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试境的入口，如同一个吞噬光线的巨大漩涡，悬浮在云海之上。
各宫弟子或踌躇满志，或神色凝重，纷纷选择自己心仪的镜片踏入，身影瞬间被光怪陆离的通道吞没。
五人站在入口前，目光扫过那些标注着“烈焰熔炉”、“玄冰绝域”、“千钧雷池”等赫赫有名、也意味着九死一生的镜片。
这些地方早已人满为患，喧嚣震天。
“我们去哪里呀？”
谢妤眨着大眼睛，看着那些危险的名字，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好奇。
顾韵行目光沉稳，分析道：“热门镜片竞争激烈，任务触发点恐怕早已人满为患，反而容易陷入无谓争斗。我们需要一个相对清净，能发挥团队协作优势的地方。”
谢岸的目光扫过角落，落在一块光芒略显黯，标注着“陨花镜”的镜片上。
镜片边缘流转着仿佛花瓣凋零般的白色光晕，像是片片梨花。
与其他镜片的炽烈或冰寒截然不同。
“新出的武试境，意味着未知，也意味着…机会。”他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
奚刃心正偷偷瞄着身边叶瑜清冷的侧脸，闻言立刻点头附和：“净临兄说得对！未知才刺激！就这个陨花镜了！人少清净，正好适合我们！”
叶瑜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他的目光也落在那片白色的光晕上，黑瞳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
“好！那我们就去闯闯这个新地方！”谢妤见大家意见一致，也兴奋起来，暂时忘记了害怕。
五人不再犹豫，同时将灵力注入那块“陨花镜”的入口。
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传来，仿佛穿过了一条由凋零花瓣组成的幽暗隧道。
下一刻，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同时一股浓重的水汽混合着泥土和某种…奇异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却并非预想中的战场或绝地。
烟雨朦胧。
他们正站在一艘陈旧的乌篷渔船甲板上。
船身不大，随着水波轻轻摇晃。
船篷破旧，挂着湿漉漉的渔网。
天空是铅灰色的，细密如织的雨丝无声地落下，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雾之中。
两岸是水墨晕染开的青黛山影，偶有几点昏黄的灯火在远处摇曳，如同鬼魅的眼睛。
水面平静无波，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也倒映着他们五人的身影。
船上没有渔夫，空无一人，只有他们。
更奇怪的是，每人头上都凭空多了一顶湿漉漉的竹编斗笠，压得视线有些低垂。
斗笠边缘不断滴落水珠，融入脚下的积水中。
“哇…下雨了？”谢妤伸出手，接住几滴冰凉的雨水，好奇地打量四周，
“这就是陨花镜？感觉…好安静，好湿啊。”
“烟雨江南？”顾韵行打量着两岸模糊的山影和雨幕，微微蹙眉，
“但这花香…有些奇特。”
他深吸一口气，那花香并非清雅，反而带着一丝令人心神微荡的甜腻感，混杂在潮湿的空气里。
谢岸没有说话，他伸出手指，轻轻接住几片从铅灰色天空中飘落的东西——不是雨滴，而是几片细小的白色花瓣。
花瓣落在掌心，瞬间化作一缕细微的白烟消散，只留下一点冰凉湿润的触感。
他腰间的兰花铃在雨幕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叮咛声，似乎也被这环境所扰。
“陨花…原来是指这个？这不是梨花吗？”
奚刃心也注意到了飘落的花瓣雨，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叶瑜。
只见叶瑜正微微仰头，银白的发丝从斗笠边缘垂下几缕，沾染了细密的水珠。
他清俊的侧脸在烟雨朦胧中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点漆般的黑瞳，穿透雨幕，沉静地观察着这片诡异的水域。
雨水顺着他斗笠的边缘滑落，滴在青色衣袍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叶瑜，这地方…”
奚刃心刚想凑近点说话，眼前的水雾中，却突然浮现出一行由细密水珠凝聚而成的古篆字迹，清晰无比地映在每个人的视线里：
【第一幕：行舟】
字迹出现片刻，随即如同被雨水冲刷般散去，不留痕迹。
“行舟？”
谢妤歪了歪头，“就是划船的意思吗？可船上没有桨啊？”
她跑到船舷边张望，船边只有浑浊的河水，不见船桨或橹的踪影。
