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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有雨落下来(一)

长满杂草的土坡上,一排灰黑色的屋子孤零零地卧在那里。

有些地方已经坍塌了,露出陈旧的脊梁木。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遮挡住了,河畔吹来的风阴恻恻从每一个缝隙中穿插而过,发出古怪的呼啸之声。周围河边的芦苇丛也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仿佛鬼影绰绰,又犹如有人在窥视一般。她迟疑地了停顿了一下脚步,听见些许诡异的动静,从一扇同样被风吹得吱吱作响的老旧木门中穿传出来,像是有人在压着嗓子说话,而后又闷着嗓子哼了一声。南絮的脚越加软了一些,跌跌撞撞地继续走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漂浮在了空中,肢体毫无办法着力。

可到底,神使鬼差下意识地靠近那扇发出动静的门。

那扇木门的缝隙下缓缓蜿蜒出一道暗红色的痕迹,此刻正肆无忌惮张牙舞爪地往外流淌出来。犹如荒凉的旷野上盛开了一大片一大片鲜红色的罂粟花。这种景象她时熟悉的,就如同母亲不知道父亲出事的现场她其实去过一样。那时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出事地被警戒线围了起来,只有零散几个工作人员在受损车辆旁边做着取证工作。那时的地面,就像是眼前的样子,大片的暗红色斑驳渲染了坚硬的水泥地,如一滩滩跳跃着耀眼光芒的红色火焰,刻意灼伤人的眼睛。大雨落下来的时候,那些刺眼的红色就被冲刷成了一条条蜿蜒的河流,就像现在这样。

门里面是一片死寂,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仿佛听到的那声闷哼声只是一种幻觉而已。河堤的风此时又起了,啪的一声顺势吹紧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然后又轻轻地吱呀一声吹开。于是,一道光缝顺势溜了进去,照着黑黝黝的里面,照着一幕模模糊糊的景象,而后光影又继续漂移,倏然扫过某一个凝固般的画面,她心里一阵剧痛,便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嗓子眼似乎被尖锐的东西哽住了一般,动一下都觉得生疼,叫人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

她绝望且下意识地蹲下,伸出手指摸了一下,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放到鼻端。

可惜,什么奇迹都没有发生。

梁懋耐心好,也听她的话,老老实实站在方才的原地里,手里拿着手机在玩游戏消遣时间,见她独自折返回来便随口问道,“怎么,方绍不在这儿?”

“嗯,不在,方叔叔刚才打电话来说方绍回去了,让我不用找。”

“奇怪,他回家往这个方向绕什么?”梁懋不解嘀咕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走吧。”

“不,我就不走了,你先回去。”她神情自若地用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我在这里等方叔叔来接我。他说前几天找了一家教培机构要帮我提升下成绩,等下顺便带我去见下老师。”

“看来你这个继父待你还是不错。之前方锦文对你各种排挤,又看着你从他家搬了出来,我还以为他家一定刻薄你了。得,那我就先走了,记得去马路旁边等,河堤这边人少不安全。”

“放心,我会。”

梁懋转身上了车,想想又不安心地从车窗探出脑袋,“真不需要我留下来陪你?”

她遥遥望了一眼不远处那排灰黑色的屋子,想了想,面带诚挚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没办法去学校,你方便的话,留点课堂笔记给我,谢谢啊。”

他果然不好意思了,脸马上可疑地红了了,一副嫌弃她假装客气的样子,急急挥了挥手一踩油门走了,“你这人真没劲,这些都是小事,有什么好谢的......”

南絮久久站在原地没动。

梁懋的车越开越远,车尾掀起漫天的尘土飞扬,最后车身变成了一个黑点,直到一切在她的眼前慢慢消失。她才慢慢转过身,便直直地朝着那一排灰黑色的屋子走去,重新走回到刚才那一扇木门面前。在伸手推开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地顿了顿,朝着那条敞开的门缝凝视了好一会儿。刚才那道随风溜进去的光亮已经不见了,里面依旧是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清。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人说话。

