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秋的时候，来山上的人变少了，善觉的眼睛也好了。
他复明那刻，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就是小秋。
可小秋变得很奇怪。
接连三日，小秋都匆忙送了药来，不多停留就走了。
第四天的时候，善觉终于忍不住，他偷偷跟着小秋，看着小秋走进了红光寺供居士香客们居住的院内。
还未走进就闻到了一股饭香。
他不方便进去，只在门口立着。
从正对门口、最大的那间房内走出了一个锦袍男子，这男人古铜色皮肤，头发自来卷，一身黑袍，身上金银满挂，有许多彩色编绳的饰品。
男子看到小秋，脸上便绽出笑容，紧接着视线投向更远处，他发现了善觉。
他对着小秋说了声什么，小秋转过头，很惊喜地跑过来，男子跟在身后，慢悠悠走向门口，两人倒像是共同来迎接善觉了，这令善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善觉，你怎么来这里了？”小秋伸手扯住他的僧袍，“不对，你的眼睛，是不是好了？”
小秋围着善觉转了一圈，很新奇地打量他。
不知为何，善觉的不满一瞬间消失了。
他应道，“是，所以想给你看看。”
男子走到了近前，作揖道，“在下萧非，不知小师父如何称呼？”
善觉回礼道：“叫我善觉就可以了。”
萧非注意到他并没有行佛门礼，眼睛上下一扫，嘴角带了点神秘的笑。
“小秋，你还没跟我说过，你有个僧人朋友呢。”萧非的语气好像他和小秋认识了多年，“既然来了就是客，善觉师父也进来吧。”
“不必麻烦，我的事已经办完，先告辞了。”善觉说罢要走，可衣袍还被小秋攥在手里。
他低头看小秋，小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愿放手，“善觉你这就走了吗，陪我待一会儿嘛。”
萧非也道，“善觉小师父不妨给在下个面子。”
善觉无法拒绝，“那就叨扰了。”
三人走进那房间，桌子上摆着许多饭菜，小秋吃的不亦乐乎，善觉坐在一边看她吃。
“好吃吗？”萧非问。
“嗯嗯嗯。”小秋吃得顾不上抬头，胡乱敷衍几句。
萧非被逗得笑了几声，他看向善觉，“善觉小师父怎么不吃？尝尝我的手艺。”
善觉：“不用了。”
萧非这时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道：“倒是我的不对了，出家人不可以吃这些东西的。”
善觉把目光移到他身上，萧非嘴角带笑，可眼睛里分明是对他的怀疑。
善觉道：“我前日已经还俗，倒不是不能吃这些东西。”
“什么？！”
小秋惊得手里的碗都掉了，砸在桌子上，一声闷响。
“原来是这样。”萧非点点头。
“为什么还俗？”小秋问。
“因为……不能吃肉？”善觉笑了笑，“不是说要下山去玩吗？到时候我就可以陪你去了呀，小秋不想去么？”
“想去。”
“那小秋下山之后要去干什么呢？不如现在就想好。”
“啊，嗯。”
这时萧非声音很温柔地说，“小秋，明日我也要下山了，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小秋点头，“没问题。”
善觉的目光透过小秋头顶看向萧非，萧非嘴角上扬，眼睛里透露着一丝挑衅。
夜晚，月光给安静的寺院蒙了一层纱。
小秋没有睡觉。
她才反应过来，善觉根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气得她在房间里转圈。
善觉真的变了好多，以前他很会说一些大道理的，现在也不说了，性格也变了一点。
好奇怪，该不会他也被妖怪顶替了吧。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小秋跑过去开门，门外是一张漂亮的脸，眼睛亮亮的，盛满了月光。
是善觉。
“善觉，你怎么过来了？”
“小秋，我眼睛好痛，你能不能给我看看。”
善觉的声音很委屈，他扶着门框，低着头，月光被他宽大的身形遮挡了一大片，完全笼住了小秋。
他走了进来。
小秋关上门跟进去，把他拉到了烛火旁。
她两只手扶着善觉的脸，认真地看他的双眼，什么也看不出来，只看到他的睫毛随着眨眼的频率扫动，像是蝴蝶的翅膀。
小秋问：“还疼吗？”
善觉的眼皮颤了颤，他放轻呼吸，“不疼了。小秋神医好厉害，一下子就治好了。”
“骗人。”小秋放开手，头扭开，“我又不会看病，除非你是装的。”
她听见善觉低沉的笑声，“没错，我是装的，可小秋真的很厉害。”
小秋其实不怎么生气，她想听善觉夸她，于是追问道，“哪里厉害？”
“嗯……”
善觉想起三日前，师父让他去佛前待一晚，那是他最后皈依佛的机会。
他跪在佛前一整夜，念了一整夜的经，脑子里却都是小秋的面容。
第二天他去了师父的禅房，师父只问了一个问题——你现在还想复明吗？
他说“想。”
师父点了点头，让他走。
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向师父磕头。
上一次问这个问题，他回答的是，都可以。那时候他不在乎眼睛如何，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再也做不到无贪、无欲、无求。
他想要奉献自己的爱，并且贪求小秋的爱。
哪怕这会像枷锁一样扣在他身上，从此他将执念丛生，不得解脱，他也甘之如饴。
现在他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他受到了爱的苦楚，他有了私心，不愿意让小秋接触那个萧非。
这是占有之爱。
“厉害就厉害在，特别，可爱。”
“啊？”
小秋呆愣住，被善觉一把抱在怀里，听见善觉在她耳边轻笑，气息吹得耳朵一片酥麻。
“还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他很用力，小秋觉得他想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去，他说的永远或许是真的，他真的想要永远不分离。
小秋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后知后觉开始脸红。
小秋没有听过这样的情话，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些话听了就会全身发热，思绪混乱。
她用力挣了挣，善觉放开她，后退了一些，眼睛里还是亮的，他的心和爱意都亮堂堂的。
“小秋，你和萧非说话的时候我就想要这样告诉你了，你喜欢吃好吃的饭，我以后会学，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给你。”
“小秋，我是你的人了。”
“你不需要现在就爱我，但你能接受我的爱吗？”
这就是爱吗？
小秋一瞬间明白了青云的眼泪，明白了秋水的死亡。
爱是这样的吗，要付出一切，直到自身消亡，它是这样巨大的崭新的东西。
小秋想起先前的一些事来，她把外衣剥去，又去拉扯善觉的袍子。
被善觉攥住双手，“怎么了，小秋？”
小秋的脸红红的，说不出话，她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她的心意，只好用这样的方式。
于是她用力去扯善觉的衣带，善觉没有再阻止，任凭她将自己的衣袍扒下。
小秋这时很自信地说，“我看过，我会做的。”
善觉有些明白小秋的意思了，他伸臂将要进一步脱衣的小秋抱在怀里，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
“现在不可以做这个，这是成婚之后才能做的事。”
“真的吗？”
“真的，不过现在可以做别的。”
说着善觉抬起小秋的下巴吻了下去。
小秋被吻得有些喘不上气，善觉让她休息，又说，“以后别去找萧非，我马上就去学做饭。”说完不等小秋拒绝又吻了过去。
这样哄着小秋答应了许多事。
*
秋天到了，他们下了山。
“我们下山之后要怎么挣银子呢，不然我去偷一些吧？”
“好啊。”
“你怎么这样？善觉，你这么坏。”
“那就不偷。”
“不行不行，没有钱怎么办。”
“那就去偷。”
“啊！！不行。”
“哈哈。”
树上的不知名鸟儿扑棱棱飞走了，今日又是天气很好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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