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照闹了一会儿，整个人就松散了下来，温软的触感落在了周苔怀里，脑袋趴在周苔肩膀上哼哼唧唧说着“困……”，徒留周苔僵直当了一分多钟的木头，他才堪堪回过神，又犹豫了几秒，左手揽上谢林照的肩背，大手抚着脑后，将他上半身固定跟着一齐后仰，紧接着右手臂揽着谢林照半跪着的双腿，周苔呼吸一沉，双臂用了力，像调整睡姿杂乱的小孩儿一样，迅速地将人以一个公主抱的、舒服的姿势带到了怀里，而后缓缓起身。
醉酒的小少爷睡得安详，不声不响地，只能由周苔抱着回房，他个子不算低，但抱起来又轻又软，像整个世界在周苔的臂弯中，于是他小心地弯腰，轻手轻脚地将谢林照放到床上。
周苔人高马大的，从前也是个粗性子，对着不一般的人难得细心，但却没有用，谢林照温柔的呼吸打在他脖颈的时候，周苔尚且情难自抑，现下也不敢帮谢林照换睡衣，索性他今天穿的T恤宽大，料子摸着冰凉发软，第二天醒来顶多是醉酒的头疼，周苔提前准备好醒酒的哄哄。
然后他就应该走了。
因为他也喝了酒，在知道谢林照性向的同时又喜欢他，应当做个光明磊落的，绅士的人，不做什么。
但周苔不绅士不君子。
更何况是谢林照先动的……嘴。
房间里关着灯，窗帘没拉，今天月色很美，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照亮了满堂，阴影落在了谢林照身侧，一团浓雾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的人。
周苔忍不住叼着烟，滤嘴被唇浸湿了也没燃起来，牙齿咬着，上下或是左右微动，磨牙，紧接着咬着唇。他此时大脑一阵发麻，在酒精的刺激下，妄想飞蛾扑火。
他面无表情地心想。
我说过要克制，克制……但不是我的错。
他做到了的，自觉做的很好。可惜混社会早的人头一次这么自觉，结果被人破了戒，就想对着犯着他破戒的讨点什么奖励才好。
不论小的大的，他自己拿，毕竟奖罚不明，怎么继续坚持……总需要点什么东西，来封住他蠢蠢欲动的心。
周苔没读过几年书的脑子逻辑倒是越想越清明，他混不吝地叼着烟，弯下来腰，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半跪着更方便，谢林照睡醒一般，不怎么安稳，此时翻了个身，半个身子蹭到床边，脸陷在软软的枕头里，面容发着红，周苔躬身向前伸长了脖子，侧着，头比身先上了床，闭了眼，别扭的姿势离谢林照越来越近，近到嗅得出谢林照安平缓的呼吸中的酒味儿，清浅的，不难闻，混着热气，只觉得着了迷。
他还叼着那根破烟，换个不清明的视角看过去，他像是再跟谢林照接吻，又像是要带坏“好学生”一般，带着人吸同一根烟。
暧昧极了，不同于酒精的发热裹着他的思绪，越来越上头……
“铃铃铃、铃铃铃——”
不知道放在哪儿的手机铃声响了，急的跟催命似的，周苔倏地睁眼，眼神里恍然而过一瞬道不明的情绪，随后清醒过来，身体僵持住了，屏息不敢再靠近。他定了两秒，立马起身，轻手轻脚地逃了这片安逸暧昧的氛围里，跑回了客厅。
周苔摸了把脸，在沙发缝找到了手机，看了眼是客户的电话，但不重要，他没着急接，把音量调小了，深深地吸气呼气，揣着行走的炮仗到了客厅的小阳台，换了根烟重新放在嘴里点上，这才接了快挂断的电话。
夜里的风带着凉，一缕一缕的白烟被吹散的看不出形状，周苔声音带着哑，中指食指夹着烟，拿了下来，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带了点火问：“老张，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啊，还要您亲自打个电话？”
对面的是他们公司在国外的老客户，中国人，姓张，学历暂且不提总之靠着胡诌八扯做这个做那个站稳了脚，说来好笑，老张在国外挣得大头还是中国人的，所以他手里的联系人庞大基本上每个留学生的群里都有他或者他的小号，也是周苔他们公司的季节性的“大客户”之一。
顺带一提，周苔他们现在干的算灰色产业，不怎么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只不过活轻松来钱快，所以招的人来的断断续续的，当然了周苔也没让谢林照做跟员工一样的活，他给谢林照安排的工作就是做做表格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情。
“哦哦哦，你看我又忘了现在国内是晚上，等有机会给你赔罪！”老张的声音挺急的，确切的说是激动，“这不是急事嘛，我跟你说之前那个实验室，贼有钱那个又找我了，需要我们帮他找人完善一下他的项目。还是你之前说的，他一联系我，让我立马给你打电话的。”
