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闹折腾到晚上,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四下静谧。
青厌躺在我的身边,她没睡着,蛇尾不知不觉变换成双腿,见我醒来便带我去沐浴。
浑身侵泡在热水中,酸疼的地方被一双冰手轻轻抚过,又和水流游向别处,两个人挤在一个浴桶中有些难以施展,我尽可能缩着自己的身体,后背抵在边缘,情不自禁时只能仰起头,像被她的戏弄逼到搁浅。
最后的残局也是青厌收拾的,我实在没有精力醒着看她做完一切,只感觉自己被人抱起,靠上软塌的下一刻就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房间未明时,我迷迷糊糊醒来,看见身侧躺着熟悉的人影又安心继续睡,再次转醒身,旁人却不见了,窗外太阳正大,粗略一看到了未时。
昨夜太不安分,休息半晚身子也不见爽朗,我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时不慎碰到几片青痕,揉搓好久才舒缓。
我叫来堂倌布菜,开门时朝大堂看了一眼,并没有见到青厌的身影,直到饭菜备好她才从窗户翻进房间。
元宵之后,新年的热闹渐渐淡去,客栈不再有戏子来表演了,说书的人也不常来,台子却还搭建在大堂中没被拆掉。
没有曲儿听,我们便不再去大堂,留在房间中吃完就偎在床榻上休息。
虽然看话本看得不开心,可无聊了青厌还是抱来书册看,只是不再看那些俗套的故事,大多都是些民间怪诞,我会和她一起翻阅,看见有趣的地方便会为她讲解讲解。
到了徬晚,她还抱着书不放,我准备叫来晚膳,却没在廊上见到堂倌,于是下楼去到柜台,走前还带着钱袋子一起。
已在封州留有一年多,每个月的月底我都惯例找到堂倌续住,一次交付一月的银钱,从未拖欠。
我来到大堂,今日堂中的客人少了一半,平日惯会守在柜台的堂倌也不见人影,而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子在那儿拨着算盘。
走近一看,正是被青厌带回客栈那天见到过的女人。
我有几月没见她,她换了一身紫红的衣裳,和上次见面时一样懒散靠在柜台边,长长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戳着算珠。
她听到脚步,一抬头马上换上一副笑脸,胭脂浓厚堆积在她笑颜里,一对吊梢媚眼往上挑,活像只化了形的狐狸。
“哟,这不是小客人嘛?有何贵干?”
她的尾音有些黏腻地朝上翘起,眼神在我还没走近时就在我身上游走了一圈儿,明显是见到了我带在身上的钱袋。
“香掌柜,我来续一月的上房,这是房钱。”我把钱袋放到柜台上,打开请她过目。
住了这么久,我对客栈里的人也有几分熟悉了,“香掌柜”这名儿我便是从其它堂倌口中听到的,今日正式一见,倒是容易对上。
女人眼中划过一丝狡黠,直起身子接过钱袋,一手打起算盘一手数着银钱,期间不时抬眼看我,冷不丁提起:“说起来……小客人身上的病已经好了吧?”
她忽然提起病愈,我一时没听明白,回想这段时间除了身上被青厌弄出的痕迹也没有其它病状了,不由疑惑看向她。
香掌柜见我不答也不恼,拿过笔杆在红泥上蘸了几下,凑近用笔尖在我手背上轻出三个红印,一刹那我就明白了她说的“病”是什么,可疑惑还是未消。
第一天带青厌来住宿时,我们两个可都是戴着斗笠躲在白纱底下的,根本没有取下遮挡,且那时香掌柜也没有来接待我们,她是怎么看出我生了红疹的?
或是我面上表现得太过惊讶,香掌柜忍不住捂嘴轻笑,双眼微眯。
“这客栈里的哪一处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没见到我,可不表示就能瞒过我。”
短短一会儿她就清点好了账目,把钱袋子里剩余的钱推给我,继续看起其它账本。
我收起钱袋,喉咙干得发紧,压低了声音问道:“您既然知道我生了这样的病,怎么还敢收留我们?就不怕……我生了‘天花’么?”
