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清茫然地抬头,在脑海中反复分析确认她说的那几个字确实是‘我们在一起吧’,而不是‘我们快起身吧’‘我们坐在一起’之类乱七八糟的话。
但他没有立马说好,更没有立马作出承诺。而是怕这一切成为荒诞的泡影,怕这是他做过的许多个梦,梦醒来,哪里都找不到她。
于是他说:“眠眠,你不用勉强自己的。”
“没有勉强的。”她主动地剖白自己的心意:“我以前不就喜欢你吗?那时候还天天追着你跑。”
沈衍清抿了抿唇,“可是你也说了是以前。”
“动心过的人怎么会只动心一次,如果我不喜欢你,我根本不会给你机会靠近我。”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不会答应你做宣传片,不会和你去吃早餐,更不会去住你的房子、收你送的花。”
也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孟眠才意识到,她其实一直都没有坦诚面对自己的心。
如果不是还有留恋,她又怎么会给他机会靠近她?
如果非要用工作任务这样的理由,那采访做完,目的达成,不是更应该一拍两散?
她没有爱过其他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上其他人。
读研时虽然学业工作繁忙,但还是不乏追求者,却怎么也打动不了她的心。
她的心是什么很难打动的东西吗?
或许不是,只需要一个雨夜,望向她的湿漉漉的眼,和一束鲜花。
说了这么多,最后凝结成一句话:“沈衍清,我还是很喜欢你。”
说完这些话,她敏锐地捕捉到沈衍清嘴角在缓慢上扬。
她顿时反应过来。
沈衍清是故意的吧!
就是想听她多说一点喜欢他的话?幼稚鬼。
但她也忍不住跟着他笑了。
她抿唇敛住笑容,垂下眼眸,摆出一脸沉思的样子,认真道:“其实我觉得是有点冲动了,这样,我再仔细想想。”
沈衍清立刻握住她的手:“不准。”
他再松开,孟眠发现自己手中兀地多了一样金属材质的东西。
她好奇地张开手心。
里面正稳稳当当地躺着一串项链,挂饰是一个雕刻精美的银杏叶,在内饰灯的照射下闪着光。
她愣了几秒,心脏就这样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起来,原来不止有鲜花,还有礼物。
和上次在一起完全不同,他们有一个浪漫的、有仪式感的开始。
“这是什么?定情信物吗?”
“如果你愿意,它就是。”
主导权又被交回到她手上。
沈衍清语气温柔到可以溢出水来,他的心跳得很快,快到声音都在颤,明明先说要在一起的那个人不是他,但此刻能左右他命运的人还是她。
“我可以帮你戴上吗?”
仪式莫名郑重起来。
孟眠背过身,用手挽起垂落的长发。
沈衍清控制着轻颤的手,心里想着这锁扣实在太过小巧,也太过复杂。
连过程也漫长,他会看见她白皙的脖颈,会触碰她还带着湿润的发。
这一切让他更加紧张。
好在完成得还算顺利。
孟眠转过身,眼里漾着笑:“好看吗?”
沈衍清夸好看,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恨此刻唇舌笨拙,最后又重复了一句:“真好看。”
孟眠垂着眼帘笑了:“好啦,有什么话先回家再说吧。”
到小区时已经半夜十一点。
车库出入口用沙袋堆起来做了防水,但还是漫进来积水,地下一层的电梯因此停运。
楼梯间常年无人,灯泡也年久失修,忽闪忽闪地,沈衍清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勉强照清前方的路。
楼道很安静,安静地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和脚步。
走过拐角,负一层到一层的楼道间里堆满了杂物,只留下很窄的一条过道。
孟眠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
他们牵过许多次手,但孟眠还是有种心脏过电的奇妙感受。
他们在以情侣的身份牵手。
实在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沈衍清温柔道:“你走前面,我扶着你。”
孟眠越过他向前,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不小心被杂物绊到脚,她踉跄了一下,又立马被扶稳。
两人牵着手走完这段窄路,就好像携手闯关了某个游戏关卡一样。
这个雨夜的跌宕、颠簸带来的不适感,好像都因‘游戏顺利通关’被抚平。
你说关卡通关的奖励吗?
