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山,很多百姓来此祭奠因抗击外敌而牺牲的将士。
山腰不显眼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拿着抹布擦拭墓碑,与其他人不同,每块墓碑他都去祭奠,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一个提着水桶,另外一个提着装满纸钱的木箱。
李四向老者走过去,双手抱拳,“岳父……”
屠老将军没回头,继续擦拭墓碑,“无量山又多了五千石碑,有些孩子无父无母,只有我这个老人家记得他。”
李四问小厮要了块抹布,跟着老人家一起擦拭墓碑,“政鸿有罪。”
屠老将军声音暗哑,“你何罪之有?鞑靼有一个杀一个准没错,你不主动出击,等鞑靼打完瓦剌,就该回头打你了。以少胜多,收复大片领土,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李四心情更加难受,“那片沙漠,比不上咱们将士的生命。”
屠老将军沉默下来,“……”
万里无云,抬头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天空,低头是密密麻麻的黑灰色石碑。
抬头望了许久,直到腰酸到站不起来,屠老将军锤着僵硬的后腰,说起过去的故事。
“我十岁跟着父亲上战场,个头还没有小马驹高,字没认全就开始学兵法,那都是些要命的玩意儿。
父亲说我行事鲁莽不能担当大任,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一同入伍的兄弟中,只有我活了下来,其他人都死了。”
“岳父……”
“那时候,鞑靼屯兵百万压境,只嘉崚关外,便驻有三十万兵马,父亲压力倍增,又逢关内奸佞作祟,京都无暇顾及,只能咬牙死守。
父亲守了一辈子城,又轮到我来守城,几十年时光匆匆,现在连我都老了,以后的嘉崚关是你的,也是年轻人的。我这个不中用的老人家,也是时候退场了。”
“嘉崚关不能没有岳父,就如同淑芬不能没有外公,您还年轻呢,可不能说这些。”
李四鼻子很酸,抬头欲将眼泪逼回去,却见满天飞舞的白色铜钱纸,被西北吹来的风刮得越来越远,就像战场上逝去的灵魂,以最纯净的姿态成为天上的点点星子。
两天后,今年的第一场雪来了,血色浸染过的土地,全部被大雪掩埋,赵家村再也不用在冬季搬迁。
李四心情沉重,他没心没肺活了几十年,其实很少有难过的时候。
这几天,陆道元代替朝廷出面接受鞑靼投降,带人去划分新的边境线。
李四收到陆道元失踪的消息时,他正坐在窗下的书案前,写寄给皇帝的书信,伤心难过的时候,他能与之倾诉的人,只有那位冷静到有些无情的兄长。
“失踪?”
“回王爷,大雪封山,在沙漠中容易迷失方向。前几日,陆大人带人去丈量边境线遇见沙尘暴,随行的官员,只有两人回来,听说是往西边去了。”
李四深呼吸一口气,将毛笔搁在笔拖上,“鞑靼还未撤兵,他急个什么劲儿!听我号令,多派些人盯着鞑靼,再调支千人小队,秘密搜寻陆大人的下落,不要声张。”
李四一边说,一边去换衣服,回头见来汇报消息的人还没走,他接着吩咐,“你去告诉屠老将军,就说本王今天不回家吃饭,我还有事要办。”
看这架势,李四想亲自带兵去找人。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地面的雪已经没过马儿的膝盖,李四带人在沙漠里找了半天,连半个活物都没看见,眼看雪越下越大,他只好翻身下马,牵着马往前走。
靴子踩在雪地上,还能带出底层的泥沙。
“分成三队去找人,两个时辰后在这里集合!每隔一里插一根旗帜,若是迷失方向就原地修整,等雪停了再走!”
“遵命!”
李四牵着马不知道走了多久,迎面而来的风雪像刀子一样刮得人脸疼,等他反应过来,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天色已晚,李四只能牵着马找个山丘休息,顶着风雪走了很久,才发现前方有座石屋,隐隐约约有微弱的火光。
李四走过去,发现石屋塌了一角,风雪呼呼往里面灌,火堆前的干草上歪歪斜斜躺着一个男人,嘴里含糊不清说着梦话。
李四将马儿捆在门外的石墩上,走进去将门封好,这才开始打招呼。
“小兄弟,不好意思,这大雪封山找不到路,可否让我歇歇脚?”