仿佛,是一个深渊。

她看着一个深渊,而深渊也在看着她。

人生其实是由无数个抉择组成的。

做出的任何一种选择,无非是本质的那个自己。也只有在做出选择的时候,无法判断哪一种才是对是错。归根到底,做出抉择的那个自己才是真的自己。

不假思索,没有退路。

遵循本心罢了。

无论糊涂或者聪明,别人随后递上是刀锋或者温柔,后来发生的一切,就像那道敞开了的一条裂缝,黑黝黝的如同深渊一般的木门,毫无预兆地倾塌而下。很久很久之后,在连药物也无法压抑的反反复复的噩梦中,她总会将那个河堤边带着血腥味的晚风,跟当初叶怀瑾第一次亲吻她的那个有夕阳的傍晚,不由自主地关联在一起,毕竟,它们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

她撒了一个谎,做出了一个决定,也知道将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而后种种,翻天覆地。

不知从哪天起,关于她的种种传闻在校园里的每个角落里窃窃而起。说她先是费劲心思靠近叶怀瑾,最后却始乱终弃,转过头仗着有几分姿色,拿着叶家当着脚踏板攀上了本市最是矜贵的容家继承者。老师们本着育人心态同她旁敲侧听地谈过几次,虽颇似不相信她是那样的人,但也抵不住那些暗潮汹涌的,藏在每一张以伸张正义为面具后面的恶意,对她也算日渐冷淡。

不顾一切,傻乎乎地挡在她面前的那个人,是梁懋。

他总会默默地赶在她面前提前到校,尽可能地替她擦去被人故意弄脏的椅子,丢放在桌内的垃圾蟑螂,甚至是死老鼠。无论别人如何冷嘲热讽,他只固执地站在她一边。原本那样一个横冲直撞,肆无忌惮的少年,同她一样走成了一道沉默的影子。后来,她实在不愿连累他,索性经常告病假,大大减少了去学校的次数。梁懋倒也接受,却从此就像她那次说的那样,隔三岔五来给她送客厅笔记。

倒在地上的母亲被送去了医院,是楼上那个老阿姨下来给她家送刚包好的饺子时发现的。

救护车来的很快,可惜母亲被耽误得太久,伤了神经,再也没有办法清清楚楚地认出她了。母亲自此坠到了另一个世界里,那是一个平行时空,在那个时空里,母亲会跟一遍又一遍地经历父亲同她求婚,然后再生下她。但是母亲的记忆总能恰到好处地在父亲出事前夕戛然而止后,又是重新周而复始的循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终于可以跟父亲团聚了,再也不用见到这个教她失望的女儿。

母亲保持最后清醒的时刻应该是怪她的。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的时候,母亲应该也是痛恨她的。母亲从小待她如珠似宝,可她却还给了母亲什么?所以,当外婆痛骂跟责备她时,她再如何嚎啕大哭,痛悔不已,却一丝一毫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所以,她的母亲不要她了。

只有她一个人从那个平行时空被残忍地踢了出来,从一个深渊又掉进了另一个深渊。

母亲沉默的时候倒还好,若是发起病来,气力会变得异常大,行为也越来越不可控制。她的身上也必不可免地带了伤,常常旧的未好新的又来。楼上的那位老阿姨看不过去下来帮衬了几次,将她劝了又劝,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将母亲送入了疗养院,请专门的护士和医生来照顾。

可这又引发了另个一问题,她需要钱。

真的非常需要钱。

叶母知道她家出事之时,大约是出于对她愿意配合的内疚,曾经差人送过来一张银行卡,金额不算大得让人有负担,但也够暂时渡过目前的难关。可她躺在黑暗得夜里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拒绝了。不是她矫情,而是总觉得只要收了叶母的一分一毫,那么她的那个决定就真成了一桩生意了。

她可以接受失去叶怀瑾。

但她不能接受这是一桩生意。

于是,完成学业之余,她开始拼了命地去打工。

早市帮人摆摊运货,收银洗碗,晚市替人守夜看门送餐食。只要能挣钱的事情她通通都干。但即便是这样,家里账户上的余额也开始渐渐变少了,有时也会入不敷出。母亲的费用给的断断续续,那家疗养院毕竟不是福利院,次数多了,负责人的脸色也不耐烦了起来。可她能如何,只能尽全力想办法维系而已。

