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小黑蛇料想的那般，她必须躲在树圈里，那些翠鸟才会出现。
天刚亮的时候，她就在树圈里听到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听声音来的数量还不少。
小黑蛇用尾巴压着树圈周围的叶片，透过缝隙往外看，只见几抹翠色在树枝间跳跃，开开心心地找寻着果实。她看了一小会儿，便收回尾巴让叶片重新贴回树圈的缝隙处。
一般而言，对于草木化生的妖灵，结出的果实应该是相当重要的东西。而这些翠鸟竟然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啃食着这桃妖的果实。
不寻常啊。
难道那些果子实际上另有玄妙？
小黑蛇不由得想起，百年前那只藤妖，它的果实可是能从血肉中生根发芽的，原本食用果实的人或妖在瞬间就成为了新的“果实”。连她，也差点成为其中的一员。
旧事浮现，小黑蛇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试图将那些糟糕的回忆死死压在心里。
那些鸟儿来得快去得也快，半个时辰后，吃饱了果子就陆陆续续想要离开。
来了。
小黑蛇放慢了呼吸，聚精会神地用灵力感知着外界的那些翠鸟，注意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举一动。
那些翠鸟的下场也极有可能是她的下场，她不能不关注。
可直到鸟鸣声远去，桃树依旧是安安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桃树竟然真的就这样放那些翠鸟完好无损地离开了？
这天底下竟还真的有白吃白喝的美事？
虽然有些震惊，但这样的情况也是小黑蛇乐于见到的。毕竟谁会希望自己身边有一位攻击性太强的妖怪呢，尤其是在你打不过对方的时候。
小黑蛇松了心神，缓了一口气，爬出树圈。
虽然情况有利于她，但她心中仍有疑问，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但小黑蛇并没有选择立刻开口询问那桃妖，她先是爬到了靠近果实的某处枝丫，悄悄地观察着那些被翠鸟啃食的果子。
如此近的距离，她的感知能力不会出错的。
除了被啃的惨不忍睹外，那些果实并没有什么问题。换句话说，这些果实并没有她所猜测的有类似控制寄生所食者的功能，真就是个单纯的果子而已。
突然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小黑蛇近乎本能地快速朝着一个方向后退！
拉开距离后，小黑蛇定睛一看，原来突然靠近她的，竟是一根结着累累果实的桃枝。
这是要干嘛？
她还以为谁要偷袭她。
“你看了很久，你想吃吗？”桃树回想着自己模糊的记忆，又疑惑地问道：“奇怪。我记得，小黑蛇你们蛇类不是食肉的吗？也会想吃果子吗？”
小黑蛇刚想摇摇头，就听见桃树开始自言自语道：“嗯。不过小黑蛇你比较特殊，这样的话也说得通。”
桃树一说完话，小黑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周围的枝丫上传来咔嚓咔嚓的移动声。
最后，小黑蛇看着无数挂着桃子的枝丫堆在树圈的上空，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
小黑蛇内心十分崩溃，急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第二眼。
好家伙，这是把全树的果子都移到她那去了。这桃树还想不想再见到那些翠鸟了，那么近的距离就算她一直躲着，那些翠鸟也不是傻的啊。谁会为了一口好吃的，让自己陷入困境啊！
而且虽然可能的确是需要一两个果子再确定一下，但是这也未免太多了吧！而且说真的，这么明晃晃地挂在她头上，真的不会突然掉下来吗，怎么看都很不安全啊！
小黑蛇头上挂着黑线，表情甚是怀疑自己眼见的一切。
良久，小黑蛇深吸了一口气说：“那些翠鸟比较怕我，你把果实全放到我这里，它们就不会来了。”
桃树啊了一声，十分诚恳地反问道：“为什么？”
不是。你既然知道蛇吃肉，竟然不知道蛇也吃鸟类的吗？
小黑蛇压住心中的吐槽，同样诚恳地回答道：“那些翠鸟对于蛇来说也是肉。”
桃树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对哦。所以那天是你吓跑了那只翠鸟？”
小黑蛇瞬间沉默了：“......”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这真的不是试探她吗？
思考了一会，小黑蛇放弃了挣扎：“是的。那只翠鸟比较敏锐。所以......我可能不久后就要离开了。你别担心，只要我离开这里，那些翠鸟就会来到你身边的。你要是比较急的话，我立刻马上现在就走。”
小黑蛇已经想好了，自己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虽然说不能硬抗，但是不管怎样逃跑总归还是没有问题的。
良久，小黑蛇听到桃树迟疑的声音：“你要走？你的内伤也好完了？”
“嗯。好了一大半了。”想了想，小黑蛇又添上一句，“多亏有你的帮忙。”