顾韵行走到船头，仔细观察着船身和船篷：“船是空的，没有动力。‘行舟’或许不只是字面意思。”他蹲下身，手指拂过湿漉漉的甲板，
“这水…似乎不是普通的雨水，带着灵力波动。”
谢岸走到船尾，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
水面倒映着他戴着斗笠的身影，也倒映着天空中不断飘落的白色花瓣。
他试着将一丝灵力注入水面，水面只是泛起一圈微弱的涟漪，随即又恢复死寂的平静。“水有古怪，灵力被吸收或阻隔了。”
奚刃心没太在意任务，他的注意力都在叶瑜身上。
见叶瑜一直沉默地看着水面，他凑了过去，肩膀几乎挨着叶瑜的肩膀，压低声音，带着点故作神秘的亲昵：“叶瑜，你看什么呢？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叶瑜并未看他，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船头前方的水面。
奚刃心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在烟雨朦胧中，前方的水面上，开始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些东西——不是花瓣，而是一些模糊的影子。
那些影子形态各异，有的像是挣扎的人形，有的像是沉没的器物轮廓，还有的…像是巨大的、缓缓睁开的眼睛，在水波中若隐若现。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那些…是什么东西？”奚刃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紧绷。
“怨念？执念？或是这片水域的记忆碎片？”顾韵行也看到了，神色凝重，
“‘行舟’…恐怕是要我们在这充满未知怨念的水域中，找到正确的方向，或者…渡过这片水域？”
“怎么渡？船又不会自己动。”
谢妤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靠近了谢岸一些。
谢岸沉默片刻，忽然道：
“斗笠。”
他抬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斗笠，“这斗笠并非凡物，似乎能略微隔绝那惑人的花香，或许…也能帮我们看清一些东西？”
叶瑜闻言，目光微动。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斗笠下，他长长的银色睫毛覆盖着眼睑。
下一刻，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灵力波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无形的触角，融入他头顶的斗笠之中。
只见那顶普通的竹编斗笠，边缘竟开始散发出极其淡薄的与雨水融为一体的青色光晕。
光晕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将落向他的雨丝和飘落的花瓣都微微推开。
叶瑜再次睁开眼时，那双黑瞳似乎变得更加深邃。
他再次看向前方的水面，那些模糊扭曲的影子…似乎清晰了一些？甚至能看到一些残破的画面闪过？
“斗笠是媒介！”顾韵行立刻明白了，“它能帮助我们感知这片水域隐藏的信息，或者…抵抗某种侵蚀？大家试试将灵力注入斗笠！”
谢妤和奚刃心闻言，也连忙尝试。
谢妤的斗笠边缘亮起微弱的粉色光晕，谢岸的则是淡紫色。奚刃心集中精神，将灵力注入，他的斗笠边缘也泛起一层带着点灼热气息的赤金光晕。
当五人同时将灵力注入斗笠，船身周围的水雾似乎被推开了一些。
前方水面上那些扭曲的影子变得更加清晰，甚至隐隐传来模糊的呜咽和低语声，令人头皮发麻。
但同时，在船头正前方，在重重怨念虚影的间隙中，一条星尘般的光点铺就的曲折水道，隐约浮现出来。
“看！那里！”谢妤指着那条光点水道，惊喜地叫道。
“那就是路？”奚刃心精神一振，看向叶瑜，
“叶瑜，我们怎么让船往那边走？”
叶瑜的目光依旧沉静如水，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条光点水道的方向，声音在烟雨中清晰而冷冽：
“心念所指，舟自行。”
话音落下，在五人斗笠光晕的笼罩下，这艘沉寂的乌篷渔船，竟真的开始无声无息地，朝着那条星尘般的光点水道，缓缓移动起来。
船头破开浑浊的水面，分开那些哀嚎的怨念虚影，驶入了烟雨迷蒙的未知水域深处。
船行无声，唯有斗笠边缘滴落的水珠，敲打着湿漉漉的甲板，发出单调而诡异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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