“……”
躺在干草上的人背对着门,李四总觉得那背影有些熟悉,忍不住抬脚走过去,低头一看,原来是陆道元喝醉了,在迷迷糊糊说着梦话。
李四脱下斗篷,抖落上面的雪,盖在陆道元身上,他查看四周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
李四伸完懒腰,坐在火堆前,往里面加了些干柴,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烧饼,吃了一半才想起陆道元。
“陆大人,要不要吃点烧饼?丞相爷,状元爷,小陆大人……”
李四伸手扒拉陆道元的脚,没想到陆道元一个翻身,甩脚将李四手里的烧饼踢进火堆。
陆道元突然睁开眼睛,误将李四认成鞑靼,声音暗哑,“滚!”
李四连忙伸手去火堆里,将半块烧饼捡起来,拍了拍灰尘放进嘴里咀嚼,“哎,你不吃就不吃,干嘛要浪费粮食?凶巴巴,你不吃我吃。”
李四气呼呼吃完烧饼,又听见陆道元歪歪斜斜躺回去的声音,李四回头,只见陆道元衣裳褪去大半,肌肤红润如春日桃花,拿着李四给的披风盖在脸上轻嗅。
李四一时看愣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猛得回头抽自己一巴掌。
李四身后,陆道元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陆道元突然来一句,要不咱俩试试?
“……哈,王爷转过来。”
“啊,转过来干嘛?”
李四僵硬转身,陆道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爬了过来,他伸手轻轻一勾,李四的腰带就立刻松开。
李四连忙拽紧裤子,吓得往后仰,全身都显得很抗拒。
陆道元却轻轻地笑了,“王爷,我中了鞑靼的毒药,需阴阳交合才能解毒。”
李四按住陆道元的肩膀,吓得大喊大叫,“你等等……我这就出去给你找个姑娘!你要冷静啊!”
陆道元幽幽叹气,“王爷,这荒郊野岭的,上哪里找愿意为我解毒的姑娘?陆某现在身家性命都拽在王爷手里,王爷怎能见死不救?”
陆道元说完就抓住李四的手,猛得往前拽,两人双双滚落在干草堆里,粗糙的草尖刮着细嫩的肌肤,有一种又麻又痒的痛觉。
李四吓出哭音,“你在干什么?你在摸什么?呀啊啊啊!”
陆道元又好气又好笑,翻身跨坐在李四腰上,双手钳制令李四无路可退,甜蜜的印记如雨滴一般落下。
李四瞪圆了眼睛,这一刻仿佛失去所有力气,任陆道元玩弄于鼓掌之间。
也许,是石屋内的火光太过炽热,又或者是石屋外的雪太过冰冷,风声如雷一样席卷这座摇摇欲坠的沙漠石屋。
第二天,雪停了。
李、陆两波人马找了半宿,终于在一座破石屋内,发现两位主公互相依偎在草堆里,满地的衣服碎片,能预想到昨晚战况激烈。
“王爷……陆大人?”
李四事后只记得,那晚的风好冷,雪也好冷,可陆道元全身都暖呼呼的,像个滚烫的小火炉。
李四有些回味,那晚虽然是他占据主导,但主导权却在陆道元手里。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将军府的房间里,身旁围着一堆人,他瞬间心如死灰,完了,美色误人,名声尽毁。
大夫先给李四检查伤口,又接着给陆道元检查伤口,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他轻轻地叹气,“放心吧,咱们家王爷没吃亏。”
众人都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
李淑芬伸手去扯杜丽娘的衣袖,“陆……我以后是不是该改口叫小娘?”
杜丽娘黑着脸,“按理,你应该叫小爹。”
这两个活爹,凑一堆就没好事,光让人看笑话。
李四本来醒着,却不敢睁开眼睛,瞧这情境还是装晕比较好。
“……哎,热闹都看完了,都给老夫出去吧,本大夫要给病患上药。”
“是是是……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大夫辛苦!”
老大夫请退众人,提起药箱给李四上完药,等转身去给陆道元上药时,李四突然睁开眼坐起身拽住他的衣袖。
“他……让,让我来上药吧。”
李四支支吾吾,又羞又燥。
老大夫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乐呵呵笑了,“哈哈,王爷有心了,那陆大人就拜托王爷照料,老夫告辞。”
李四双手抱拳,“谢大夫,您请。”
老大夫放下药箱,带着两个药童出去,顺手把门关上,吩咐外面的人。
“散了吧,都散了吧,王爷与陆大人平安无事,只是受了风寒,又身子虚,要好好进补,我这里有两副药方……”
李四翻身下床,去陆道元的床边坐着看了许久,直到陆道元等得不耐烦睁开眼睛盯着李四。
“王爷看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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