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吕进和韩觉殷切的注视下,褚远诗终于开了口:“吕师兄,韩师兄,我明白你们的苦心。”
吕进和韩觉面上一喜,果然,四小姐还是最明事理的!
下一瞬,便听到她说:“接下来这段时间,有你们辅佐昭伯管理山庄,我和哥哥们才能放心外出。”
吕进慌了:“……四小姐,这是何意?”
褚远诗缓缓道:“就像你之前说的,九黎门与孤鸿山庄素来交好,一个门派也不只属于掌门一人。不能因为苏怀远一人就放弃整个九黎门。”
“哎……”吕进长叹一口气,他算是知道他和韩觉为什么会受邀了。原来人家不是请他们来商量的,而是打算暂时把孤鸿山庄塞给他们。
褚远诗平常表现得再成熟懂事,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又常年留在孤鸿山庄,有时候一年也出不了一趟远门。想出去耍耍也无可厚非。
而以褚远戈的性子,必定惦记着让自己栽跟头的梧城……
自离魂蛊事件后,吕进就知道,有些事情他越反对越要起反效果,可他总是止不住地想操心。凌泉虽然成功把褚远戈救回来了,可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他骗取信任的手段?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打心底里承认了褚远画的身份和品行,然而,对后者带回来的异域妖男,吕进却是一百个不放心。这小子,也许连名字都是编的。
等等——
吕进忽然福至心灵,二少爷是在梧城遇害的,中的又是苗疆蛊术,而凌泉正是从苗疆来的!他去而复返后,就想拉更多人同去,让人很难不起疑心。
可是,吕进转念一想,他们在梧城的遭遇是从三少爷口中说出的,三少爷是个诚实的人,没理由帮着外人害自己人啊……
就在他脑海里天人交战、一筹莫展之时,韩觉拍拍他的胳膊,将他拉回现实,“师兄,四小姐还等着你的回答呢。”
“嗯……”吕进怕适得其反,不敢再劝,干脆答应下来,“既然是四小姐的意思,我和韩觉一定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由吕进、韩觉、孟慈留下陪褚昭一起处理孤鸿山庄的大小事务。
其余六人则再带五十人,一同前往梧城。
褚远诗取出一张荆州地图,摊在桌上,道:“雁城到梧城,路线有很多条,分别经过庆水、云中、龙湖三县。为了防止苏怀远沿途布下的眼线,我们不要所有人聚在一起行动,那样太引人瞩目,最好三两成群,依照不同线路先到其中一个县,各自找到客栈住下。我已经传信给铁衣镖局的总镖头,叫他从各分部调些镖师来保护村民、百姓。他们大概第二天才到,我们也在明天夜里到这儿——”
她的手指划向梧城郊外的一处小红点,道:“梧城外外唯一一间喜神客栈碰面。”
同时,她也拟了十几封信发往荆州境内的各个门派,至于会有多少人来,只能看情分了。
褚远诗的心思缜密,安排的计划也没什么大毛病,就算苏怀远安排了眼线,也无法同时盯着那么多人。只要在最后的集合前把“做眼”解决掉就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那为什么要提早一天出发,直接明天再过去不好么?”盛青桓问。
褚远戈道:“阿诗也是怕横生变故,离得近些,方便应对。好了,若是大家没其他问题的话,就这么定了。谁要是想退出,就趁现在说出来。”
没人说话。
大家都知道,面对第二个“无相主”,哪怕对方只是个萌芽,都该及时掐灭。
*
凌泉和褚远画不出预料地被划到了一组,和他们一道的还有方自乐、钟雪亭。他们要先去庆水县。
方自乐刚才不在茶室,不知道梧城发生的事,一路上逮着空儿就求凌泉给他说道说道。凌泉不胜其烦,忍无可忍道:“你怎么不问他们两个?”
方自乐抓抓后脑勺,讪笑道:“三少爷和钟师姐本来话就不多,怎么好意思麻烦他们?”
“那就好意思麻烦我啦?!”
“嘘!小心附近有做眼。”方自乐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一阵,竖起食指放到嘴边,低声道。
凌泉翻翻眼皮,没再理他,双腿一夹,□□的马便加快了速度往前冲。
“哎,等等我们啊!”方自乐忍不住惊呼,刚喊完又觉得自己此举不妥,赶紧捂住嘴巴,仔细观察四周确认没动静后才驱马赶上。
直到他们入住客栈,进了客房,方自乐还没完全放弃。
凌泉无可奈何,和他一道的人一共就三个人,偏偏形成两种极端。一个闷葫芦、一个大冰块还有一个停不下来的话痨,前两天半天不见响,后面那个不肯消停。
“出发前你们四小姐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嘛。”凌泉道,“咱们这趟是要去解救梧城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方自乐又克制不住地激动起来,在褚远画无声的注视下,他的声音又小了下去,“只是梧城发生了何事,苏怀远做了什么,我一概不知啊。”
“哎,”凌泉犟不过他,“简单来说,就是苏怀远很可能成为下一个‘无相主’。”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到方自乐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无、无相主……”方自乐双目失神地跌坐到椅子上,脑海中冒出许多疑惑,又一时不知道该先问哪个,“你也知道无相主?”