此刻正稳稳当当,被攥紧在彼此手心。
一直走到一楼的电梯间,两人的手也没有再松开。
而手心相贴的地方已经覆盖上一层汗。
狭窄密闭的空间里,耳畔的声音由脚步声变成咚咚咚的心跳声。
像在奏响什么协奏曲一样。
孟眠觉得这种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像是心脏保持高度运转,脑供血就开始不足,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但又特别沉溺于这种感觉。
这种缺氧、过电、喉咙像缺水般的奇妙感受。
这就是恋爱吗?是因为她太久没有恋爱过了吗。
长期保持一个动作有些累,沈衍清松了松手。
孟眠以为他握累了要松开,把手抽出来。
不到两秒,她的手又被牵回去。
原来他并不是想松开。
再出电梯时,两人的手变成十指紧扣的姿势。
孟眠用没牵的一只手去找钥匙开了门,又用剩下的一只手挂好了包。
她准备去泡一壶热茶,但一只手好像确实不太方便,她扯了半天茶包袋都没扯开。
她声音里漾着笑意:“还不松开呀?”
沈衍清用另一只手帮她撕开茶包,语气温柔中带着倔强:“不想松。”
孟眠笑着看他,反问他道:“那你觉得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沈衍清摇摇头,挑着眉似在询问。
孟眠回答道:“我要去洗澡了。”
她举起二人紧握的手:“还不松手,想一起吗?”
沈衍清实在不禁撩。
耳根倏地通红到像要滴血,立刻松开了她的手。
孟眠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他这样好像有点可爱。
她怎么会用可爱这个形容词?
要是让宋虞知知道了,一定又要说她被爱蒙了眼失了智。
她用手拂了下锁骨上方的项链,“淋了这么久的雨,你也快去洗澡吧,等下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沈衍清应了声好。
主卧和客厅的淋浴间挨得很近,孟眠关掉水龙头时,甚至还能听见隔壁传来的冲水声。
令人耳热的声音。
他们这算是在同居吗?
会不会进展太快,但他们确实又在一起过很长一段时间,也足够熟悉彼此。
如果是同居的话……
孟眠晃晃脑袋,试图把脑子里的废料甩出去。
她去房间吹好头发出来时,沈衍清已经正襟危坐地端坐在了沙发上。
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衬衫扣子扣到了最上面第二颗。
实在可恶,就这么防着她?
孟眠忍不住笑了,调侃道:“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开大会啊?”
“没有,”沈衍清垂下头,“衣柜里都是这些衣服。”
他又说道:“我怕你觉得不自在,等雨小一点我就回学校。”
孟眠看了一眼窗外,雨又开始下起来,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按照现在这个雨势,今晚都不可能小的。
所以他这就是留下来的意思。
孟眠接了两杯刚刚煮好的热茶,递给他一杯,开口说:“我没有觉得不自在啊,你不用拘谨,就住在这里吧。”
沈衍清有些犹豫:“眠眠,会不会不太合适。”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再加上室外现在的雷暴天,好像不发生点什么都说不过去的样子。
他自诩有自控力,但也并不绝对。
她太容易牵动他。
但现在似乎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们才刚在一起呢。
孟眠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更不明白他在扭捏个什么劲,问他:“沈衍清,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沈衍清唇角漾出不易察觉的笑意,答道:“是男女朋友?”
听出他语句中的犹疑,孟眠纠正他:“小沈同学,请把你刚刚这个句式改成陈述句。”
沈衍清点点头,语气变得更加坚定:“好的小孟老师,是男女朋友。”
孟眠肯定道:“这才对嘛,所以没什么不好的。”
孟眠从客厅抽屉里抽出一个盒子,外层用牛皮纸包裹着,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沈衍清接过来,“这是什么?我的礼物吗?”
孟眠抬了抬下巴,递给他一把剪刀,“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衍清把盒子平铺在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沿着边缘划开牛皮纸,耐心地把覆在牛皮纸下面的盒子抽出来。
抽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这不是一个盒子。
这是一个相框。
而抽出来的那面是纯白色的底框。
他想,这或许是一张他们的合照,甚至想过会不会是什么石头或者贝壳的标本。
她或许会以为自己喜欢这些。
他小心翼翼地翻过来,才发现答案都猜错了。
不是什么相框、更不是什么石头和贝壳的标本。
是一幅画。
更准确地说,是一幅用花拼成的画。
是他送过她的花。
五颜六色的、种类丰富的,她全都留着。
沈衍清甚至能想象到她制作这个礼物的过程。
她会把那些花耐心地风干,又细致地做成永生的样子。然后再细致点缀着珍珠、碎钻等装饰物,上方还有两只精巧的蝴蝶标本。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筹备这件礼物的,但他看见了他最早送过她的那一束花里的香豌豆花。
沈衍清隔着玻璃抚上去,原来这么早吗?