“天花”两个字我几乎是压在舌头下发出的,生怕被旁人听到引得担惊受怕,可面前的人丝毫没有慌乱,反而笑着回我。
“我开这客栈也有许多年了,什么样儿的人没见过?莫说满身红疹脓疮,就是身中数刀流血不止的将死之人也收过,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香掌柜把手里的算盘拨到一边,大大方方地从柜台后边走出来,认真道:“虽说我是不会看病,但有生意我可不能赶客,就算真是什么大病也耽误不了我收钱。再说……”
“你这不是没事儿么。”她语气一转,说得轻松,“看在银钱的份儿上,只要你们不在我店里惹事,仇家也好、对家也罢——姐姐都能罩着你们。”
她越说靠得越进,仿佛话音就落在我耳畔。
我隐约明白这家店为什么能有这么多奇怪的人聚在一起了。
这“黑店”能留在封州还不被官府的人搜查,看来背后也是有大本事,难怪在大堂里见到的人也都是熟面孔,看来他们早把这家客栈当成了落脚点,就算有人生事,不用香掌柜出面就有人自主去解决——当真是生意人的精明。
香掌柜说完,不等我避让就主动退回到柜台后面,大概是没闲心和我多聊,抬脚就要往后厨走,我赶紧向她行了一礼,郑重道:“多谢掌柜收留,感激不尽。”
香掌柜驻足一瞬,背对着我手臂随意一挥,头也不回走进后厨里。
她走之后,平常接待我的堂倌从侧门里出来,见到我后谄媚地问我需要些什么。
已经交了房钱,我只说让他备些饭菜送上去,堂倌忙应一声,招呼来人去备菜。
料想香掌柜也不会再出来了,我回到楼上,打开门发现青厌没在看书,她没个坐相歪在贵妃塌上,见我就问:“你去做什么了?这么久。”
好像,也耽误没多久。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和她说了方才遇到香掌柜和被她发现红疹的事情,青厌听着,似乎并不在意,等饭菜来了以后就拉着我饱餐一顿。
……
休息几日,我又来到香铺中,老板今日碰巧不在店里,于是算账的活儿就落在了我头上。
前几日来买卖东西的人不少,一下从闲暇转到忙碌,脑子里的思路都缕得慢了,我耗了耗一会儿才把账本认清。
香铺是和其它玉器、首饰店铺合为一家的,却不开在同一条街上,又因为是做药草香囊等用品,算接了半个医馆活儿,在封州算是小有名气。
今日店里的人和往常一样,多是些小姐妇人来挑选购买,所以我理所当然地以为这地方最为安全,不可能会有人闹事,偏偏今日出了岔子。
店中香气袅袅,浮散在各个角落,我刚理好前日的账,突然听见门口响起“砰”的一声巨响。
一只不知哪来的青玉香炉猛地砸到柜台前,一刹那玉屑四溅。
“啊——!!”
瞬间,铺子里炸开一片尖叫,女客们纷纷提起裙角往外逃去,数不清撞翻了多少香粉,一时间刺鼻的香气充满整个店铺。
我捂着口鼻也拦不住香粉渗进呼吸中,呛得连连咳嗽,刚缓下,便见一个锦衣男子一脚踹开虚掩的木门,人还未进肚子却先一步入了店内,满脸横肉一颤一颤,好好一身衣料被撑得快要皲裂。
“奸商!黑店!你们这害人的黑店!”
男子刚塌过门槛就开口胡乱喊着“黑店”的话,然后抡起一旁的圆凳砸向木架,上头的玉器和装饰被砸落一地,尽数碎裂。
管事娘子听到动静从后头出来,见着店里模样被吓了一跳,尽管害怕还是凑上前去,扯着脸笑道:“贵客息怒,贵客息怒!”
“息怒?!我呸!反正你们这店也不开了,今个儿爷就给你砸完!”
管事看他一身富贵,必定是大户人家,所以也不敢拦,只能不停说着好话,又问他是出了何事要砸店。
不提还好,一提男人更是来气,浑身的肉都气得发颤,他一手攥着凳子腿儿,指着管事大骂:“何事?你们还有脸问!我夫人两天前用了你们的香囊,脸都烂透了!你们还敢在这儿开店?!”
他说着,又要抡起凳子继续乱砸一通。
管事娘子只得躲避,鬓角的簪花都因为躲闪坠得松松垮垮,又说着请他消气的话。
可惜今日老板不在,否则有她出面定早就把事儿摆平了,店里其它没来得及跑出去的女客被吓得低泣,一个劲儿朝柜台后面挤,我只能站在外面把她们护着,万一伤了人这事儿要闹得更大。
同我一起在这店里做活儿的姑娘也是吓得不轻,全都躲在门后、柜子后头看着,生怕惹祸上身。
管事娘子劝了好一阵,终于是把人手里的东西给劝了下来,“贵客明鉴呐!我们店里的东西那可都是由医馆的人细验过的,断不会出错。您看会不会是夫人用了什么其它的东西才……”
“放屁!”男人唾沫星子一喷,拎起手边断木往地上一摔,“爷说你们有问题还敢不认是吧!等着——一会儿衙门的人来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全都得进去!”
店里的姑娘一听要被送进衙门,登时接连哭出了声,我感觉浑身的温度都冷了下来,心中害怕,仍不敢挪动一步。
清者自清,我是不怕他诬陷的,却怕我被抓走以后青厌该如何。
管事娘子也着急了,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做个生意还要被衙门的人扣去,她自然不敢把这身脏水往自己身上揽,索性顺着男子的话陪笑。
“有话好说,何必要惊动衙门的人呢!那、那贵客您看,您看是哪个给您夫人包的香囊?咱们抓了那丫头好生审问,一定不包庇!这样您看可行?”
管事娘子不断摩挲着手掌,讨好的样子总算让男人满意。
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在不大的店铺中来回扫视,表情满是嫌弃与不屑,最后一转竟落在了我身上,狞笑着抬手朝我一指。
“就是她,她给爷包的香囊!”
好多营养液啊(周迅脸
18:00奉上加更[狗头叼玫瑰]
感谢观看,感谢收藏
欢迎捉虫,欢迎评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黑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