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熙熙攘攘,小贩叫卖着,人群攘攘。一抬轿子,檀木暗纹,幽蓝的轿子遮住,佣人缓缓抬着,步子稳稳。
轿子里的是位不好惹的主,做不好可是会掉脑袋的。
街道不算窄,布衣麻线的人停止赶路,静下声来,紧紧躲在两侧,目光盯着别处,心,耳着意轿子渐渐远去的吱呀声。
“停。”一道清冷的女声传出来。
几位仆人忙稳下步子,心中捏上一把汗。
余晖平铺在青黑砖上,渡上粼粼光彩,大道笔直地伸向远方,与天相会。
周遭寂静着,不远处响起嚓嚓的踱步声。衣着破旧的妇人,颠着步子从巷中来。
笔直的道,四方的房屋矗立两旁,广阔的天下,妇人跪在大道中央,余晖下,漆黑的拉长影子,像显露于阳光下的卑微的灵魂。
珠帘撞击着发出脆响,白纤的手挑开帘子,一双挑眸微微眯起,饶有趣味地看向衣衫褴褛的妇人。
在灰色天幕和青砖之间,嵌入一道沾满尘土的人,女人佝偻着,双手合在身前,胸膛起伏,又颤抖着,嘴中念念有词,目光紧黏在地上。
“神女赐福,神女,赐福……”
苏竹籁撑着脑袋看了许久,见着漆黑的影子连带着木轿一同拉长,天边被染成血红。
“嘿。”苏竹籁轻喝一声。
妇人抬头看向她,污浊的眸闪动,想避开又下定决心一般,盯着苏竹籁。
苏竹籁轻挥手,示意她过来。
妇人看着她手中白晃晃的银两,忙爬过去。
“想要?”
妇人慌不择地点头。
“呵。”
轿子又吱呀吱呀地响起。
帮工们抬着檀木轿稳稳穿过残破的老屋,走向长道的尽头。
老妇人倒在路上,几位侍从将她抬走,苍老的手一晃一晃,银子映透血霞,闪着。
轿子里,苏竹籁撑着头。不用看她都能描绘出街上的人是怎么从衣衫褴褛慢慢变成雍容华贵的。
到了尽头,只有一家宅邸。
苏府。
神官苏府,中央直命管辖神草的官。
他的父亲——苏穆,大神官,百姓眼中千人之上的存在。而对苏竹籁而言,人面兽心。
要活下去,她也必须一点点将自己的人皮剥掉,套上猛兽的皮囊。
此时苏穆穿着暗色鎏金的长袍同她的手足们站在苏府门口迎接她这个刚从药医馆中抢回半条命的病弱妹妹。
无所谓,反正她快死了。
苏穆旁站着苏安安,一身青绿的服装,梳着少女的发髻,怀中抱着只小狗,小狗警惕地瞪向苏竹籁。
“父亲。”苏竹籁睨了苏安安一眼,低头向苏穆行了一礼。
“阿姐,你身体好些了吗?我可以用神力帮你治愈!”苏安安搂着狗狗向苏竹籁投去关切的目光。
苏竹籁眼色一暗。
神力?靠肮脏手段拿来的垃圾,也算神?也是……她眼前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宅邸还是神府呢。
“多谢了,安安,狗狗真可爱呢,又是濒死的吗?”苏竹籁笑着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想听答复,径直走进府邸。
“什么!”苏安安瞪大眼睛,一瞬间露出凶恶的神情又想到什么,挤出眼泪,可怜的抚摸着怀中的小狗,看向苏穆。
“真是……”苏穆无奈摸摸苏安安的脑袋,又将目光投向苏竹籁,“竹籁!怎么这么不守规矩!安安也是担心姐姐,怎么长姐反而越不懂事!”
