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嵊是凌晨时分回来的。
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将车停到车库之后,便径直去了卧室所在的楼上。想了一路,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但心底到底是存了一些的幻想的。直到推开那扇静悄悄的房门,金属的门把沁凉了掌心,一地的月光从阳台洒进来,铺得整整齐齐的床上果然没有她。
单人茶几上胡乱地仍着几本书,他走上前拿起起来随意翻了翻,又心浮气躁地将其丢回了原位。容嵊在房里走了几步,竭力按住想给她打电话的冲动,下意识从西裤口袋里又掏出了那个烟夹子。取出一支,熟悉的味道冲到鼻端,刚忍不住想把它点燃,却突然想起他早就将屋子里的打火机通通丢进了垃圾桶。容嵊摸着那支拿出来的香烟站在黑暗里沉默了片刻,果断地用手将其揉碎了。然后推开拉开阳台的那本来就没有合好的推拉门,干脆直接坐在了阳台的那把白色藤椅上。
等就等,他就不信,她真的敢彻夜不归。
白天在手机里看到的那个画面,到现在还燙着心,尚有余温。虽然理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这样的事情完全不值得大动干戈,可那种令人讨厌的情绪的波动却始终挥之不去。身体很疲惫,这两天处理了一大堆让人糟心的事情。可他坐在阳台的这把藤椅上,精神却被什么东西支棱着一般,不仅毫无睡意,甚至稍微闭上眼睛就能在脑海里浮现出一些不该有的画面,又或者是她此刻正在做什么的桥段,实在让人恼火,却同时也让人无可奈何。他在这样复杂的翻滚的情绪里也不知道煎熬了多久,时间是一点一滴,如小石沙从指尖一滴滴滑落而过,那个寂静已久的房门也终于传来了轻微的拨动声。
很好,这个时间大概是酒吧最迟的营业时间。
这把藤椅正好处在窗帘的后面,加上熄了灯,越发是处在暗处难以叫人察觉。从外面走进来的那个连走路都不太有些不稳的女人明显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毫无警惕地将身上那些显得有些累赘的衣服脱得干干净净,头也不回进了浴室。
大概也没过多久,她倒是很痛快的把自己收拾干净,再摇摇晃晃地从里头走了出来。大概是想喝水了,步伐不稳地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转个身,又打算摇摇晃晃地去找凉水壶。他看着她手势不稳的样子皱了皱眉头,果然,没有几秒钟,那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凉水壶被摸得同样摇来晃去,随着她的一个踉跄,终于一翻,从桌子的边缘滚了下了,落在地毯上发出咚的一声。
也许是这声动静叫她清醒了一些似的,怔了怔,眼神清明了一些,弯下腰去捡,却不知怎么蹲在地上半天也不起来。透过被风吹得微微掀起的窗帘,隐隐约约中,他只看见她的脸埋在如一团乌黑的发里,纤细的肩膀微微起伏着,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太难受。
他越看,越是心浮气躁。
她也知道难受?他阴沉着一张想,这段时间都第几回了,动辄借酒浇愁,他就不明白跟他在一起当真那么叫她难受么?明明有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她有类似某种松动的迹象,可更多的时候,她给他带来却是巨大的挫败感。
容嵊无声无息地站起身,走进了房间。
她应该是听到了动静了,刚想抬起头来,整个人却他从后头无声无息地抱住了。良久,她皎白的脸终于转过来,说出了那句他意料中的问话。
“你怎么回来了?”语气寡淡,远远不如白天那个视频的那个表情看上去情真意切。
容嵊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心脏微微一抽,憋了压抑了许久的话便脱口而除了,“怎么,你不想我回来。”
这样的话,当然不是他惯有的风格,丧志气。
她听了也仿似意外:“是你说工作进度延期了,没有那么快回来的。”
“哦,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些的?或者说,你终于也觉得寂寞难耐是不是,所以不止一个叶怀瑾,随便一个人什么人都可以成为你的入幕之宾。”他松开抱住她的手,缓缓站了起来,退后了几步,在看到刚才被他随意扔在桌子上的手机时,又突兀地而短促地笑了一下。如果,她的开场白不是这样的,甚至不说话只是会过身给予同样的拥抱也好。可惜她没有,她什么都没有做,他甚至能感觉他伸出手抱住她的那一瞬间,她的身子瞬间变得教人心塞的僵硬。
走的时候明明的不是这样的,她柔软地躺在他的怀里,贴在他的胸膛上,就像被融化了的一汪春水。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一直以来心心念念想着叶怀瑾的那个人,还是对他也曾偶尔露出依恋的那个人,或者,就像是今天百日,她甚至众目睽睽之下投入梁懋怀里的那个人?那个画面撞入眼睛,使他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不单单是叶怀瑾,只要不是他,就算是梁懋都可以让她露出那种毫无掩饰的破碎。他对她而言,最主要的作用大概就是一块浮木而已。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用各种名义和手段牢牢地将她禁锢在了自己的身边,她只是没有办法选择而已。
如果当初可以选择,她会怎么做?
