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水音见她在捏诀,凌厉的眉眼一挑,嗤笑道:“你那姘头已经灵气耗尽,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办。”
下一秒,她提剑攻去。
虞听晚手上捏诀的动作加快了些,紧接着唤出了咒语:“天地同证,日月为昭。以我灵识,我之精魄,追魂灭灯飞刃去,不死不休势不消!!”
师水音的剑已经逼至身前一尺,不出意外的,现在她的面前应该浮现一柄青光飞刃。青刃一出,这里便如临幽冥河畔。在碰到她的那一瞬,便会强势地灭掉她心魂所蕴之灯。
自此世间再无此人,黄泉再无此鬼。
但追魂飞刃最终未显,这道有自毁倾向的咒诀被人感应到,强势地打断了。
身后一柄长剑袭来,直冲身前的师水音而去。
她软剑一弯,依旧没能抵住长剑之势,随即退步闪避,侧身躲过。
长剑随之重重插入了地板的青石砖内,剑气还在不断向四方延伸。“啪”的一声巨响,地上十几米的砖石顿时碎裂,足见这招狠重的杀意。
虞听晚神情愕然,她先是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明白追魂飞刃为什么没有显现。
她循声眼眸轻抬,在看清那把剑时了然一切。
身后传来一道凛冽的男声,声音中带着些许幽怨和怒气:“我让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你就是这样丢下我跑的?”
虞听晚闻言一激灵,偏眸正对上他银质面具之下质问的眼神。
谢珩的视线凝滞,垂眸一一扫过她身上鲜血淋漓的伤痕,面具下眉头蹙得愈发紧了。
虞听晚看着他愈来愈沉的双眸,以为他在朝自己发脾气。
她脸上神情微怔,有些不可思议他的态度。心中顿时憋着一口闷气,蹙眉道:“我跑了你就不知道追啊?我还没问你怎么来得这么慢呢!”
“你…”谢珩被怼得语塞,咬了咬后槽牙忍了下去。冷脸拽过她的手,递给她一瓶疗愈丹,动作还带着点儿怨气。
之后他右手一召,砖缝中的承影剑重回掌心,提剑直指发髻散乱的师水音。
“不知死活,我的人也敢碰?”他眼神犀利,情绪骇人得可怕,势在必得要让她成为一具尸体。
“呦,”她嗤笑一声,神情更加不屑了。“原来是你的姘头来了。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就杀一双!”
听到姘头两个字的谢珩神情微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可以确定对方是在说自己。
渡厄听到谢珩的声音后,想到什么,在她脑海中激动地追问着:“我靠!你…你莫不是找了个千岁结契共灵?!”
千岁,是对一种修行境界的形容。因为如今的神道封闭,道人就算修至渡劫期也无法飞升。
但他们的寿元很长,凡俗之身在这样的寿元浸润下,会发生改变。身体机理,外貌身姿都会向少年时期演变,俗称返老还童。
谢珩和渡厄想象中的老男人大相径庭。乌黑柔顺的发,高大挺拔的身姿,干净的气息和带着磁性的少年嗓音。
于是它大胆猜测,谢珩也许是修至返老还童境的千岁?