“父亲,竹籁也是身子弱,脾气差些不是正常呢,特别啊,是她那双眼睛。”一道娇媚的声音悠悠地从里面传来。
苏虞散着乌黑的发,穿着半开的轻纱,雾紫的衫裙应上狡黠妩媚的眸,纤细的手提细长的烟柄,吞云吐雾地走过苏竹籁的身旁。
“竹籁,也是休息休息,你看,你这眼啊,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让阿姐担心。”苏虞含笑看着苏竹籁,又意有所指地看了苏穆一眼。
“苏虞!哪来得性子。”苏穆皱眉看向她。
他向来看不惯着浪当的样子,只不过她的能力,撑起了苏家的半边天。
苏虞有一个赌场,壮大到皇上都忌惮的程度,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苏穆才有了借阶上位的机会,他们苏家才有了成为“名门望族”的机会!
那有怎样,没有他苏穆,苏虞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出生,别忘了她的神力是怎么来的!没有这层神力,她也赚不了这些银两!
很快,一切都会在他的控制之中。
他费尽心思培养他们,他要建立一个神氏的家族!
苏虞笑了一下,没当回事,转而把目光投向苏安安怀中的小狗。微微一挥手,小狗就挣脱出苏安安的怀抱,冲向她。没等小跑到一半,它就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苏安安冷眼看着将神力收回。苏虞微愣一下,笑起来,直起身,仰头回身,瞥苏安安一眼,“幼稚。”
随后走了。
“散开,刚回来闹的什么事。”说完苏穆离开,没再分一点眼神给苏安安。
苏安安盯着倒在地上的狗,啧了一声。
“白眼狼。”骂着蹙起眉将它踢得远些。
秋,风簌簌,院里的落叶哗哗地响,没一会几片大大的叶落下,就把小狗遮住大半。
苏竹籁看着,将手帕覆在它身上。
阔大的府邸,空地四周被贵气珠光的建筑方方正正地围着,空地上苏竹籁抱着小狗的身影格外渺小。
风起,落叶纷纷,带动女子的青丝,吹乱衣袂。苏竹籁抬头望向远方,不远处的竹林抖动着,一晃一晃,将余夕割碎,一点一点零散着铺了满地。
“今年格外冷,你怕是要挨冻了。”苏竹籁呢喃,抱起小狗走进竹林。
小狗是被苏安安打残后治愈的。苏安安总是极力地证明,有人非她不可。
风动,暮色中竹林没了夕阳的庇护只剩下幽冥的静,风簌簌,竹叶肆意风舞,借着微光将暗处渲上冥绿。幽色中隐隐有黑武的人影,一个健壮而高的身形。
细长而白的手伸入土壤,提出狗的尸体,一遍一遍抚摸,细腻而温柔地感受她残留的温度。
在幽暗处,狂风中。静静地,享受余温。
林叶闪烁,光斑驳,照不到他。
依稀看得清,那是一张冷俊的,戾气张扬于眉宇的脸。
再次抚摸,男人叹息着将狗的尸体提起,走出竹林。
外面的空地上是不是路过几个急匆匆的丫鬟,端着水桶或是吃食,来来回回,发髻的的飘带也赶路一般半飘着,不肯落下。
“啊!苏燎公子。”丫鬟吃了一惊忙低下头行礼。
苏燎微点头,将狗提起来,眸色冷冷,微睨了丫鬟一眼。
“放到城外的河里,冲了。别声张。”
“是。”
在房中,苏竹籁捂紧心口,猛烈地咳嗽。
鲜血浸染了不小一块地方。
“终于,要来了么?”苏竹籁想着,胸膛剧烈起伏,不安与不知名的兴奋,充斥鼻尖。
狂风中,竹林剧烈摇晃,叫嚣着将月光碎成斑驳鳞片。
“扣扣扣。”
重而缓的敲门声响起。
苏竹籁抬眸盯向门前。
是他。苏竹籁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威压,她不会错,那令人讨厌的气息。
她同父异母的兄长——苏燎,长期在外,为父亲,为朝廷做着月下血刃的事。
铁面,无情,自私。
苏竹籁挣扎着起来,开门。
两人相对无言,苏竹籁抬头望向苏燎。
苏燎打量着,看她虚弱地地模样。
像在确认什么一般。
“咳咳咳!咳!……咳咳咳!”苏竹籁撑不住,半倚在门框。
清冷的院落中,苏竹籁的声音,格外刺耳。
最后残破的身体终是支撑不住,扑通一声,白裙飘舞着同瘦弱的身躯落下地面。
