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营地的他们是在努力复归寻常生活，那么此刻展现在二人眼前的，便是更高一层的放肆生活。
地面之下，日夜早已失去意义。刻意调暗的暧昧霓虹灯下，舞台高高架起。穿着亮片裙的歌女踩着细高跟，扶着落地话筒，婉转吟唱。纯白皮草挽在她的肘间，随着留声机泄出的音乐节拍，左右轻摇，风情万种。
这是营地小萝卜们一直期待的真正舞会。
舞台之下，近百男男女女散落在舞池各处，或交谈或相携起舞。他们有的戴着面具，有的盛装打扮，全然地沉浸于此刻，不问明天。
在他们之间。数个小丑侍应生身着制服，手托银盘在缝隙中游走。盛有金黄酒液的酒杯被不停拿起，举至唇边，而后空杯放下，循环往复。
人们在这里一刻不停地尽情享受生活。
盛铭和谢轶的中途加入并未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带领二人前来的小丑侍应早已退开不见，新一个游至他们面前，举起托盘——清透的酒液在玻璃杯中闪闪发光。
谢轶没有不拿的理由。
但在杯口递至唇前，盛铭抬手拦住了他，道：“你不许喝。”
小丑侍应生在旁边低眉垂眼，安静大笑。
盛铭仰头看着谢轶，语气不容置疑：“你喝多了，晚上还怎么伺候我？”
谢轶：“……”
虽然知道一定会被拦下，但盛铭给出的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太……谢轶难以形容，谢轶肃然起敬，并再次被盛向导的表演信念所深深折服。
谢轶低眉顺眼。
场内环境偏暗，青年的细微表情变化并没有藏得很认真。盛铭连看带猜，琢磨出一点，立时又很符合人设地横了一眼过去，眼尾小痣一晃，又是一闪而逝。
谢轶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小猫挠了两下，过分可爱。
唯独当事人毫不察觉，还在专心扮演魅惑妖精，明艳张扬道：“不许乱看别人，专心伺候好我。”
“知道了。”谢轶伸手扣上盛铭的腰，拿着酒杯的手则顺从地递到向导唇边，低低说道：“向导阁下，您请快乐。”尾音很轻，含着笑意。
负责送酒的小丑侍应适时离开，识趣地没再多看。
盛铭满意笑笑，启唇抿了一口。
谢轶揽着他滑进舞池，在边缘处合着节拍随意轻晃。他不四处乱看，只低头专注看着盛铭被润湿的唇。路上太赶，他的向导嘴上都起了层细碎干皮，谢轶意外觉得这很性感。
他低下头，嘴唇擦过盛铭耳廓，极轻道：“转。”
连续几个动作变化，二人顺势滑入舞池前排，距离舞台很近。
盛铭抬眼，错开谢轶的的缠绵视线，光明正大地看向舞伴身后，停驻在舞台中央的歌女身上——那里有某种让盛铭直觉感到不对的地方。
舞曲变化，歌女的动作随之幅度变大，肩上皮草滑落晃动，意外露出垂坠在侧边的白狐脑袋。
自进入后一直盘卧在谢轶肩上的小红狐骤然跳起，呲牙看向舞台，后颈毛竖起，嘴里发出断续的威胁低吼声。
——那是一只曾经属于某个向导的白狐精神体。
小红狐此刻处于普通人不可见的实体状态。也因此，它的这番动作，并未激起周围人群的任何注意。
属于上个世纪的黄金乐曲仍在播放，谢轶表情不变，揽着盛铭自然地转回边缘，停下。
小丑侍应再次路过，盛铭又从托盘里拿了杯酒，仰头灌下。
“阁下，小酌怡情。”谢轶低低笑了两声，扣在盛铭腰上的手微微收紧，暗示性地摩挲两下，叹息般道：“差不多要该回去休息了吧？醉过头了会很容易睡着的。”
盛铭抬眼看他，瞳色比酒液更加醉人，“无聊了？”半醉的青年含笑问他。
谢轶不语，视线缠绵在盛铭眼角，抬手将空酒杯放了回去。
“那就回去睡觉。”盛铭反手又从盘里拿起一杯，低头抿了一口，垂眼道：“这里确实没什么意思。”
——除了台上歌女披着的的白狐皮草，其他的都只是些普通人。