桃树听后闷闷地嗯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小黑蛇看见桃树的反应，心中疑惑：她这是夸没夸到点子上，惹这位树妖不开心了？
眼见桃树没有接话，小黑蛇其实也不太想再开口，只是她一抬头就看见密密麻麻的果实悬在头顶，总归是有点头皮发麻。
不知道为什么，小黑蛇觉得她往日见识过的暗器，都未必有这些桃子好使。
她再次提醒道：“那个，你不把这些果子移走吗？你全堆在我这里的话，即使有翠鸟出现，也不会靠近你的。”
桃树没有动。
小黑蛇重新提出了建议：“或者，要不我现在就离开？”
很好，桃树依旧没动，但是有枝丫开始往她这边靠了。
这不是明晃晃地越来越糟糕了吗！
小黑蛇顿时觉得有点不妙：“你生气了吗？因为我之前吓跑了那只翠鸟？”
那些枝丫停在了不远处。
“没有。”桃树似乎很累，说话都没有精神似的，“我没有生气。”
小黑蛇默默地在心里想着，这可不像是没有生气的样子。
但好在，最后不管是挂着果子的枝丫还是没挂着果子的，都逐渐远离了小黑蛇所在的上空。
小黑蛇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只见挂着果子的枝丫以树圈为中心，又重新堆在树圈的周围了。
小黑蛇表示有点麻了，但至少她终于不用担心被果子砸了，也行吧。
“这样行吗？”桃树又问。
“你这样虽然是换了位置，但那些翠鸟还是不敢来啊。”小黑蛇又开始挣扎。
“那些翠鸟若是多只出现，大约一两次之后，就不会再来了。也就是说，从今日开始，至少一年内，我不会再见到那些翠鸟了。至于明年它们来不来，我也不能确定，所以你不用担心的。”桃树解释道。
小黑蛇好像明白了。
这是让她再呆一年的意思？！
桃树低声地说道：“我不该问吗？”
桃树声音太小小黑蛇没听清：“什么？”
“是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吗？”桃树顿了顿接着说，“所以......你才要走吗？”
“不是。”小黑蛇摇摇头，“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寻个时间告诉你的。毕竟那天翠鸟跑了你很失落，而我正是原因。至于离开......我本来就是要离开的。”
桃树的语气中隐隐含着失落：“这样啊。”
就当小黑蛇以为她与桃树的对话又要在沉默中结束的时候，桃树又问道：“那小黑蛇你什么时候动身啊？”
你又肯了？！
小黑蛇歪着脑袋想了想：“大概就这几日吧。但要先解决一件事。”
桃树疑惑了：“一件事？什么事？”
小黑蛇继续说：“关于你的。”
似乎没想到还会牵扯到自己，桃树更疑惑了：“关于我？是需要我帮你什么忙吗？你的伤口又开始疼了？还是说你发现了新的内伤需要我来治疗？”
“都不是。”小黑蛇笑了笑，“作为你救治我的回报，我可以帮你一个忙。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也可以算在其中。当然，前提是我能够做到的。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一定帮你。”
小黑蛇觉得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就应该说的，只是没想到救她的是位树妖，受伤的自己同时又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因而一拖再拖。
不过现在说应该也不算晚。
她这般说辞一半出于讨好，一半出于感谢。
桃树救了她这是事实，可她害怕草木化生的妖灵这也是事实。
她出生于妖界，一生坎坷，为生存奔波努力，在危机四伏的妖界里，不会有单纯的好心，哪怕是所谓救治疗伤，也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曾出手帮她的，也无一例外地，总要从她身上取走点什么作为报酬。
妖界弱肉强食已是所有妖怪之间的共识。在这样的环境下求取适当的回报，自然也无可厚非。
不熟悉的妖族之间大多也默认着这样的相处。
如此也好，她与桃树之间，两两相换，各不相欠。
小黑蛇静静地等待着桃树的回答。
桃树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你真的要离开吗？”
“是的。我要离开。”小黑蛇依旧给出了与之前相同的回答。
桃树的声音越发得沉闷：“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这不是小黑蛇想要的结果，于是小黑蛇退了一步：“你可以再好好想想。我也不是立刻就走。至少，我会等到你给出你的回答。”
清风吹过枝丫，一片绿叶被清风吹下，叶片随着清风轻飘飘地落下，恰巧落在了小黑蛇的脑袋上，接着又快速滑落到树下。
被叶片遮了一下眼睛的小黑蛇，听见桃树夹杂在风中的声音。
“我会好好想一下的。你能多留几天让我想想吗？”
桃树的语气温和如同往日。
察觉到语气变化的小黑蛇没有拒绝桃树的请求。
“当然可以。我期待着你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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