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画喜道:“溯生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她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师兄。
溯生笑了笑:“来桂江的寺庙交流学习佛法,结束后打算返程被告知暂时不能离开,今日被挟持着来这里充人数。”
蔡画一听就紧张了起来,围着溯生转了两圈:“他们没有伤到你吧?”
她捏紧了拳头,仿佛只要溯生回答说是就要把那些人一个个揪回来算账一样。
“没有,”溯生没有拍了拍她的发顶,“这才不久没见,又胖了些。”
语气中满是欣慰之情。
蔡画红了脸,正要说什么,听到身后的声音说道:“这位是?”
溯生行了一礼:“小僧是归云寺的出家人,法号溯生,见过辛督主。”
他见过辛渊,皇上来归云寺礼佛、祭祖以及其他活动时,辛渊都跟着。
辛渊摇着折扇,道:“无需多礼。”
蔡画这才补充了两句,向溯生介绍她的老板辛渊。
她又指着溯生对辛渊道:“这是我的……兄长。”
她是小蛇的时候,认识了溯生师兄。
溯生自小在归云寺中长大,是出家人没错,却也是她的兄长,是她的家人。
蔡画自认为想到了一个妥善的词,不过她的老板好像不是很满意她的兄长。
她觉得那折扇越摇越快。
这天又不热,这么拼命的摇着那把扇子做什么,蔡画无声的撇了嘴角。
她扭头对溯生说道:“师兄,要不你先在县衙住下吧,这里有很多房子。”
归云寺是衡京第一寺庙,此人又是德高望重的了慈方丈的首徒,自然不敢怠慢。
田征倒是不介意他住几天。
不过眼下情况特殊,也得另一位先发话。
辛渊勾唇笑了下:“既是远客,住下就是。”
这个“客”字他咬得特别重,连蔡画都听出来了。
蔡画腹诽道,某人也不过早来了几天,好像忘了自己也是远客。
溯生其实也是有这个想法的,蔡画在这里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他隐约觉得后面有一场大事在等着他。
“哦,对了,您有跟其他人肌肤间接触过吗?”
溯生道:“不曾。”
他不爱与人接触,便是在人群里,也刻意与他人保持距离。
这边进了县衙,那头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将新搜寻到的与这起蛇鳞有关的抓进去,已有明显症状的人转移到后院的笼子里去。
笼子原本不够用了,田知县忙命人再多做些,务必要坚实。
源源不断的人进去,不断的人转移到后院。
幸好后院大,暂时还能放得开人。
三十多个笼子隔着距离放着。
最开始关着的两个人已彻底失去了理智,连扔进去的生肉都吸引不了他们来。
只有晚上才消停一会儿,其余时间皆是在笼内可怖地咆哮,时而站立,时而以一个正常人做不到的扭曲的姿势尝试去抓看守的衙役。
大家都知道,他们是想抓人来。
至于是抓人来干嘛,没有人知道,更没人敢尝试。
衙役原先还怕那两个人,看得久了,害怕的心都少了。
不过很多百姓是第一次见这种怪物,在笼子里害怕极了。
害怕的还有李启铭,李大爷的情况跟那两个人差不多了。
李大爷慢慢伸出手,好像去到他每次去到他家时,他亲近的拥着他进家门。
李启铭透过牢笼望着他的大伯,握着剑木木的站在那里。
从见到他大伯开始,他无时不在自责之中,都是他一时自私地不忍,才酿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他怕局势更加不可控制,他怕他的大伯变成一副永远不认识他的样子。
他握剑的手甚至有点控制不住的发抖,他大伯的结局是现在就可预见的。
黄开也在这里,同样单独一个笼子。
他眼神呆呆的,完全没之前灵敏的反应,只是望着那两人,越望越呆。
看到了蔡画,才终于像燃起来希望般,抓着笼子的柱子,往外挤脑袋,好让蔡画看到她。
“蔡姑娘,蔡姑娘!”
黄开冲蔡画笑了下,眼睛软着,带着乞求:“蔡姑娘,你说的药,给我一点儿,给我一点儿……”
蔡画于心不忍,话卡在嗓子里,半晌才敢说出来:“其实没有药。”
并没有什么药来治这种病。
黄开不信,眼睛牢牢的盯着蔡画腰间挂着的黄色锦囊。
蔡画将香囊解开,倒出里面的粉末,远远地给黄开看了下。
黄开这才相信了。
他咽了下唾沫,向与蔡画与同行的兰慧慧招手,“太医,太医,你救救我!”