或许她一开始是为了留作纪念,但这已经足以说明她对他心意的珍视。
他的嗓音变得低哑:“眠眠,我……”
像是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孟眠替他先开口:“说你可喜欢可喜欢了。”
沈衍清点点头,他不擅长说这样的话,也确实太久没有说过,只能笨拙地重复着:“我可喜欢可喜欢孟眠了。”
加了个宾语。
孟眠坐到他身侧,两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天,孟眠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的花是不是忘在车里没拿?”
沈衍清笑了笑,“没事的,明天再拿吧。”
孟眠又问:“你腿上的伤擦药了吗?”
沈衍清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摇了摇头:“不要紧的。”
但孟眠坚持,他便起身准备去涂药。
孟眠让他坐着,自己去找。
药箱就放在柜子上方,备得很齐全。
她挑选了一会儿,拿出一瓶碘伏,一盒治疗擦伤的软膏。
她朝着客厅喊:“沈衍清,你现在有过敏症状吗?”
沈衍清回她:“没有。”
那过敏药就不用拿了。
孟眠想了想,又拿了一包感冒药。
关掉药箱时,孟眠注意到上层摆放着几袋棉签。
棉签…上次她被蚊子咬了,他背她回家,非要给她涂药。
那会儿他不是说棉签没有了吗?
穿得那么严实,还说着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论调,却在这里偷偷忽视掉这堆棉签,就为了帮她擦药吗?
孟眠扶额,实在有点想笑。
孟眠拿着药回到客厅。
沈衍清捋起裤脚,小腿是长短不一的划痕,好在不深,只有一点血痕,已经结了痂。
孟眠拿起棉签给他涂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扣住她的手,“眠眠,我自己来好吗?”
孟眠轻轻一别,手就退了出来。
她耐心道:“没事的,你上次不也给我涂药吗?你坐着吧。”
沈衍清说:“这不一样。”
孟眠肯定道:“确实不一样。”
沈衍清心头一松,准备拿起棉签自己涂。
她又补充道:“大概不一样在,有人没找到棉签,有人找到了。”
他这下没有再阻拦。
只是耳根的红慢慢渗到脸颊。
涂完药后,孟眠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还好温度不是很高,她问道:“好像没发烧,你怎么脸这么红。”
沈衍清有些不自在,“可能是刚刚喝了热茶。”
孟眠哦了一声,冲好感冒药后递给他,解释道:“你淋了太多雨,预防一下,别感冒了。”
他乖乖接过,喝下。
盯着她喝完,她拿起杯子准备去厨房冲洗,被他伸手拽下,“你也得预防一下。”
孟眠摇头,感冒药又苦又涩,她才不喝呢。
再说了,他的伞大部分时候是朝她倾斜的,雨都被他挡了,她只湿了一点。
但沈衍清不认可这个理由。
对视良久,沈衍清拿起桌上的糖,耐心地撕开包装,吃了一颗。
她以为他放弃了,索性起身,又被他拽回来,跌坐在他怀里。
“我不想喝嘛……”
话还没说完,唇已经被轻轻覆住。
感冒药的苦味还有些残留。
她还是尝到了这股药味,但又不只是药味。
她想,她好像也没有那么排斥喝药了。
因为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漾开。
是他刚吃的那块糖。
他很轻很慢地吻她,带着珍视和小心。
孟眠的心轻轻地,像漂浮在云里,又好像很重,裹满了蜜糖重到往下坠。
过近的距离,过热的呼吸,过速的心跳。
气息混乱间,她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好像都在颤抖。
这是属于两人心意相通后的第一个吻。
——温柔地、热烈地、毫无保留地。
——生涩地、笨拙地、稚嫩懵懂地。
但没关系,他们还有很多属于彼此的时间,可以慢慢练习。
窗外,迎来了多雨的潮湿季。
屋内,开始了他们的热恋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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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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