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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若有所失

郁不觉的普通的一天,始于七八个每隔5分钟就叫他一次的手机闹钟。

假设他需要七点起床,他会从六点半开始定闹钟,并会在睡梦中准确关闭所有闹钟,直至最后一个响起,才能堪堪将他叫起。

他最近养成了晨跑的习惯。沿着江岸跑三公里左右,能到达一条封街的早市。郁不觉每天会奖励自己,尝试买不同的早点。

正巧今天路过一家糖糕铺子,大爷炸糖糕的技术很娴熟,让郁不觉驻足了一会儿。

大爷很热情地问小伙子吃不吃。

他印象中这家糖糕很甜,考虑到热量和糖分,郁不觉笑着跟大爷摇了摇头。

沿着江岸往回散步的过程中,会路过一家冷冻食品店,作为一个单身牛马,郁不觉会顺便买点冷冻水饺、馄饨回去,快过春节了,买点回去就省得做饭了。

冻品店的老板娘麻利地给郁不觉称着散装水饺。

郁不觉扫码付钱的时候一抬头,看到了店面角落的冰淇淋机器,顺口问了一句。

“诶,老板,你这里还卖冰淇淋啊。”

“对啊,小伙子,夏天我们店就卖意大利手工冰淇淋的。”

郁不觉接过速冻水饺,点了点头。这么一说,他确实有这个印象,好像店外挂出过冰淇淋招牌。

回到家他刚吃完早饭,就接到了郁长青女士的电联,说‘心灵全愈’系列盲盒补货后再次售罄,问眼下阶段是单纯增量,还是推出新的系列。

郁不觉一边用电脑查看着新系列的企划,一边给郁女士回应。

“我今天上午把筛过的设计稿也发给你看看,今天就确定吧,距离上次推新系列的时间也很长了……对了,妈。”

郁不觉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他因为和郁女士之间始终存在着一些芥蒂,说话还是保持了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的方式。

不过他现在能和郁女士共事,也说明他俩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不过是因为什么原因缓和的。郁不觉却想不起来了,好像自然而然就联系到了一起。

“妈,快过年了,今年你要是没找着对象,年夜饭不然还是见个面,我们一起吃吧。”

郁女士:“我才不去吃你的狗粮呢,你……哦对,你也是单身来着?那可以考虑。”

听到郁女士态度的转变,郁不觉笑出了声。

“就我这种一忙起来许久都见不到人的情况,哪个好人,耐得住寂寞,会跟我谈恋爱啊?”

不过郁不觉自认有个不催婚的亲妈,已经很幸运了,不然他恐怕要流入相亲市场,像傅姐姐一样求助朋友,才能避免被相亲对象评头论足。

傅姐姐当时好像找了个风流倜傥的朋友来帮她,不知道这位朋友愿不愿意帮一下自己。

郁不觉一想到他还有个所谓的“婚约”就觉得直犯恶心。

那位叫南枫的家主,看中了他身为除妖师的bug能力,近期频频联系他,想等春天跟郁不觉办订婚典礼。

郁不觉已经言辞激烈地拒绝了很多次,但南枫仍然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人。他绝对是那种劣质膏药,揭下来还会残留胶痕的那种。

郁不觉兀自叹了口气。

下意识觉得谁说过所有负面的表现都会影响运势,又赶紧将气吸了回去。

打两份工的郁不觉刚刚忙完文创的事儿,又接到了来自前室友李文宇的联系,说circle上有新的情况,很可能要生成异界,让郁不觉去处理。

郁不觉换了件方便运动的衣服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换鞋的时候,突然发现柜子上放了个黑色眼镜框。

自己好像有段时间挺喜欢戴这个眼镜框的,明明也没有镜片,只是个装饰。

郁不觉将眼镜框在自己脸上比画了一下,觉得还是不戴好看,继续将眼镜框放在了柜子上。

今天的“目标人物”不难处理,是位被合伙人骗得裤衩都不剩的创业者。

郁不觉熟练地把落日弓当钉枪,将妖兽牢牢固定在地面上。

当他正想收弓,打开通往绿洲世界的通路时。

妖兽却突然发难,挣扎着击打地面,使得郁不觉脚下的地面,忽然塌陷。

郁不觉一把拽起旁边的人类,向上一跃,飞身到了空中。

“哎哟,幸好我最近发现我能飞,不然我们俩都玩完了。”

他救助的人对他连连感谢,声称他是天仙下凡。

郁不觉笑了笑。

“我算什么天仙啊,我在除妖师总部,那个叫抑灵山的地方,都排不上号。真正天仙的另有其人……”

那是谁?

郁不觉的内心又蹦出了这个问题,但由于他一直无法解答,遂决定放任不管。

出了异界,郁不觉想在附近找个地儿解决一下晚饭。好像不久前他还是个更愿意自己下厨的人,如今却觉得没人称赞他的厨艺,做饭这事儿也变得没了意思。

恰好这块地儿他熟悉,是他的母校,第一中学附近。郁不觉随便找了个面店吸溜面条,忽然有个阴影挡住了他刷手机的光。

一抬头,只见是王老师。

“啊!恩人,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恩人!”