虞听晚:……这也太大胆了吧。
“别给我捣乱了,你个死骗子!”她在脑海中咬牙切齿地回道。
死骗子,明明说好会帮她挡住师水音的杀招,结果她还是落得个吐血的内伤。
渡厄闻言眼泪汪汪道:“小主人,你知道的,我沉睡了七百多年,也是需要时间一点点盘活法力的嘛。”
虞听晚一阵头疼,根本不想同它扯皮。当务之急还是快带走江菱。这是场专门为她设下的局,六巡司要是追来了,保不齐都要有牢狱之灾了。
于是她从怀里掏出了三张千里行踏符,一只手背后,偷偷塞给了谢珩一张。
燃此符者,一千里内任意地方都瞬时可达。此符弥足珍贵,无论是在人界还是玄门,都是千金不换,万金难买。
这是云时每年生辰都会给她的一张符箓。不周山到无妄峰刚好一千里,他说,如果哪天我们小晚想家了,随时都可以燃符回来,有师叔在,没人敢对你指手画脚。
整整十年,她共收了他十张千里行踏符,但一次都没回去过。
不过这黄符的确好用,有时她会趁叶荨午休,燃符溜到山外城户。去茶馆儿听书,去市集逛街,玩儿的不亦乐乎,再掐准了师父醒的时间回去。
多年贪玩,她只剩下四张千里行踏符了。如今在这里,就得交代出去三张。
谢珩已经同师水音开打了。“锵”的一声长鸣,两把剑交击的锐响划破长空,擦出的火星,刹那间点燃了空气中浓重的杀气。
身影迅猛,招招狠辣。
快人一步就是时机,慢人一步就会暴毙。
虞听晚趁着机会去找江菱,手持玉棍猛地一击,破开了封闭屏障。
师水音不得不分心,杀招调转了攻向,瞬间朝着虞听晚奔去。
背后一阵凉风袭来,当她反应过来时,扬起的几缕青丝已经被剑刃割裂。在即将刺入血肉时,被一把青白利剑挡了回去。
“铮”的一声,震得她虎口发麻。
剑主人重新执剑,承受反噬后,强行破开了师水音对自己灵脉的封印。
她看着师水音,自报家门道:
“十七剑宗,朝鸣山赤练真人座下弟子,江菱。”
她提起青云剑,青白寒光映衬着她的瞳孔。目光凌冽,神情坚定道:“记住我的名字。去阴曹地府赎罪时,告诉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是我杀了你。”
师水音神情微愣,没料到她是江菱,以为只是哪个误闯此地的短命鬼宾客。
眼下的局势于她不利,她也不准备死磕。双手唤出一道定星术。
“有什么冤屈,跟六巡司说吧。”她戏谑地笑着,嘲笑讽刺不言而喻。
定星术一燃,用不了多久六巡司就会追到这里。如今的六巡司,早已今非昔比。专横强断,只手遮天。
从师水音自信的神情也看得出来,六巡司里自有邪道的势力会助她脱困。而她们三个,就算是清白的也会被颠倒成黑,替她背下百炼生这桩人命案子。
江菱看着她嚣张的姿态,愤怒地要冲上去同她纠缠,却被虞听晚拦了下来。
她一只手死死攥住江菱的衣袍,另一只手,双指夹着两张千里行踏符。远处的谢珩会意,同她一起念咒燃符。
“足踏云罡,缩地成方。逢山山平,遇水水涸。三山九侯护我速,千里山河一日行——”
咒诀悉数念出,黄符自燃。疾风骤起,以三人为中心狂卷不息。
风眼外的师水音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
这是江菱第二次经历千里行踏符,卷起的风涡明显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她开始变得慌张,心脏愈来愈沉,呼吸愈来愈重。
灰蒙蒙的风墙将她们包裹着,外围的景色变换的太快,什么都看不清。
风眼之外,风息如同细碎的银刃般刺人,消解了空间的屏障,带着她们不动行千里。
那股惴惴不安的感觉几乎要将江菱吞噬,她有些应激,忽地发出一声尖叫。沉重的情绪如泄洪之水。不顾疾风的刺痛,疯了般冲上去,想要打破周围的风墙。
虞听晚不知道她是为什么,但风墙如果被风眼中的人主动破开,这张符就毁了,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于是她迎着风流,死死抱住了她,制止了她的动作。
腰腹被人圈住,肩头埋入了一颗脑袋,凛冽的狂风被人挡住了一部分,渐渐回温。
“我不要回去…我不能回去!!”她情绪激动,开始说胡话了。
她很害怕,她在发抖。
虞听晚感受到了,于是正面抱住她。双臂圈住她,拍着她的背作安慰:“不回去,我带你离开那里,我们不会回去的…”
风势在慢慢减弱,意味着马上他们就会被送到一个新的地方。江菱浑身无意识的发抖,到最后竟脱力地跪了下来。
虞听晚就随着她一起,对方将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打湿了她的衣裳。
当一切风波静止时,三人已经身处另一方天地。
晴日蓝天芳草茵,虞听晚怀里抱江菱。
谢珩醒神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离开天工坊后,他便扔掉了面具。眼下冷脸一览无余,面无表情地拽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虞听晚惊呼一声,被人强势地拽起,脚下踉跄了两步。
江菱双手攥紧了地上的春草,映入眼帘的碧色,慢慢缓解了她双眼的腥红。
这里不是朝鸣山……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行恢复了情绪。
再起身时,神情带着些恼羞成怒,提剑直指身前两人,大声喝斥道:
“多管闲事,就算六巡司来了我也一样能杀出去!”