“嗯。”周苔语气平平地应了声，吞吐出烟雾，夹着香烟的手搭在了阳台栏杆上，以一个躬着身，微微向上烟的姿势，对着夜色，喃喃自语，“随便吧……”
老张很不理解，周苔这厮绝逼是她这几年见过最喜欢钱的人了，怎么这次听见大生意上门了这么冷淡，他狐疑，“你咋了？别跟我说你跟老江闹掰了、破产了，然后做不了这个了吧？”然后也不等这边说什么，当即苦口婆心道：“嘿，别啊。再怎么样你俩能做完我这一单才掰行吗，这个钱你们先让我挣到了再说……”
周苔回了神，清醒了不少，听了一半就忍不住嗤笑：“财迷。”
老张不以为耻：“谢谢夸奖，我俗人一个，没办法就是爱钱。”
“行吧。”这么晚了，周苔心烦，也懒得跟他掰扯什么，也组不出来人，叹了口气，“你再怎么爱也先等一个晚上了，等明天直接找江不凡吧，没闹掰，能让你挣个提成。”
“就等你这句话，那你早点睡呗。”
老张事儿说完了，电话挂的也快，一点也没注意到他合作伙伴今晚不上不下的愁思，脑子里只有对挣钱的渴望。
月色渐浓，周苔惆怅地望着天，眉头蹙着，脑子被风吹得清醒了不少，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更愁了。
烦。
比最燥热的夏日还要烦躁的思绪，此时一点点地追了上来，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还是像上次那样颇为浪费地抽到一半又被他亲手掐了，小阳台烟雾缭绕，周苔这周戒烟的成果彻底以失败告终。
他到底也是个俗人，普通人，平平无奇。
现在七月底了，再过几天，他认识谢林照快一个月了。
才不到一个月啊……
他陷了个彻底。
什么冷静克制，完全没用，尤其是在知道谢林照性向的情况下，像是已经解开了门上的一把锁，对着剩下的，他站在门前又不甘心不去试试答案。
可想而知，情爱真是最不讲理的，熊熊烈火，无薪自然。
这也没什么。
只是周苔近也不能，退也不愿。
他比谢林照大，经历的多，名义上算半个长辈，思虑考量不单单是在一起的问题，有的没的，周苔想了很多，他还不知道谢林照喜不喜欢他的情况下，还没迈出去第一步的情况下，就敢去想了以后。
这其实是一个很可笑的概念，周苔可笑的自恋，也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嗯，他也喜欢我。
他就这么漫无边际的想着未来，担心谢林照会被他不好的习惯影响开始了戒烟，担心家庭关系，思绪发散的又想到谢林照开学了怎么办……而其他的，他会将他有的一切捧给谢林照，只是他怕谢林照不要，因为谢林照不缺他的这些东西。
所以这些都是空想。
他应该去捧上刚萌芽的真心给谢林照看，看没有土壤、没有养料的栖息之地，靠着谢林照带来的阳光、清风、雨水，竟然也发芽了。
在四下里无人知晓得时刻，它也在摇曳。
如果谢林照连这个也不要的话，那周苔再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了。届时，谢林照买张票回家，他就很难见到谢林照了。
周苔无奈地吐出口烟丝，半截半截的烟被他攥在手心，只觉得自己不是在抽烟，更像在扯玫瑰花的花瓣，扯一瓣下去，他喜欢我，再扯一瓣，他不喜欢我，再扯一瓣，他喜欢……从外到里层层剖析。
谢林照年轻带着不自知的魅力，他的未来还很长，不缺资源不缺人脉，应当像飞鸟一样去找同样肯展翅的人，相比较之下，周苔太过死气沉沉，并不是他最好的选择，不，他不说的话，也不在选择之中。
周苔的喜欢又不值几个钱。
不知为何想到这个，周苔莫名地笑了笑，到这个时候，他还不自觉地拿钱衡量一下感情，庸俗至此，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涟漪，夹着醋味的风霜雨雪，嫉妒的滋味就这样一下子爆炸式的漫开。
世俗上般配上谢林照的不应该是周苔这样的人。
周苔的烟盒里还剩最后一根烟，他重新点上，这一根他要抽到底。
……
但谢林照抱起来怎么这么瘦。
一个小时后，周苔咬碎了烟头。
他沉着脸，坐在地上，变态似的在谢林照的床边，枕头前的位置，咬牙切齿地想。
——去他妈的世俗。
变态当着当着给自己当生气了的，倒是头一次见。
真稀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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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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