当老师的嗓门都大,郁不觉擦干净嘴巴,觉得整个面店的人都回头看他,实在是有点尴尬,便喊着王老师一同出了门。

两人散步在学校门口的林荫道上。

“恩人,自从那次你们不告而别之后,我太忙了,一直没能登门拜访,让俞晴帮我转达,不知道传达到了没有。”

郁不觉看王老师真心实意想谢他,挺开心地回答。

“嗐,我是除妖师嘛,这是我本职工作,就跟你教学生,也不强求学生感恩你一样。我只是做到了分内的事儿。”

“不。”王老师伸出手指,在郁不觉面前摇了摇。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坚持做善事是非常难得事情,你和……,你们都很善良。”

郁不觉听出了重点,询问道。

“我和谁?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吗?”

王老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的……我的思维好像不太对劲,确实是只有你一个人救了我。但是我怎么记得,六年前有位除妖师的师父因我而失踪,所以我在异界里……”

说到这里,王老师忽然说不下去了,像是嘴巴被看不见的手搦住了一样。

听到这话的郁不觉,却好像在黑夜里看到了一束强光。

他一把抓起王老师的领子,大声质问。

“是谁!那个人是谁!我……六年前失踪的不是我的师父,我的记忆串不上,少了一个关键的人物,是谁?”

王老师想破脑袋也得不出结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郁不觉的眼眶忽然就湿了。

他明明没有任何哭的理由。

既没有遇到坏事儿,也没有经历情感挫折,他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种迷茫的感觉,不亚于将人丢进小黑屋,模糊这个人的时间观念,隔绝他对外界的感知,让他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活着。

他仍然起床每天去做同样或者不同样的事情,仍然路过他生活的城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但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大到家国天下,小到琐碎日常,他日复一日的生命里,一定是有什么,有什么串联起他对过去的怀念和对未来的渴望的。

“他是谁?那个六年前失去了师父,教会我使用弓箭,渗透进我的生活,融合进我的生命的人,是谁?”

郁不觉感觉头疼欲裂,他仿佛一个精神失常的病人,明知道脑海里一闪而过某个念头,但想抓就是抓不住。

他仿佛幻听到有人用温润的声音,在他耳边呼唤他,有时是嗔怒的语气,有时是愉悦的语气,甚至有时是妩媚的低语。

“郁不觉,郁不觉,郁不觉。”

对了!不觉!大梦不觉!

他一把抓起王老师,忍着头部的剧痛,非要王老师带他去学校教学楼的楼顶。

短短几步路和楼梯,爬起来仿佛要了他的命,他一个健身达人,竟然不得不扶着扶手,怕到最后,直接手脚并用。

到了楼顶,他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那个,他一时兴起,刻过字的课桌。

夜晚的黑暗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照明。

又因为剧烈的头痛,眼前一黑。

他最终跪倒在那个旧课桌前,伸出手,用指尖使劲描摹桌上的印记。

先是摸到了自己的名字,这两个字刻得很深,手指摸上去,能明显感觉到下笔的锋劲。

然后他摸到了一个复杂的字,笔画很多,左右结构,他摸到了耳刀旁,摸到了三条横线,摸到了一颗心。

“隐!是隐!”

右边字的笔画就少了很多,但可能因为他刻字的时候被打断,刻得很浅,被风吹日晒,或许差一点,就要消失殆尽。

“一点,一横撇,一捺……”

郁不觉的眼泪终于涌出眼眶。

“……之。”

“隐之!隐之!”

缺失的那一块拼图,终于在埋藏最深的位置被找到。

郁不觉万分庆幸自己,曾一时兴起,刻下了他的名字。

王老师走过来将郁不觉扶起,跟着他一起念叨着这个名字。

“隐之,对了,好像姓祝,祝隐之。他应该就是六年前师父因我失踪,而六年后他和你在异界里,以及在异界外又救了我一命的人。但是……”

王老师疑惑地看向郁不觉刻下的字迹。

“为什么我们都想不起来这个人?即使现在我能记起,他和你相当亲密,但我脑海里仍然想不起他真实的模样,以及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

别说王老师,逐渐冷静下来的郁不觉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只是找回了祝隐之这个名字,也明确知道他是自己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人,但他想不起来哪怕一丝一毫的相处细节。甚至这个人的存在,都是从现有的少数证据来进行倒推的。

郁不觉的脑海里想到了一个人,只有这个人,拥有抹去别人记忆的能力。

大脑逐渐冷静下来后,郁不觉眼前的乌云逐渐飘散。

再次睁开眼,他咬牙切齿,满眼通红地念叨着一个名字。

“南!枫!”

气势像下一秒,就要去取这个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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