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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灯枯

叩叩几声,我敲响面前大门,每敲一下那狗就吠得更厉害,吵得附近人家接连叫骂。

我站在台阶上等候一会儿,少倾,门内传来缓慢的步伐。

田大娘来开门迎我,但她的模样相比之前略有不同,面色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低落,肩膀皱皱巴巴的,脊背伏低,整个人看着甚是萎靡。

她打开门,仿佛还愣神了片刻才想起我是谁,勉强笑着迎我进去,“鄢姑娘来了啊,快、快请进来。”

田大娘站直身子,带着我往屋内走,若是从前,她知道是我来替师娘看病,在路上就得和我说说她女儿的病情,顺道再唠叨挂念几句,可直到我跟着她走进房门她也没有多说一个字,背影尽显疲态。

踏进屋内,我一下就闻到了浓重的苦涩,仔细辨认,是她曾拿过的药材的味道。

在我等候着青厌回山时,师娘与我说起过不少病症,其中一列就是田大娘的女儿,她说起时我听得仔细,很快就明白那日搜寻无果的低咳便是田家卧房内传出的。

街巷里犬吠声渐渐低下,越显得床榻之人发出的咳声更清晰。

一声接着一声,断断续续间黏着不适的堵塞。我走近一看,昏暗的床榻上侧躺着一个单薄的身形,脸颊上的肉都凹陷了下去,弱不胜衣,与田大娘虚弱的模样简直如出一辙。

怕真是骨肉连心,女儿病得不成样子,连母亲也跟着日日染上病色。

我看着二人的样子,心中不是滋味,到底没把安慰的话语说出来,若是这病情反复无常,还得害得田大娘愈加难受。

我将药箱轻轻搁在矮柜上,田大娘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摸出一条手臂,我一惊,看着那条瘦得如枯枝一般的小臂,下意识就在心里推敲起这人还有多少时日,再一摸清她的脉象,几乎就能断定生死在哪一刻了。

田大娘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我的脸色,自是希望我能说出“无碍”之类的诊断,但我实在说不出口,也说不出让她尽早准备后事的话来。

片刻的沉默中夹杂着阵阵低咳,塌上少女体弱得连咳喘都无比艰难,若是离得再远些估计什么也听不到。

我想不明白,几月前路过田大娘家时,那咳声确实虚弱,却绝不至将死的地步,怎么一场暴雨过后能病得这样严重。

田大娘实在忍不住,还是问道:“鄢姑娘,你看得如何?巧儿她、她可还好?”

她的话语并不坚定,似是也明白自己的女儿时日无多,只盼着我能带给她一线生机。

我张了张口,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师娘让我下山来看病,大概是心里已经有过定数了,断不会留个命悬一线的人让我续命,只怪我跟在师娘身边学了这么多年依然医术不精,一时半会儿居然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保下她的性命。

“……田大娘。”

我尽量话语平静,不让她看出我的犹豫,“我先给您开个方子,您还和以前一样喂她服下就行,我会再上山一趟,和师娘说明一下这症状。您先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万一您也病倒了,姑娘可怎么办?”

“是、是……”

我劝告让田大娘顾好自己,她连连点头答应下来,嗓音微带抽噎,接过药方时眼角还蓄着一片泪水。

我能做到的最有效的办法仅有改动下师娘为她开过的药方,不让几味剧烈的药性太快吞噬掉她性命,再多的我只能回去请教师娘。

田大娘在我临走时拉着我的手不断感谢,她手劲儿很大,捏得我手腕都红了一圈。

我没想到如何救治,自愧受不了她这般真挚诚恳的谢意,很快离开了镇子,马不停蹄朝山上跑去。

烈日暴晒之下,我出了一身汗,跑进密林里乘了一片阴冷才慢慢降下热暑,我一路回忆着那本记录咳疾的医书,无论怎么回想都没有想到能彻底根治的方法,事到如今唯有去问过师娘,她所治过的疑难杂症不少。

如果连她都无法,那就真难回天了。

我朝药肆赶去,沿途擦过不少树枝,脚步声后貌似还带着其它的杂音,簌簌作响一路,驻足细听又变得悄无声息。

坠在肩上的药箱越来越重,硌着肩头酸疼,我无心久留,继续朝前路去,在太阳爬到山头最高处时,我也一并爬到了药肆门前。

一进门,师娘端正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册,面前茶杯未动,热气早早就散了,像是从我出门一直静候到了现在。

她听到我回来,不慌不忙地起身接过药箱,问道如何。

面对田大娘时我还不敢告知她真相,对师娘就得说个详细,一点儿细节都不能放过。

我说着今日所见,余光偷看师娘的表情,她似乎并不意外,冷静点头,而后拿过冷茶小啜一口。

“你开的方子倒也没问题,但那姑娘已油尽灯枯,就算是我也没办法保证能救下,以药续命是如今最为保险的法子,我再给她添几味药,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