一日晚上有位客人点了宵夜让她送过去,捏着那个地址的时候,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收拾好了情绪的,可当真的站在那栋灰白色的建筑物外头,一个没忍住,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流了下了。

她忘不掉那个晚上,叶怀瑾找了她整整一夜,最后找来了这里。他带她离开的时候,就是在这个位置,他站在门口台阶前抱着她说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他了。少年穿着的白色衬衣被温柔的晚风微微吹起,眼里撒满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那是她生命里永远不会消失的光亮。

一切明明就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生活却早已是天翻地覆。

出来接餐食的是一个面容姣好衣着华丽的女子,拿目光奇怪地扫了她微红的眼以及灰扑扑的衣衫,随后怜悯般地朝她手里塞了一张粉红色的纸币当消费。换做以前,她可能会觉得这是一种难堪的怜悯,可现在哪里还能再顾及自尊。只是没想到,隔天便接到了丽娜的电话。

丽娜问明她的情况之后,倒也没有含糊,直截了当地劝她来宁湖会所当女侍员。很干净的那种,只是单纯地端茶送水,薪水还行,虽然碰到一些素质差的客人时少不得会受些气,也不是说完全没有风险,安保也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安全。总好过,她拼死拼活也赚不来母亲的医药费要。

其实道理她都懂,有的时候人在何种环境都是一样的。在宁湖会所可能会遭遇的那些事情,换一个地方同样可能会遇到。世人踩低拜高,欺善凌弱,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无论放在哪里都是适用的。一份工作罢了,何来高低贵贱,丽娜说得对,就算她遵循旧路子在市场谋生打工,也会遇到过一些不怀好意眼光异样的人。就像那家餐厅的老板,油腻腻的眼光总会无意识地落在她的身上。本来,像她这个年纪小的女孩,没有家底和文凭,讨生活总是很艰难的。更或者,如果以后她还想从这一滩泥泞里爬出来,离不开要面对的现实。

她想离开S市,她想从泥潭里爬起。

可在爬起来之前,总得早点学会先一定程度上的低头。

去了宁湖会所当女侍员,薪水一下子就提了上去,除去固定薪水加上客人们打赏的小费,能够勉勉强强维持住母亲在医疗院的费用了。丽娜同情她的遭遇,也是真心把她当作自己妹妹看,总会见机行事给她安排一些看着素质较高、酒品较好的客人。但也有实在没有办法照顾到的情况,也会碰到一些难缠的客人,有时躲无可躲,她也就终于渐渐学会了喝酒,以及如何有技巧地从那些客人的纠缠中脱身。

梁懋那个时候出现的次数愈加多了。

有时还总借着送笔记的借口来接她下夜班。他总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也老爱说一些口是心非的嫌弃的话,却不知道她已经看懂了掩饰眸子里隐约跳动的期待。

已经害了一个人,总不能再害另一个。

所以当她看见梁茂将那封表白信夹在书里,放在她的书桌子上时,她却在第二天谎称时母亲发了病糊涂,将她房里的东西丢了个精光。他知道她有时也会接生病的母亲回家短暂小住几天,自然也没有起什么疑心,只当是自运气不好。或许他曾曾将想过大不了再酝酿勇气写一封这样的东西,却没有料到自己再也没了机会。

过不了多久的一个周日,宁湖会所一层楼被人大手笔包了下来。

据说是本城纺织业大亨的孙子从国外回来,要在这里举办一个生日趴。那天本来是轮不到她值班的,但是因为人手不够,丽娜好意临时打电话将她调了过去。那位纺织业大亨在城内声誉不错,据说治家有道,儿孙更是人才辈出,个个极有风度,出手大方。

却不想传言与现实差距这样大。

那个所谓的生日趴开始没多久,便有一个女侍员从里头被抬了出来,也不知被人喂了什么东西,神志不清,状态极惨。丽娜得知这件事情深感不对劲,刚动了念头想将她再调出来,却已经来不及了。另一个素来与丽娜相处不和的领班,趁着那个女侍员从里面抬出来的时候,迅速安排南絮顶了上去。

根本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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