兰慧慧也哽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黄开眼里的光一点点黯下去:“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严格来说,除了那个香囊是蔡画临时杜撰的,其他的并不算骗人,后院里的是长了蛇鳞的变异人不是鱼人,辛渊是说过屠乡但黄开说的又是另一个意思。
辛渊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黄开发声的嘴唇变得嗫嚅。
最后黄开的目光木木的落在那两个看不出是谁的人身上。
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要不了多久,他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院子响起一阵嘶吼声后,又陷入了平静。
平静只是表象,其实每个人的内心已掀起惊天巨浪。
人人自危。
溯生看着这一切,眼中满含悲悯,他双手合十,垂首低声说了句:“阿弥陀佛。”
越来越多的人被关进牢笼。
兰慧慧呆望着进出的衙役,脸上漂浮着迷茫。
她不知道该怎样救他们,或者该从哪里入手,丹黄色粉末没有进展,她亲自参与解剖了石桥县的那几个人,也跟着来到这里亲眼看到他们的变化,只了解他们的传染方式,知道他们在接触已感染的人后会相继变异。
可好像抓进来接触的人这几天就没断过,还有愈加增多的趋势。
只要有一个潜在对象,就会有更多的人,像是无止境一般,永远抓不到头。
辛渊负手而立:“田知县,不能再拖了。”
田征怔怔地望着他们,透过他们看到他丰收乡的百姓,看到他桂江县的百姓,大家都知道辛渊的话是什么意思。
田征阖上眼睛,深深道:“此事未免太过残忍。”
屠乡的话,当中一定有无辜的人,若是屠乡没有这件事彻底扼杀,是不是还要杀了全县的人。
蔡画侧眸注视着辛渊。
辛渊并未停顿:“如果不这么做,还会发生更残忍的事情。”
田征当然也清楚。
兰慧慧道:“督主,能不能再给我一天时间?”
瞧着兰太医说,田征燃起来一丝希望,向辛渊揖下:“请督主再给些时间吧。”
辛渊略微一思索道:“最晚明天卯时四刻。”
兰慧慧得到消息,立刻转身往她屋子跑。
李启铭看守后院,徐行继续去抓人,跟辛渊和田征去了县衙前厅。
还有很多事需要部署。
蔡画看了眼溯生,他没有走,在后院里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也权当作自我隔离。
蔡画知道,这是他在为大家诵经祈福。
许久没有见到溯生,蔡画有许多话想跟他说,可眼下还不是说话的时候。
她也在溯生身边坐下,闭眼默念着,溯生教过她祈福的经文。
辛渊迈出后院前,回头望了眼蔡画,什么也没说,然后给了李启铭一个眼神就出去了。
田征翻出桂江县的地图,指着地图上的一块地方道:“这里是丰收乡。”
尽管很难开口,田知县还是说:“卯时四刻一到,衙役和西阁银甲齐齐出动,去丰收乡……杀了他们。”
“不行,”辛渊道,“只是杀还不行。”
田知县心提起来。
辛渊继续道:“要用火烧。”
一把大火能烧个干净,避免有未知的东西经过时间的发酵卷土重来。
田知县也明白。
辛渊道:“我会让兰大夫准备充足的药,先让人吃下去,再放火。”
田知县点头。
还要让他们看住了,防止火势蔓延。
“丰收乡村民分散,两名衙役去一户人家。”
两人商量细节后,只等着时间的到来,等着明日卯时四刻的时间,也等着兰慧慧带来的好消息的时间。
辛渊命人带去让兰慧慧准备药的消息,连晚饭都是送上去的,兰慧慧也没下来过。
今天的夜晚格外平静。
“咚咚——”
蔡画开门,讶异的让门外的人进来。
辛渊像变戏法一般,变出两个肉包子。
蔡画眼里亮了下,随即又恢复如常,一副恹恹的神情。
她以前看到吃的时候,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辛渊将包肉包子的油纸放在桌子上,给蔡画倒了一杯水:“怎么了?”
他看她晚饭时没有好好吃,怕她饿着去买的。
“一定要杀光吗?”她的声音像干涸的河床上起了一阵风一般的干燥。
辛渊在她希求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这是目前最稳妥的方式,而且在桂江县的其他乡,也发现了跟又症状的人接触的人。
蔡画低着头,盯着那两个包子发呆,好香,可是她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好多人,好多活生生的人。
那些没有被传染的人,也要死掉,该多绝望。
也许有办法救被感染的人,只是目前还没有找到,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方法。
关在笼子里的逐渐失去人的知觉,变成怪物扭曲成怪异的姿势,冲着人挥舞着爪子。
她只觉得难过。
辛渊将杯子往前推了下:“喝点水,嘴唇太干了。”
蔡画抿了下唇,她跟溯生师兄在后院里念了大半天的经文。
“也许,”辛渊道,“我们还可以等等兰太医的消息。”
蔡画眼中亮了下。
对啊,还有兰太医。
蔡画喝了点水:“对啊。”
辛渊又将包子推到蔡画面前:“吃了。”
她今晚吃饭时心不在焉,破天荒的饭都没有吃完。
蔡画吃着包子道:“那我今晚就一直等着兰大夫。”
辛渊揩去她嘴角的面渣:“我陪你一起等。”
说等就等,蔡画端坐在桌边,撑着脑袋凝神听门口的动静。
撑到半夜,两只眼睛开始打架。
辛渊本想将人抱到床上,想到她早晨若是发现自己在床上醒来可能会懊恼,便打住了。
他坐到她身边,将人半抱进怀里,替她等着门口的消息。
时间渐渐靠近卯时。
房门猛地被推开,兰慧慧闯进来道:“督主,我找到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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