谢珩闻言轻嗤一声,神情不屑。刚要出言嘲讽,却被虞听晚猛地拽住衣袖拦了下来。
女孩子刚刚哭过,怎么能跟她对着来呢?
她向前走了两步,杏眼微眯,讪讪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江菱姑娘,我是相信你能靠自己杀出去的。”
“可你杀出去了,不是正中下怀,坐实了自己的罪名吗?”
她掰了掰手指掐算着,随后看着她灵黠一笑:“我这张千里行踏符,不说万金也有千金。虽说千金难博美人笑,也不至于换来你一剑斩之吧?”
不周山第一把妹王,恋爱没谈过,话本没少看。
“伶牙俐齿。”江菱冷哼一声,蕴怒的眉头舒展了几分,渐渐放下了手中青云。
“有什么目的,就直说吧。”她双手环抱,傲然地盯着面前的虞听晚,仿佛早就洞破了她的心思。
“姑娘豪爽,我便直言不讳了。”
“不知贵派宗宝女娲石,可否一借?”
江菱:……
料到她贪,没料到她那么贪!!
“张口就要女娲石,你当是在许愿啊?!”她怒声回怼道。
她的视线慢慢下移,盯着虞听晚手上的玉棍看了两秒,旋即又看着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啧啧两声道:
“真没看出来,你胃口倒不小。又是神器又是女娲石,你吃的消吗?”
谢珩这才注意到她手上多了个东西。通体青玉,身刻云纹。上行一端却有一处磕碰的小缺口,于是脱口而出:
“哪儿捡的破烂?”
渡厄闻言瞬间炸了,在她脑海里叽叽喳喳地骂着谢珩。
“破烂?他敢说我是破烂?!”
“你去告诉他,吾乃天洧三年进录,神界第一万八千六十三件神器!”
“是神界第一把,第一把棍笛双行的神器!!他这个不识货的,竟然敢说我是破烂?!”
它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愈来愈大,可惜识海外的谢珩一个字也听不见,纯纯折磨虞听晚一个人。
“别吵了!”她终是忍不了了,抬手给了玉棍一巴掌。
渡厄瞬间安静了,两秒过后,识海中又传来它隐忍的抽泣声:“你可是我的主人,怎么能让他这么诋毁我…”
虞听晚无语了,神界真的有这种爱哭的器灵吗?
“乖啦乖啦,我帮你怼回去就是了。”她妥协了,语气颇为无奈。
两人在识海中的对话,外界并不知晓。只是她刚刚那句“别吵了”,是情绪之下脱口而出,而非在识海对话。
因此,谢珩和江菱都反应过来,这根玉棍是有器灵的。
天下武器想要幻出灵智,总要经过百年千年的磨练。即使这样,生出的器灵也是半死不活的。没有大事都不喜欢吭声,每一次与外界的交流,对于器灵来说都要消耗不少灵气。
而她,刚刚竟然皱着眉头让器灵别吵了?
她的器灵这么活跃吗?
虞听晚只能依着渡厄的意思,恶狠狠地瞪了谢珩一眼,警告道:“不准说它是破烂,它会不高兴的。”
渡厄:“然后呢?骂回去!你倒是骂他两句啊!”
这器灵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虞听晚再次抬眸,对上谢珩那双寒眸,渡厄教她的话一时都梗在了嗓子里。
它骂的太脏了,她看着谢珩这张冷脸,一个字都不敢说。
谢珩察觉到了她欲言又止后紧抿的朱唇 。他轻嗤一声,一把夺过她手中玉棍,修长的手指随意地转了两下,语气不善地威胁道:
“不高兴就忍着,小心我折了你…”
识海中的渡厄不说话了,它突然能够理解主人的怂了。
对方身上的气质实在太过凌冽。握住它的那一刻,寒意仿佛带着锋芒,危险不言而喻。
不过没关系,既然他们俩结契了,谢珩再傲,也迟早要拜倒在自己主人的石榴裙下!
它开始期待,有朝一日虞听晚能够驯掉这人身上的桀骜。最好能把他踩在脚下,替自己出一口恶气!!
玉棍“轰”的一声在他手中如烟雾般消散,化成了虞听晚发髻上的一支碧水竹玉簪。
她突然感觉脑袋沉甸甸的,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赋予了怎样的“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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