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天骤晴,只是天边仍有乌云盘踞,将天压得闷热。
青翎挡在晋安身前,原是同童卫对峙着,比武台上的惊变毫无疑问将目光汇聚去。
“头儿。”青翎看了看晋安,低声问道。
晋安没回话,眼眸望向比武台,远去的青衣。
“回吧。”
“是。”
马车里,布帘带着坠下的长穗一摇一晃。高压的空气混带潮湿,伴随着闷雷,雨淅淅沥沥地下。
“头儿,”马车骤停,车外传来青翎的声音,“凌姑娘在前面。”
“何必汇报?”晋安顿了顿神,睁开眼,一手撩开布帘。
雨下得不如那时的急,却依然很密。周身的环境变得迷蒙,碧绿的枝叶拼命向上伸展。
雨幕里,凌芸披着蓑衣戴着行囊,身影看着有些臃肿,走得很慢,一步步,走进迷蒙。
晋安看向凌芸,叹气。
“你去跟……”晋安的话到嘴边戛然而止,眸光从不远处的树干上移开。
“绕道走。”晋安拉了帘子道。
青翎不多问,驾车转头。
远处树影中潜藏一身白衣,挺立于树冠根源,兜帽随风晃动,腰间系着一暗玉,刻着半月迹,他跟在凌芸身后,晋安望向的视线马上被捕捉,那人不闪躲,看向晋安的车马,目光只停了一瞬,下一秒,便消失在烟雨中。
……
……
那天凌芸沿着弯曲地路走了很久,树影漶漫,遮住半边天。
她就这不明不白地来,孑然一身离开。
要去哪呢?她也不知道。
她想,也不必知道,前方就是路,有地方落脚就迈得出步子,不会停下。
满怀希冀地早早定下终点,固然好,于她而言,生活是一段路程,而非结果。生命来得本就随性,大可肆意地活,天高任鸟飞,好与坏是由自己定义的。
在从林的另一边。
天色已晚,月色不明。一抹红影在墨青间穿梭,身影一起一跌。
“呼!呼!呼!”相明珠大口大口地呼吸,氧气似是匮乏,她半扼住喉咙,脸色惨白,发丝凌乱瞪大着眼睛,惊慌地向后看去。
“明珠,好明珠~”一道幽幽的声音从黑暗中飘来,像冥界的幽火。
“走!呃!走开!”相明珠半张着嘴颤抖着,身影骤然倒下。
周身扬起尘土,相明珠用尽全力向前爬着。
“贱人!不是说我把她引下山,你就放过我吗!”
那个东西,竟然想要她的命!
“别啊,你杀了那么多祭品,我以为你喜欢这种杀戮。”黑影走到她身旁,蹲下身子,看着相明珠狼狈的模样语气很愉悦。
“你想想,你杀她们的时候,是不是也听过这样尖厉的呼救,看过这样狼狈的身影?”
相明珠停止动作,死死瞪住黑影。
“噗,很有意思,不是吗?”说着黑影声出手死死掐住身下人。
“闭眼,看在情分上,你会没那么痛苦。”
“出来!”凌芸望向身后,大声呵斥。
在黑暗处他抬步出现。
月一身白衣在隐隐的光线下显得耀眼,月光洒在仕服上折出缥缈的青光。
“月。”凌芸冷笑一声,“你们当真以为自己是救世英雄,怎么,有空来安抚我这个丧亲的孤儿了?”
月族,上一位君主在位出现的组织,游走民间,号称“览天下事,鉴山海亡魂。”说白就是观局者,有纵观全局的高度以此为代价的是不可入局,只能引线。
所以也称“牵绳人”。
“让我能发觉,这不是‘月’,会做的。”
“你是神女。”月淡淡道,开口是清朗的声音。
月族之内,无名无分,只有仕者,统称为“月”。
“我不知道,你要杀了我吗?别想。”
“先帝那年,宫中有一位宠妃。”月望向冥空说。
凌芸听着蹙了蹙眉问:“月族不入局,你……”
“规矩总是会变的。”月顿了一下继续回答,“在一次政变中……那位宠妃死了。”
“这个我知道,那是一位西域来的贡品。”
“宫中之事……那位宠妃死后,先帝追寻长生不老,同一时间流行起了神香。”月点点头继续道。
“神香,神草,真是异曲同工之妙。”
“不错,后来,我们发现,那位宠妃的魂魄散落时间,有些成就了深山野兽,在野性中疯狂生长,成了‘诡物’,一些散落在了凡人身上。”
“而我……”
月看向凌芸,面具将他的脸全部遮住,看不清神色,轻轻的,凌芸听到他的叹息。
“是她落于人间的一片魂魄。”
“可我又不同,不然,你不会与我讲这些。”
月没说话,两人又恢复沉默。
“你很特别,你似乎可以感化那些被滥用的魂魄,然后 为己所用。”月说着向远处走去,“你的事,很乱,很怪,也许只有你能解开一些秘密。”
月色显出,躲开阴云的追捕,青叶摇晃,留下凌芸一人。
凌芸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那里,是上山的方向。
……
……
平安寺里,审问室内,烛光昏暗,围着好些人。一抹青色被夹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间。
“前些日子,你同相明珠见过面?”
