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历史 > 芍药园 > 第3章 虞寿篇其二

第3章 虞寿篇其二

战争的机器一旦启动就再无法停止这份运转。世界上真正永动的机器。卫铎并不是从常年在西北边塞的生活中领悟到它的,卫铎是在早已内化的生命中,悲不可遏地感受到这一点的。

悬教,青石王国唯一的宗教。在它还没有因为教主瞿桓从南方海岛至白滩中被派来查实地方祥瑞之兆的孙典发掘并带入宫中,因为展现出无与伦比的神力而被供奉,坐使其成为国家信仰之前,就曾经借由秘术(又或许是更重要的,前任教主的口才与领导力)在国内各个人员混杂、管辖困难的区域传播。

对于卫铎来说,悬教首先是质地坚硬的儿童身量的木床,然后是绳索、迷药、浑浊的空气。被蒙蔽的眼睛能感觉到蜡烛的光亮,劣质蜡烛才有的颗粒的烟熏感。偶尔清醒的时候看到,用灰旧的衣袍裹住全身的人,面具遮盖住了他们的大半张脸,用像是有着干燥掉皮的嘴的声音,日夜吟诵着诅咒般是祝福。在这里,书是无字的天书。文明是,文明是这张嘴里,苍蝇似的嗡嗡声。

军营里的日子,好像看不到尽头的,血红色的、粗糙的手掌,不需要去过度清洗因而留下的污垢。过去是自己伤口的裂痕,过去是名为敌人的人的鲜血——好像身体再次涌出血来,但疼痛毕竟也如同流失的时间般,在消耗的生命里大大地减少了本来的触觉。随着水流生长如海藻,红粉的血迹,不断地拉长、淡远、消失不见。从不绝的河流中爬上来,还没有晒干的身体,新鲜的血液就瞬间溅上了卫铎还没来得及感受其洁净的皮肤上。

“不知道这样迎来送往的杀人游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以治病为由被秘密送往悬教的低烧的卫铎,在长官兼父亲的眼里更需要治愈的另有其病。

既不能让他拥有自由、活得痛快,也不能让他就这么束缚而封闭地死掉。卫铎嘴边的迷药随着他身体的衰弱逐渐换成了治病的良药——野生的草药所炖煮的热汤里,沙砾的口感,泥土的腥味,却出奇地有效。捆绑卫铎的金属镣铐被撤下,他已经动都动不得了,何必用镣铐?但依然在他不需要活动的时候贴心地用绳索将他的四肢固定在木床上。卫铎半只手捧着茶碗,半身被悬教信徒的衣袍所掩盖,那只面具围着他,不怕他跑了,到怕他不跑的戏谑,那是养了满庄动物的主人对于其中的任何一只都无法打心眼里觉得重要的优渥的态度。卫铎矮着头连呼吸都一口里欠了有半口的样子,爪子的手,惨白的指甲长出来,没有人去修理它,在扑面的药水气中,卫铎的眼睛熏开一点,化雾的视线里,水中的卫铎,像是结痂一样结在一起的头发的感觉显现于其中,绳子把他手腕的皮肤绑成红绳子的样子。一切都让眼看着一切走向**——同时也走向顺从的信徒感到快乐。很多时候他支开众人,为了施恩于他。从征兵的村落里离开的他与战场的银狮子、盛名的将军麾下最盛名的将军。他喜欢自己的明智,在能证明自己的明智能胜过他人的时候最喜欢。面具下他笑得像是无法合拢的嘴,“干嘛不听将军的话呢?”他一半关心着别人,一大半关心着自己,直到卫铎飞出的药碗砸碎他的头颅。凄厉短促的尖叫声中,卫铎转过转动起来就像是带有喀嚓声的旧关节的脖子,黑暗中他金色的眼睛溅上血。温热的,解药般的。“是啊。干嘛不听将军的话呢?”

卫铎活动着自己的关节,尤其是脚踝。如果他没有同时缓慢而残虐地从死者的脖颈践踏到脸庞,以确定对方身首异处,再也发不出哪怕是嘶嘶的声响的话,这确实还算是一项百利而无一害的运动。他在等待着,烛台旁边。蜡烛哔剥发出的轻微的爆炸声,虽然由长袍隔断,但是又由死者和苟活者相同的、余温和汗液仍在的□□链接的地方所传递的,运动的卫铎和被动的...死者的骨骼(谁的骨骼?)一样发出刺耳作响的咔嚓声。卫铎觉得它很清脆,比起按入手上暴起的血管也无法制止的、运转在周身尤胜于脑耳的心跳声。卫铎在黑暗中,什么也没看——他望着结实的木栓木门,投不进一丝光芒,看似能阻挡一切,但哪怕在重病之中,卫铎都能清楚地听到门外往来的喧哗声和虫鸣。更何况他已经痊愈。三。二。一。他等待着。等待着房门被众人破入的那一刻。这一刻。一线的、门屋的嫌隙。面对着凶恶的来犯。刺目的盛光之中,卫铎像是看到了自己上一秒还在黑暗中努力克制的隐隐的笑容。熏烟包围着他,是的,泼溅如江涛的、就像是被供奉了千年的蜡烛的烛台,火焰设阵之处,被烘干了衣服和手臂的感觉。半透明的红色中,固体的蜡白色渐渐泛出,有着惨白皮肤的羞红的新娘?有着缺少光照的脸面的玉修罗绯红的杀心。他一把抄起滴蜡的烛台,踹烂了面前欲开的房门如把刀子插在威胁的牌桌。随房门排倒的信徒被掀开、挤压,卫铎用空闲的手撂倒它,并非是大发善心、想要为持刀拿剑的敌人排忧解难——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他们,等待着聚集。现在他终于可以笑出声来。在他痛快的笑声中,烛台的铁锈摩挲着他的手掌,他笑过之后,用烛蜡倒塌如山洪的锈烛台砍杀了他们——勇猛的、来不及逃走的。普通的。也许七八个,也许更多。

隐窜在山间与人齐高的野草中的卫铎屏声敛气地快步穿行着,他不能在村落中久留——这个曾经因为剿匪活动而疏散的村落早已成为悬教众徒盘窝的据点,但山中也并不安全。气温的降低、野兽的横行对于手无寸铁、连手脚都早已被野草割破的卫铎来说固然可怕,然而此时横亘在他心中更加巨大的阴影是他曾无数次跟随者剿匪的队伍来到过这里。在这个以所谓的兄弟情义和江湖义气构筑的梦想的法外之地,他成堆地割下过他们的头颅,放任所有死不瞑目者的血液染红过山脉和河流。为此,他自己的姓名和颜色也不得不在存活者的记忆中被染得血红。

无论落到他们任何人的手里我都将生不如死。卫铎几乎汗毛倒竖,压抑地惊恐更惊恐,他警惕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他给他们带来的震慑的威效早已结束,以村为单位的信徒,哪怕在他面前有如蝼蚁(更何况同为人类肯定与他势均力敌)——聚集起来的力量也足以瞬间吞噬鼻息喷云的长鲸。以部落为单位组织起来的匪寇亦然。现在轮到他们来为你献上永不醒来的噩梦。落单的卫铎步履坚定而迅疾,满脚的鲜血并非没有存在的意义,疼痛涂抹模糊着卫铎的思绪,只要假装在前进,就可以忘记自己其实无路可走。难道有任何地方等待着你的回归吗?难道你像他们?卫铎。大自然早已为你写下了近乎于死亡的结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老子是最强皇帝

狂兵神医

月光如水照心扉

喜劫良缘,纨绔俏医妃

万界收纳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