容嵊竭力按捺住心里那种越来越汹涌的猜测和念头,拿眼牢牢盯着面前这个一脸看似无辜懵懂的女人。
“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入幕之宾?”眼前的女人不仅一脸看似无辜,连语气也是如此,跟他一样站起声,没回过神般茫然地继续靠近他,一副似乎迷惑不接的样子:“你大晚上的躲在我的房间,又突然冒出来吓唬人,现在又在这里说什么鬼话?”
“你不该心知肚明吗?这个时候装什么糊涂?”
“我装糊涂?”她却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眼睛瞬间就被某种东西点亮了,直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连身体都不摇晃了,仰起漂亮的脖子一下子将话说的又快又准,“论起装糊涂的本领,这世上谁能比得过你。”
大约她眼里的光太过刺眼,竟然教他在心底打了一个突突,微微错愕间,还来不及继续延伸探究出让他产生这种错愕的源头,对方却又飞快地偃旗息鼓了,挥了挥手,浑然不在意般地摆出一副不愿吵架的样子,“算了,随便你,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去管你在哪里,你爱在哪里就在那里......”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很长时间一来,她都是这样子的。
对于两个人之间那些细微但却又明显的裂痕,她总是运用刻意去忽视的态度让事态平息下去,比起可能会发生的没完没了的争论,她宁愿将自己整个人沉默在黑暗的海水里。他在心里怄着气,本打算下意识地继续说下去,可靠得近了,却发现事情是有些不对劲得。她的头发只用干发帽胡乱擦拭过,明明刚从浴室里从来,脸却半点红晕也没有,整个人却像是从极寒的地方出来,散发着丝丝冷气,一瞬间,他的重点就突然偏移了,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生气。
“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怔了怔,飞快地扯过床上的睡袍,气急败坏地一把将她罩住,“在这样的天气冲冷水澡,你疯了是不是?”
这个时候她的酒劲似乎也冲了上了,刚才看上去还算清明的眼睛瞬间就蒙上了迷迷蒙蒙的大雾,起了水润的光泽。她怔怔地看着他生气的样子,犹如也突然忘记掉了刚才冷凉的争锋相对一般,笑了笑,踮起脚,居然又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肩颈,然后那张洗的干干净净嫩嫩的脸贴着他的肩头,“怎么,你也会在意吗?”
容嵊用力捏着她的胳膊,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女人的的所作所为。
的确很反常,从今天看到的那个视频开始。
他也大意了,他应该是被妒火冲昏了脑袋,不然早就应该意识到她眼下的行径是不对劲的。他明明早就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里,她独独跟这个叫做梁懋的人关系走得尤为贴近。也明明知道,她靠在那个人的怀里,一定不是他下意识所所以为的那种难以言说的关系。
他的手指下,全然是她冰凉的身体。
理智渐渐回笼,他更是想起,当初他将她从那个黑黝黝的地下通道里救出后转身去了国外,后来全是靠这个叫做梁懋的家伙在暗地里帮忙。梁懋同她的关系,原本就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拥抱可以来诠释的关系。
更像是,家人吧。
他明明知道的,她真的将梁懋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他却还是在苛责她。又或者,她对他的影响已经远远大于之前他所估计了。
认清楚这个事实之后,容嵊那颗原本被她气得冷硬的心渐渐软了下了,当更软了一些的时候,他叹了一口气,望着怀里那张莹白的脸决定不再犹豫,就当是,放过自己吧。他将她抱起放在那张柔软的床上,然后又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用身体将她紧紧包围住。直到感觉她的身子渐渐透出了柔软的热气,满足而自然地贴着他时,他才开始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并不像乘人之危,本来有刻意推开她一些的。可刚才她却躲在被子里摇了一下头,还主动伸出手搂住他的腰身重新纠缠到了一起。这总不能怪他吧,容嵊憋了一天的满腔的怒火早就被她的那番小动作弄得烟消云散,只恨不得让她的身子赶紧热起来,更热一点才好。
他同样用手搂住她纤细的腰,刚开始并不太敢不敢太施力,忍得十分辛苦。
但这一次和以往都不同。
她的身子果然很快就热了起来,背上起了薄汗,在月光下越发显得分外莹白。也许有酒精加持的成分在这里,她的胆子也比平时大了几分。平时他早就想尝试的姿势,她平时总是寸土不让决不让他踏过红线。偏这样的时刻,她居然主动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容嵊完全没有料到酒精的作用居然这么管用,上回怎么没有这样的奇效,可眼下哪能思考那么多,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运气,有些东西原本就是无师自通,遵循本能而已,他只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一心一意地讨好她。
灯早就熄灭了,如流水般月光散在床上,一番动静中绰绰的影子也被摇动了,一室旖旎。
就在那种极乐般的感觉冲击上来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她在耳侧低低问了一句,很轻,就像一团散在天角的云,一不注意根本听不见。
“容嵊,有时候,会不会你也在骗我?”
于是,他听到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的那个回答,“我永远不愿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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