“是。”凌芸淡淡回道,看向对面的捕头。说完微微偏头,看了眼一旁的晋安,晋安向后退去,隐在黑暗中。
“你放怨婴,夺修为?”
凌芸沉默,敛了敛神色。
对面的捕头叹气,没再追问。
“你上山那几日,有人同你一直待在一起吗?”
“有的,守门的侍女。”
“好。”
捕头顿了顿,望向晋安。
“姑娘,这几日你且安心待在府上吧。”
凌芸没应,眸光撇向一旁,定在一个无人角落。
……
……
……
秋夜,寒凉的,孤独的。
凌芸裹着薄纱,坐在檐廊。夜清明,云霞不见,月色如水。
越是月光清辉时,越是夜色凉。
“青云。”晋安踏步而来,一手背着,走到凌芸身侧停下,没再多说什么。
“是凌芸。”凌芸靠在一旁焉厌的。
他又在逗她了。
“青云,哪家茶楼里的姑娘?”凌芸接着问。
耳畔传来很轻的笑声,然后是熟悉嗓音。
“晋福茶楼的,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自由,高远,澄澈。就是青云,就是凌芸。
“哼哼。”凌芸没好气地应两声,抱着柱子看着前塘水光。
“好了,在这里呆着亏待你了。”晋安说着,凌芸感到身上盖上层暖暖的。
转头看,是雪氅,目光落在晋安身上。
晋安对上凌芸的视线,狭长的眸微弯,蹲下身子。
“抓你的是晋捕头,晋安信你。”
凌芸看着晋安的眼,愣神。
眼眶酸了。
“那晋捕头真坏,抓了帮老板娘的好心人。”说着凌芸别过脸。
只抓她,为什么只抓她?
“他坏,晋安去抓他。”
“他们都坏,都不信我。”凌芸说着,泪水不住地溢出。
喉咙酸酸的,哪都酸,心也酸。
“为什么不信我……老板娘……她也骗我……因为我傻吗?都来欺负我!”
“屁话,小青云是眼界高,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小青云很好,很好。”晋安柔声说,拿着帕子覆上凌芸的手。
凌芸的脸别在一边,哭得一抽一抽。很凉的秋夜里,手里很暖,暖意隔着帕子一点点渗透。
凉夜,悲伤助长的夜。
也有月光的柔色。
凌芸压抑已久地情绪,终于在夜里,全部倾泻而出。
那夜的风带着淡淡的竹香,一直绕在身旁,让漂泊的心,有了哭泣的港湾。
……
……
虚无山后,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天地。
阴暗,深冷。
莫书雪脸色苍白,穿着暗色的里衣靠在洞穴里的大石头上。
常冉来过,走了。
这样的禁闭,她从小受到今天,早就习惯了。
灵力失效,在至冷之地,一点点感受灵魂被侵蚀。
“今日……”莫书想着,抬头看向洞穴外的月光。
好想他。
莫书雪叹气,缩着身子,两头埋在臂弯,刚刚的景象在脑海重现。
“长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师父知道。”常冉摸着她的头,一脸心疼,“师父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为了云兄。”
“不要反抗我。”
常冉丢下最后一句话,语气冰冷,离开了。
莫书雪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不要妄想反抗他。
她吃过亏,留下血淋淋的伤口。
“姐姐。”月走得很急,从凌芸那赶来。
风尘仆仆,带着外面野草的香气。
莫书雪被温暖的气息包裹,鼻腔充满野露的芬芳,澄澈,甘甜。
终于,
被接住了。
“小夕。”莫书雪红了眼眶,抬起手想触碰他的面庞。
月夕摘下冷白的面具。
接着月的清辉,是一张淡漠的秀气的脸,脸上很干净,没有表情时中带着淡淡的疏离。
那双眸清明如水,带着关切,安慰直勾勾看向莫书雪。这样,一张冷清的脸,变得柔情似水。
月夕搂紧身下的人,抚上对方冰冷的手,她的手落在脸上,凉凉的。
月夕眯着眼,轻蹭着对方的手,低声道:“我在,姐姐。”
他一直都在,在她无数冰冷的夜晚,在她鲜血淋漓时,在她意气风发时。
……
……
……
苏府仍然不太平。
荷塘,月色碎了一池,风动,荷叶连连。
树影婆娑,一旁的屋顶,女人肤色惨白,一身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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