“小姐!”丫鬟的惊叫紧接而起。
丫鬟匆匆跑来,又叫唤着大夫。
“小姐!”仆人们接踵而至。
一群人闹哄哄地进了屋。
屋里的灯亮到深夜,屋内暖得充满潮气,水汽裹着药味弥漫整间屋子。苏竹籁在众人中间,什么也看不清,听不到,只有一下一下震耳的心跳,窒息感越来越清晰。
月光,风停。广阔的灰蓝天空下是无垠的田野,视野中间,竹林静谧地立着,没了声息。
苏竹籁最后一眼……
看见,苏燎在人群在冷冷地看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一个极富情感的笑。
“到了。”晋安说着轻撩开轿帘,向外看去。
凌芸借着光看去。
“康莲楼”
这最大的赌场。
“不是去苏府……”凌芸问。
晋安没回话,向车外去。撩开帘子,繁华市井映亮天空,晋安含着笑回头,将帘子拨得更开一些,侧身让出位置。
“来吧,帮我确认一些事。”
凌芸微愣,没做反应。
晋安等着,道:“晋安需要小青云。”
他身后,繁华市井,风轻轻将一切背景都模糊,只留下他身形修长,发色如墨,笑颜朗朗。
冷漠的疏离的晋安好像为她露出了不为人知的一面。
凌芸看着,眸光闪动,微低头掩着笑,抬头看向晋安,搭上他的手。
“好。”
康莲楼,灯火辉煌,商人为主,贵气的装扮一群人一台桌地聚集着。
美酒美人,纸醉金迷。
凌芸环顾四周,手突然被晋安牵上。
晋安紧拉着凌芸,护在身侧。凌芸疑惑地抬头。
晋安很高,特别是现在,凌芸觉得他的肩膀很宽,几乎把她整个遮住,晋安离她很近,鼻尖有萦绕着他的味道。
“只看着我。”晋安的声音道来。
凌芸一愣,自进来开始,终有目光想阴蛇一般森冷的目光盯着她。
现在,晋安,为她挡住了。
“好。”凌芸应道。
凌芸跟在晋安身后走着,越来越暗的灯光,两人越挨越紧,昏暗的灯光,陌生的环境里,只剩下他的身影,令人安心的气息,她好像一点都不怕。
“到了。”晋安说。
凌芸从他身后探出身来。
是一扇木门,一扇与“康莲楼”不符的,残破的木门静立在走道的尽头。
从那之后透出诡异的气息。
凌芸不受控制地向它走去。
巫的吟唱幽幽响起,从门后而来,如细丝一般,无尽,缠绵。
晋安下意识地向抓紧她,抿抿唇,还是松开手。
凌芸抚着门,定住。
晋安等了会,向前走去。
“怎么了?”很轻的声音,晋安弯下身子看向凌芸。
凌芸无神地看向晋安。
“是……诅咒。”
晋安愣住,泪水一下一下从凌芸的面庞滴落,那双眼,斥满水光,望向他。
“没事,别怕。”晋安说着,用手抚去凌芸的泪水,拉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带着她穿过黑黑的窄巷。
到明亮的厅是晋安将凌芸拉到身侧,一手虚掩着她,手虚抚着她的头,遮住外来的视线。
“没事,没人看到的。”晋安说。
两人挨得很近,从外看两人像是搂抱着。其实没有,晋安的每个动作都是亲昵地虚掩着,好隔断赌场中,狼虎贪婪的目光。
在这种地方的人,什么都想要。
“真不该来的,不该这时带她来的。”晋安想着,冷着脸看向四周不坏好意的人群。
衣着华丽的公子门只好笑着收起打量的目光。
但,这件事必须确认。
凌芸,似乎可以和圣草的力量直接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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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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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背影·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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