“带我们去休息。”盛铭拉住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小丑侍应，吩咐道：“要大床房。”
小丑恭敬应是。
出了舞厅，又是一段弯弯绕绕的昏暗道路。这次的小丑侍应很是安静，一路无话。盛铭捏着最后拿的那杯酒，时不时地会再抿上一口，很是贪杯。
小丑侍应将他们领到客房门前，递过钥匙后，便迅速离开，二人推门而入。
“哇。”谢轶意味不明地感叹一句。
他们在荒野建起的营地离，虽说算不上缺衣少食，但跟眼前的房间装潢比起来，倒是真的有点云泥之别了。
在全球感染爆发三个多月之后，在通信断绝、物资紧缺，大部分幸存者还在艰难求生的情况下，那迦的这座地下城中，竟然还能营造出这么一间豪华奢靡的客用卧室。
异域风格的手工编织地毯从入门处铺满整个房间，柔软承载着置于房间中央的四柱床——床架雕花，床幔堆叠，深红帷帐被缀满水晶的系带松松扣在一侧。
床尾的双人沙发也是绒面材质，靠背上搭着缀有金色流苏的刺绣薄毯。暗香从并排放置的抱枕枕芯中传出，令人心情平缓。正前的小边几上还放着一瓶刚开封的酒，酒杯两个，透明雕花——谢轶闻出这是盛铭最后拿的那杯种类。
房顶垂下的水晶吊灯和烛火点燃的鎏金烛台在尽职尽责地调动光影，烘托氛围。
谢轶忽略一旁的雕花梳妆台，将半醉的盛铭扶到床前沙发上坐下。酒劲上涌，向导滑落着侧躺下去，呼吸拂动流苏，暗影在毯面轻柔摇晃。
谢轶越过侧边半开的拱门，不怎么意外地看到同样装修奢华的宽阔浴室。仅这间浴室，便有他们营地用于集体住宿的集装箱的一半大小。
这间客房应该还没被任何人使用过，浴缸、花洒架，半透明的玻璃隔门，一切都是全新待使用的。
谢轶拧开洗手池上的水龙头，冲了冲手。水是温的，他从面前的繁复圆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此刻模样。
谢轶走出浴室，脚步声被柔软地毯吸净，像只大猫，悄无声息地停在向导面前。然后单膝压上绒面沙发，眼角有点发红，“向导阁下。”谢轶从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还能这样。
盛铭昏昏沉沉地被他喊醒，耐着性子含糊道：“怎么？”
“您还能自己洗澡做准备吗？这里有热水。”谢轶的呼吸变得有点粗重。
“你好烦。”半醉半醒的漂亮向导有点闹了脾气，伸手勾上他的脖子，哼哼唧唧了好一通，方才松口，低笑允道：“那就一起吧，你要好好伺候我。”
谢轶笑着“嗯”了下，伸手将他捞起，碍事的外套在进入浴室前便被双双除去。
水声是最好的掩护。没了一刻不停的小丑摄像头，他们又自愿落入了被监听器布满、环境加料的温柔乡陷阱。
舞会上的酒全部都是加了料的，房间里的隐约香味也是。
地下城的背后之人需要他们醉生梦死。
被水汽蒸满的模糊玻璃背后，盛铭背抵着拼贴花纹奇特的马赛克瓷砖，眼神清明。
热水兜头而下，将他和谢轶全都淋透。末世之中的安稳热水澡，珍贵与舒爽简直让人难以言喻。
谢轶脸上的妆容最先被水冲净，他低头打量着盛铭的脸，抬手，拇指摁在向导眼角，轻柔抿掉那点与青年自身气质迥异的浅色泪痣。
“以前也化过这样的妆吗？”谢轶专注看着他的脸。
盛铭点点头，冲谢轶露出一个笑，补充道：“但是只有陶冉姐和陆哥看见过。出任务的时候不需要。”
暴力强推足够。
“是吗？”谢轶伸手抬起盛铭的下巴，低头贴了下去，唇齿交缠间，哨兵笃定道：“还是现在好看。”
盛铭含糊应声，专心接吻。
“敬业一点。”谢轶起了点坏心，离开被彻底润透的双唇，沿着向导侧脸，咬上他的喉结，咕哝道：“别这么安静。”
盛铭仰着脖子，思考几秒，伸手推开哨兵脑袋，认真道：“我不太会，你教教我。”
谢轶：“……”
谢轶磨牙：“你们向导的记忆不是很好吗？复刻一下上次就行。”
“你不是挺会喘的吗？”这句是咬着盛铭的唇渡过去的，暧昧调侃。