师娘说着,从桌上拿过笔墨开始添字。“田大娘那边我会与她说的,若她向你问起,就如实相告了吧。”她认真写下几行小字,头也不抬地说道。

自师兄捡回一条性命后,师娘像是比从前淡漠了许多,她不再整日下山看病买药、忧心某个病症难治,连生死都看淡不少。

我不知这样的心态是否算得上开明,至少我自己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去还无动于衷的,最多只能忍下伤感憋闷在心。

田大娘在那老道士手里救过我,无论如何我都想还了这份情,不能根治了病,哪怕为她女儿多延几日寿命也好。

最后一笔落下,师娘把方子递给我,道:“这段时间就辛苦你多去几趟了。”

我接过,“嗯”一声,不似简简单单拿到了一张药方,倒似是接下了曾经担在师娘肩膀上的重担。

她对我有种无言的放心,之后我又下山,听她的话去到别处几家里看病问诊,开出的方子经她一看就原封不动地打了回来,颔首认可。

几家病愈后,我自主接下了某些小症候,像孩童的磕碰、少年的热疹,老者的腰痛……

假繁忙变成了真繁忙,一桩一桩的病例累积在我手中,不知哪一日起,我不再做起晒药的活儿了,也不再有时间去胡思乱想某个身影,尚未解决的情愫就这么被搁置了下来,慢慢沉到心底最深处的角落中。

镇子里许多人都认识了我,他们聊起“鄢大夫”,不免就会带上几句“鄢小大夫”或者“鄢姑娘”的话来。

当我穿过集市或是寻常地走在回山路上,常有人会喊住我将我拦下,有的为了谢我会包着几张热乎乎的烧饼和馒头塞进我怀里;有的脚步急切,想替她家中受伤的人讨副药贴;更甚,在我难得歇息时,我也无法停下手中的笔杆,因为会有人听到药肆名声而寻到山里来。

师兄的病反反复复,师娘就留在药肆里帮忙煎药,还顺便揽下了我的活儿,挑拣、晒药、记账,做起来亦不清闲。

从我拜入师娘门下的一段时间里,我就幻想过有一日能像师娘一样为人治病,就算忙到筋疲力倦也会觉得无比有意义,而今这期望实现地突然,将我打了个措不及防。

我会在夜深人静时盯着密密麻麻的医书质问自己,这真的是我一直都想做的事情吗?我恍然悟出了和师娘一样的心态,或许在我看来,性命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会为新的生命贺喜,同样也会为老死病死而伤悲,但那只能说明我对生命有所敬畏,并非该以就死扶伤来诠释我的价值。

若让我重新祈求,我不会重蹈覆辙,可让我直面自己时,却不敢道出何为我所思、何为我所忆。

我太久没有见到那个人,这样的分离不是我所期望的,我可能会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依旧笑着缠在她身边,直到某天她应承了自己的话语离开古寒山,直到她的样貌和身形从我脑海里彻底淡忘。

但我向来摸不准她的行踪,就算时她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午后完完整整地站在我面前,我也会觉得自己患了癔症,苦思化为了有形。

真有这么一日的话,因为忙碌而掩盖在心底的悸动必定会被提上心口,重见天日,届时我就该豁达地承认我对她是什么心意了罢。

天公作美,这一日来得也快。

田大娘在这日送我出门,她从没问过她女儿的事情,不知是听了我的话还是听了师娘的话,她看着要比之前干瘦疲倦的样子好些,巧姑娘也因为得她照料,每日按时按量地用药,疾咳稍缓,病色淡了一半。

她拉着我说着道谢的话,我早已习惯,熟练地回握她的手应下,随后走回山中。

回程路上,山路两旁的野草萎垂下来,山风刮过土腥与清冽的香,天边火烧云褪下艳色,快要被淤青般的暗遮掩完全。

在最后一缕残阳擦过我的肩头时,一直隐匿踪迹尾随着我的身影冷不防显现了全貌。

她隐在明暗交接的那一刻。

白衫青带被风一卷变得苍苍松绿,她立在小路中央,站得悠闲又刻意。

我脚步一顿,脚跟碾碎了几颗山丁子,一瞬间,酸气从脚跟溢上鼻息,刺得我不禁皱眉。

等候一会儿,她没有挪动的意思,挡着我的去路使我避无可避,只得迎面而上。

走得近了,我忘记自己在看到她时是什么表情,但将她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是哀怨、恼怒、欣喜还是困惑,像是所有情绪都被杂糅,在她眼底混淆不清,投射到我身上时只剩沉静,平得如一汪死水。

也是,她本就不该有太过鲜活的情绪。

她是我记忆深处的样子,见到她,心跳也是上次一别时的跳动。

这是一份连我这样愚钝的人都能察觉意味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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