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积没想到柏溪的反应这么大,他侧身挡在两人中间,柏溪却伸手一把将他撩开,质问来人。
“你是人是鬼!”
“......”那人撂下衣帽,满脸的愧疚,正是杳无音讯的“白术”,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少卿大人他——”
“是了,”柏溪双手抱胸,语气严肃:“你与少卿大人一早便串通好的,白术......?”
“柏溪,”原本在廊下的青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一圈白术说道:“白术已经死了,尸体扔在了乱葬岗。”
见白术的头又低一分,青竹忍不住冷笑一声,“我说李公子,即是已经沉冤得雪,扬眉吐气,又何必低着头唯唯诺诺的?”
白术抿着嘴不敢吭声,忽然,寝室门开了,褚垣一脸愁容地走了出来,几人围了上去,将走神的褚垣吓了一跳,还不等他说什么,白术作势要跪。
“不准跪!”褚垣抬手指着他,低声呵斥,青竹眼疾手快将白术一把捞起。
“殿下......”白术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我之前就说过,你们见我无须行礼,”褚垣拉过穿着随意的外衣说道:“若是因为白术一案,你更不必为此道歉。”
“这些,都是卫涂的将功补过。”褚垣拍拍他的肩膀,随后穿过他们,坐在竹椅上看着药罐的火候。
“可是殿下你不是生气了吗?”柏溪不知死活的开口,褚垣扇扇子的手一滞,抬头看几人一眼随后又低下头,专注地扇着风。
“今晚你不许再说一个字,”褚垣说道:“说一个字少吃一顿饭。”
柏溪吃惊地微张着嘴巴,看着偷笑的青竹,斜了一眼李逐,不服气地嗤一口气,侧过身去不敢再说话。
青竹走过去接过褚垣手中的扇子,半蹲在旁边说道:“殿下与李逐如今都是一样的立场,一个要从宫里偷逃出来被发现便是欺君,一个穿着一身可疑的黑衣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翻墙进来。”
“李公子,殿下又怎忍心苛责你?”
咔哒一声,苏熠青把药箱合上,对着床上惊魂未定的金花叮嘱几句。
“一日一服,手上的淤青要用力揉开。”她起身,将药油交给另一旁站着的宫女,转过身叹了口气,走出门去。
“如何?”卫修远守在门口,见苏熠青出来就问道。
苏熠青抬眼意味不明地看他,回答道:“无事,受了些惊吓,休息几天就好。”
“嗯......”
卫修远低头沉思,不搭话,苏熠青看着觉得出奇,委婉地试探道:“大人不必担心金花姑娘,即便是医女来瞧,金花姑娘几日也就活蹦乱跳了。”
言外之意便是,破格叫了太医来瞧,你的相好绝对药到病除。
“苏太医误会了,”卫修远微愣,读懂了她的意思,抬手低声说:“借一步说话。”
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确认四下无人,卫修远轻出一口气,说道:“此番问询并非我对大人有何怀疑,只是思虑良久仍是不解心中疑虑,所以前来请教苏大人。”
“卫大人,你放才说了问询。”
“抱歉,”卫修远润了润唇,说道:“玉屏之死可与大人有关?”
眉头下意识抽动,苏熠青在这猝不及防的问话中暴露了自己。
“没有证据,”苏熠青紧绷着放缓了呼吸,眼神紧盯着卫修远,像只警惕的狼:“你这是诬告。”
“不......”他的本意并不是要将苏熠青惹恼,卫修远斟酌着字眼,重新开口:“我只是疑问,或者换句话说,大人可知玉屏因何而死?”
“卫大人不如直截了当告诉我,玉屏怎么死了?”
“狱中病死的。”
“风寒?”
“仵作验尸,查不出死因?”
“仵作?”寻常宫女病死也没有请仵作的规矩,何况是一个死囚,苏熠青不太明白,问:“为何要请仵作?”
“死相蹊跷。”
“如何蹊跷?”不是来找麻烦的,苏熠青松了一口气,配合搭话。
寒冷干燥的空气顺着上下唇的缝隙,摩擦过牙齿,嗓子发涩发痒,卫涂咽了口唾沫,说道:“苏大人可还记得八年前的那场瘟疫?”
猛地转头看他,“你是说,”苏熠青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与声量,“你是说玉屏的死状同八年前疫病而死的人一样?”
“相似,”卫修远忧心忡忡地说道:“不光是玉屏,自杀的玉雪在死后几天,尸体也出现了那种症状。”
“带我去看。”
“烧了,”卫修远叫停预备离开的苏熠青说道,“为了避免进一步传播,几日前连同她们生前接触过的物件一并烧了,而金花此前与玉屏同房。”
“既然大人早有定论,为何不上报?”苏熠青转过身,面对他问道。
“那场疫病太过惨烈,若不是十足十的证据,这样说出去只怕会引起恐慌。”
“可大人已经将尸体都烧了。”
垂眸沉默一瞬,卫修远诚恳地问道:“......苏大人可有办法预防?”