“我不能知道么?”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苏怀远也这么可怕。”说到“苏怀远”三字时,他刻意放轻了音量,像做贼一样。
“说起来你们为什么要叫邢无赦‘无相主’啊?他没有脸吗?”
褚远画也被勾起好奇心,同凌泉一起看向方自乐。
“你还真别说,差不多就是这个理!”邢无赦生前再怎么威风,现在也不过是个骨头都没了的死人,提到他,方自乐的底气都足了不少。“他每次出现都带着厚厚的黑色风帽,把脸也围了起来。叫人根本看不到他的长相。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做的事见不得人,直到他死后,我们才知道,原来他是个满脸坑洼的丑八怪!你们说,他是不是长得太丑了才会练那邪功报复社会?”
“为什么长得丑就要报复社会?”褚远画问。
方自乐深深看了他一眼,“算了,你是不会懂丑人的苦恼的。”
“我看未必。”凌泉突然道,脸上还挂着一抹狡黠的微笑。
方自乐急了,“你什么意思?难道在你眼里,三少爷长得丑?!就算你长得……长得……”他嘴里胡乱划过几句咒语似的话,又道,“也不能说我们三少爷丑!”
凌泉嘴角抽了抽,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邢无赦未必天生长得丑。”
“什么意思?”方自乐一时转不过弯来。
“听不明白就算了。”
“凌泉的意思是,”褚远画终于开了金口,“邢无赦很可能是练了噬元神功后,才变成你说的那副丑陋模样。”
“嗯哼,就是这个意思。”凌泉摇摇头,老气横秋道:“你这样子,哎……言新妹妹怎么放心带你出来的?”
方自乐听出凌泉在暗讽他脑子不好,急得跳脚,“我只是一时没想到,不许把我当傻子!”
“你们可以安静一点吗?”钟雪亭冷冽的声音穿透墙壁,来到他们耳边。
“对不起对不起钟师姐,我马上闭嘴。”方自乐赶忙求饶。
“你好像很怕钟雪亭?”凌泉道。
“嘘……”提到钟雪亭的名字,方自乐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师姐有内功加持,听力极好,只要她想,就能听到方圆五里内的动静。咱们还是别说话打扰她休息了。”
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方自乐用行动告诉凌泉:怕,很怕,非常怕。
他们入住的是上房,室内有一床一榻。凌泉刚进门就抢占了床铺的使用权,褚远画无争抢之意,自觉把行李放到榻中央的炕几上。
方自乐却不乐意了,“你这人懂不懂谦让,房费都是三少爷付的,你让他睡塌?”
凌泉原话奉还:“咱们还是别说话打扰钟姑娘休息了。”
褚远画也道:“没关系,自乐,我睡哪里都一样。你也别叫我‘三少爷’了,我不大习惯……”
既然褚远画发话了,方自乐也不扭捏,在心里掂量一番后,道:“那我就叫你师兄吧。”
转头对着凌泉时又变了一副面孔,他冷硬道:“小妖男,快把床让出来给远画师兄。”
听到他再次叫自己“妖男”,凌泉玩心又起,他眨眨眼,道:“你很想和我一起睡吗?”
方自乐的脸噌的一下变得通红,“谁、谁想跟你一起睡啊?”
“这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榻,你们远画师兄睡床,我不是得和你一起挤榻了吗?”
“我我我……大不了我睡地上!”
砰——
钟雪亭猛的推开门,依旧面无表情,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需要帮忙吗?”
*
分床的问题还是在钟雪亭的帮助下解决了,以凌泉和褚远画同睡一床、方自乐独享一张榻告终。
虽然不是第一次和褚远画躺在一张床上,但凌泉却觉得非常别扭,只要和对方的肢体稍有一点接触,他就浑身躁得慌。
难道是天气太热了?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睡榻呢,至少榻上凉快。
褚远画刚躺下没多久就已经呼吸平稳、安然入睡了,却被凌泉翻来覆去的动静闹醒。
“你睡不着吗?”他迷糊道,喷出的气打在凌泉的脖颈出,“我还是去榻上睡吧。”
“不行,你得陪着我。”凌泉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别扭地想:你得陪着我受热,休想丢下我一个人跑去凉快。
“是太热了吗?”褚远画问。
凌泉都要怀疑他会读心术了。
没等到回答,褚远画还是起身离开,很快又回到床上,手里多了一把蒲扇。
他拿着蒲扇,一下下给凌泉扇风,“凉快些了吗?”
微凉的风扑在凌泉身上,他竟久违地生出了难为情的情绪,送出嘴的话却是:“嗯……还可以吧。”
褚远画立即停手,故意道:“好吧,那不扇了。”
“好啊,”凌泉忍不住笑了,“你学坏了。”
褚远画没再答话,默默恢复了摇蒲扇的动作。
在人造风的陪伴下,凌泉渐渐陷入安睡。
一旁扇风的褚远画头脑却愈发清醒,他后知后觉地想:也许凌泉早就发现井底密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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