剥莲子，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知道，苏慕言从来不会骗她，他说的话，一定会做到。
她盼着秋闱快点来，盼着他能考中，盼着能早点嫁给她，和他一起过着简单而幸福的生活。
两人坐在石阶上，一边剥莲子一边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太阳越来越毒，把水面晒得发烫，苏慕言怕沈灵溪中暑，说：“我们回去吧，等傍晚凉快了，我再带你去巷口的李大爷家吃西瓜，他家的西瓜可甜了。”
沈灵溪点点头，跟着苏慕言往回走。
路上，苏慕言一直把食盒和布袋子都拎在自己手里，不让沈灵溪碰，还时不时提醒她小心脚下。
走到巷口时，正好遇到张婆婆拎着菜篮子回来，看到他们俩，笑着说：“慕言和灵溪啊，这是去哪儿玩了？看你们开心的样子，肯定玩得很尽兴吧。”
“张婆婆好，我们去荷塘采莲蓬了，还摘了好多呢。”沈灵溪笑着说，手里还拿着一个没剥完的莲蓬。
“采莲蓬啊，这个季节的莲蓬最甜了。”张婆婆笑着说，眼神在他们俩身上转了转，带着点打趣。
“你们俩从小就亲，长大了肯定也是一对好姻缘。慕言啊，你可得好好努力，早点把灵溪娶回家，别让我们这些老街坊等急了。”张婆婆接着说。
苏慕言的脸颊瞬间红了，赶紧说：“张婆婆，您别取笑我们了，我们还要回家呢，您也快回去吧，天太热了。”
张婆婆笑着点点头，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多好的两个孩子啊，希望他们能顺顺利利的，早点在一起。”
回到沈府门口，苏慕言把食盒和布袋子递给沈灵溪，说：“你快进去吧，别让伯父伯母等急了。傍晚我再来找你，带你去吃西瓜。”
“好。”沈灵溪点点头，接过东西，又想起什么，从食盒里拿出一块芝麻饼，递给他，“这个你拿着，饿了的时候吃。你回去的时候也小心点，别中暑了。”
苏慕言接过芝麻饼，心里暖暖的：“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沈灵溪看着苏慕言的身影渐渐远去，才转身走进沈府。
刚进院子，就看到母亲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针线，像是在等她。
“娘，您怎么坐在这儿？”沈灵溪走过去，笑着说。
“我在等你啊，看你一大早出去，到现在才回来，担心你中暑。”母亲笑着说，眼神落在沈灵溪手里的布袋子上。
“这是采的莲蓬？看起来很不错，肯定很好吃。”母亲接着说。
“是啊，是苏慕言带我去采的，他采了好多，还帮我剥莲子吃呢。”沈灵溪说起苏慕言，脸上满是笑意，眼里也闪着光。
母亲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看你开心的样子，就知道玩得很尽兴。慕言这孩子，对你是真上心，什么都想着你。”
“娘！”沈灵溪脸颊微红，有点不好意思。
“好了，娘不取笑你了。”母亲笑着说，“快把莲蓬拿进去，让厨房的人煮点莲子羹，你也累了一上午了，喝点莲子羹解解乏。”
沈灵溪点点头，提着东西走进屋里。
挽月帮她把莲蓬倒进盘子里，看着满满一盘的莲蓬，笑着说：“小姐，苏公子对你可真好，为了给你采莲蓬，连裤脚都湿了，还沾了那么多泥渍。”
“我知道。”沈灵溪点点头，心里暖暖的，“等傍晚他来的时候，我给他做点好吃的，算是谢谢他。”
下午，沈灵溪没去学女红，而是在厨房里跟着刘婶学做莲子糕。
她想做给苏慕言吃，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
刘婶很有耐心，一步步地教她，从泡莲子到蒸莲子，再到揉面团、做造型。
沈灵溪学得很认真，虽然偶尔会出错，把面团揉得太干，或者把莲子糕的造型捏得歪歪扭扭。
但她一点都不气馁，一遍遍地尝试，直到做出满意的莲子糕。
傍晚的时候，天果然凉快了些，风里带着点荷香，吹在脸上很舒服。
沈灵溪把做好的莲子糕装进食盒里，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盼着苏慕言能早点来。
“小姐，苏公子来了！”挽月指着巷口的方向，兴奋地说。
沈灵溪赶紧站起来，往巷口望去——苏慕言果然来了，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西瓜，还提着一个小布包，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
“灵溪，我来了。”苏慕言笑着说，把西瓜放在石桌上，“这是李大爷家刚摘的西瓜，特别甜，我特意挑了个最大的。”
“你怎么买这么大的，我们也吃不完啊。”沈灵溪说，可眼里却满是笑意。
“吃不完没关系，让伯父伯母也尝尝，就当是我孝敬他们的。”苏慕言笑着说，把小布包递给她。
“这里面是我给你买的酸梅汤，刚从铺子里打的，还凉着呢，你快尝尝。”苏慕言接着说。
沈灵溪接过酸梅汤，打开盖子，一股酸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喝了一口，凉丝丝的，酸甜可口，比家里煮的还好喝。“好喝，比上次我在茶馆喝的还好喝。”
“你喜欢就好，我下次再给你买。”苏慕言笑着说，拿起桌上的刀，开始切西瓜。
西瓜刚一切开，就露出了鲜红的瓜瓤，汁水四溢，看着就让人有胃口。
“你快尝尝，看甜不甜。”苏慕言拿起一块西瓜递给她。
沈灵溪接过西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甜得她眼睛都亮了：“甜，太甜了，这是我今年吃过最甜的西瓜。”
“甜就多吃点。”苏慕言笑着说，自己也拿起一块西瓜吃了起来。
两人坐在院子里，一边吃西瓜，一边聊天。
沈灵溪把做好的莲子糕拿出来，递给苏慕言：“这是我下午做的莲子糕，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苏慕言接过莲子糕，咬了一口，清甜的莲子味在嘴里散开，带着淡淡的荷香，好吃得让他眼睛都亮了：“好吃！比我娘做的还好吃，灵溪，你太厉害了，什么都会做。”
“哪有，我也是跟着刘婶学的，第一次做，可能还有点不好吃。”沈灵溪脸颊微红，有点不好意思。
“很好吃，真的。”苏慕言认真地说，又咬了一口莲子糕，“我要把这些都吃完，一点都不剩下。”
沈灵溪看着他认真吃莲子糕的样子，心里甜丝丝的。
她想起下午在厨房里学做莲子糕的场景，想起自己一遍遍地尝试，想起刘婶耐心的教导，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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