“我?”苏熠青仍是没有明白,卫修远为何一定要找她来解决此事,与他相识的太医中,有更好的选择。
“是,”卫修远看着她,郑重地点头:“医圣沈青的徒弟,既然你师父能够控制住疫病,青出于蓝,我能找的只有苏大人。”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苏熠青脸色一凛,说道:“在那些妖物面前,纵使是医圣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什么?”
突然冒出来一句妖物,卫修远有些摸不着头脑,苏熠青长舒一口气,说道:“今日申时东门见。”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人的一双手掌几乎是世间最神奇的造物,可抓握工具,可提笔写字,骨节灵巧,皮肤柔软,用来爱抚也是现世极品。
但若是缺了一只,便是处处掣肘,惹人心烦。
湿哒哒的脸巾耷拉在铜盆边上,一觉睡到日落才醒的徐禾学看着平静的水面无可奈何。
该如何用一只手拧干毛巾,然后擦脸呢?
答案显而易见。
骨节分明,精瘦有力的双手拧干脸巾,展开、重叠、放在右手,左手握着徐禾学汗津津的脖子,仔细轻柔地擦拭他的脸。
“闭眼。”湖朱声音有些哑,徐禾学老实闭上眼睛,任由他将自己裸露出来了皮肤全擦了一遍。
温水在皮肤上蒸发带走了多余的热量,徐禾学总算是清醒了不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房外响起叩门声,他要起身,却被湖朱摁下。
院门刚一打开,苏熠青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微愣,身旁的卫修远抬头看一眼牌匾,的确是石竹屋无疑。
“徐道长在正厅,”湖朱抬手坐出一个请的动作,说:“随我来。”
卫修远跟他对上眼,后者礼貌地收回眼神,但对方的眼神太过犀利,湖朱不遑多让直视他,卫修远意识到自己的冒昧,稍一点头,移开目光,跟在苏熠青后面。
在某些方面,徐禾学有着近乎刻板的执着——等湖朱将人带到,他正拿着热水冲茶,三步并作两步,湖朱接过茶壶,示意他坐下。
没有开场白,苏熠青三两句讲清卫修远的发现,随后直截了当的问:“道长可以什么方法预防此事?”
“若是那狐妖铁了心要下毒,”徐禾学右手掩鼻,无奈地说道:“无计可施,虽然十二宫我都设下阵法,但那妖会附身,阵法未必拦得住她。”
“难道只能坐以待毙?”苏熠青手放在桌子上,稍稍前倾。
“嗯......”徐禾学放下手,暂且得出方法:“晚些时候我画些驱邪的符咒,让......”
“等等,”卫修远听了半天,越听越糊涂,忍不住开口打断:“虽然我已然在计划中,但我仍不知道我们在谋划什么,狐妖?”
“被公然押解到朝堂之上的那只狐妖知道吧,”苏熠青说道:“跟祸乱后宫的那只没有关系。”
应该是个缓和气氛的玩笑,但卫修远用力闭了闭眼,忍住了自己的白眼,“你是说,八年前和现在引起宫人死亡的不是疫病,而是妖毒?甚至是同一只妖?不对,是两只妖?”
“姓卫的果然都聪明。”苏熠青想来不是严肃的人,看着卫修远一脸苦恼,不合时宜地说了个俏皮话。
“这也太荒谬了......”
“荒谬?”苏熠青露出个不可置信的笑容,嘲讽道:“日前狐狸烧城,骑长大人是外出了吗?”
倒茶的手一顿,湖朱放下茶壶,表情玩味地看着徐禾学。
“嗯?”徐禾学低头抬眼,疑问自鼻腔中发出,对方只是笑笑不开口。
“那只妖仍在宫中?”
“是。”苏熠青淡定地回答他的问题,“所以才棘手。”
“为了什么?”
此题超出苏熠青的回答范围,她看一眼徐禾学,察觉到目光,徐禾学试探地看着湖朱,卫修远顺着两人的目光,又将视线重新聚焦到湖朱身上。
“为了皇位。”
“什么!”几乎是脱口而出,卫修远不自觉站起身,又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坐回椅子上,低声:“这位公子,话不能乱说!”
“且不说这个,”湖朱将面前的茶水挪开放到一旁,半倚着桌子问:“从进门开始,卫大人就多次偷瞄我,可是见过我?”
此话一出,另外两道目光盯着他,卫修远垂眸思考一瞬,老实交代:“公子可是安平王殿下的人?”
“看来真的见过,”湖朱直起身,端起茶浅尝一口,说道:“但我却对大人没有印象。”
“**年前见过一面,”卫修远并不自谦,说道:“天子近卫,过目不忘是基础。”
“既然如此,我说那两只妖是为了皇位,”湖朱放下茶杯,从容说:“几分可信?”
“并非怀疑,只是,两只妖为何觊觎皇位?”
“自然另有主谋,八年前的疫病也是为了让殿下疲于顾及朝堂,借机谋反。”
“可是,......已死,”卫修远说道:“如今又如何夺位?”
“或许另有同谋,”湖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或许褚瑀也只是受人唆使。”
“老实到愚笨的太子,怎么会去造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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