但是显然，谢轶自认为的直球攻击对盛铭并不太起效用。
盛姓向导回忆了一下，还是感到有些犯难。淋浴的水声持续稳定，但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演戏也要敬业一点，盛铭这么想着，很自然地伸手往下，“你来。”
谢轶：“……”
盛铭非常诚实：“你比我会喘，我也喜欢听你喘。”
谢轶：“…………”
盛铭无知开大：“我帮你。”
……
对自己的行为非常没有认知的向导再次背贴上了冰凉瓷砖，手插在半跪着的哨兵发间，随着他的动作，身子发颤。
竟然还能这样？盛铭大开眼界，并如谢以偿地喘了出来。水汽在他眼中聚集，雾蒙蒙的，随时像要下雨。水流被调到最大，很好地藏住了大半动静。
这场久违的热水澡洗了很久，又折腾着将二人头发吹干后，谢轶才抱着脸蛋身上都红扑扑的向导从浴室出来。
盛铭缩在浴袍之中，从谢轶的怀里挪进柔软被中。床幔放下，精疲力尽的向导在锦被之中翻了个身，推开又要凑过来的谢轶，娇气道：“不要了，困。”
谢轶言听计从，只伸手将向导往怀里捞了捞，抱着安睡。
二人的呼吸很快变得平稳绵长起来，如数被藏在床头的微型窃|听器录下、传输。
*
地下城的某间狭小房间内。
一名黑衣男子翘腿坐着，头上戴着耳机，小幅度地摆动脑袋，嘴角愉悦勾起，似是听到一首满意的欢快音乐。
他的身旁，小丑侍应摘下单边耳机，试探着询问说道：“大人，还要继续派人看着他们吗？”
——这是盛铭和谢轶进入地下城后遇到的第一个小丑侍应。
这俩人除了性格差劲了点儿，进城后的表现一直都很正常啊。虽然其中一个是高级向导无疑，但也不至于如此过度关注吧？小丑侍应有点不太理解。
黑衣男子转过头，眉毛高高扬起，眼睛发亮，闪着即将捕获珍贵猎物的兴奋幽光，微笑说道：“为什么不呢？”
小丑侍应低头应是，重新戴上耳机，坚决执行，绝不多问。
这人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
地下城，下半夜。
在盛铭和谢轶安睡过去四个小时之后，供电一直相对稳定的地下城内，忽然发生无规律的区域断电。小到走廊上的一盏微弱照明灯，大到某间通宵娱乐厅的电源供应，微小的躁动混乱在城内各处先后发生。
妆容各异的侍应小丑四处奔波，忙于恢复供电。
难以察觉的墙角壁缝当中，数只黑甲蝎子安静蛰伏。在确认周围彻底无人之后，方才催动附肢，无声地灵活游走，继续寻找下一个攻击目标。
它们收到的指令是四处游走，随机攻击。
直到某一时刻，其中一只小黑蝎游走到盛铭所在的卧室门外，似是受到某种感召，这只小黑蝎忽然停了下来，窣窣钻进某个裸露在外的配电箱内。
半分钟后，一阵轻微电流啪响，几缕黑烟从配电箱的箱口缝隙中逸出。
与此同时，地下走廊上仅有的几盏照明灯同步熄灭。室外无人，所以此处的断电变化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室外与室内变得一样漆黑，寂静一片。
房间内部，盛铭于黑暗中睁开眼，与谢轶无声对视。
破天荒的，盛铭率先移开视线，先行起身。一丝动静也无，像个真正的幽灵。
谢轶：强者动口不动手，哈哈。[奶茶][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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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敬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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