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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踏春1

春雨是夜里缠上来的,细得像缝衣线,斜斜地织着,打在偏院老槐树的新叶上,沙沙响,像谁捧着旧书在耳边轻念。谢闻野是被冻醒的,窗棂没关严,风卷着雨丝钻进来,落在手背上,凉得像贴了块冰,激得他打了个轻颤。

他坐起身,摸了摸额角的疤。痂已经落了,留下道浅浅的白痕,像被雪覆盖的河床。床底下的木箱被翻得底朝天,傅家送来的那瓶金疮药滚在双鱼玉佩旁,白瓷瓶上的兰草纹被摩挲得发亮,瓶身还带着体温——昨夜他攥着它睡了半宿,药香混着玉佩的凉意,竟奇异地压下了噩梦。

拔开塞子,清冽的药香漫出来,混着窗外的雨气,在屋里漾开。他用指尖沾了点药膏,轻轻抹在额角的旧伤上,微凉的触感渗进皮肤,像有细流漫过干涸的河床,带着点说不出的暖。

“嗤。”他对着铜镜扯了扯唇,自嘲地笑。不过是瓶药,竟让他辗转反侧了好几日,连做梦都梦见水蓝色的裙摆,沾着墨渍,像朵被打湿的云。

天亮时,雨还没歇。谢闻野把压在箱底的旧书都搬了出来,摊在廊下的木板上。这些书是他两年来从御书房的废纸堆、太监的焚书炉边捡的,页脚卷着,纸边发黄,有的还沾着霉斑,却被他用浆糊补得整整齐齐。雨丝打湿了书页边缘,他正用干净的粗布细细擦着,指腹碾过泛黄的纸页,动作轻得像在抚摸易碎的蝶翅。

“谢公子倒是有雅兴。”

清冷的声音裹着雨气传来,谢闻野回头,看见林挽洲站在院门口。她撑着柄油纸伞,伞面是半透明的蝉翼纱,雨珠顺着伞骨滚下来,滴在水蓝色的裙摆上,洇出点点深色。头上的珠钗换了支素银的,流苏被雨雾打湿,贴在颊边,倒添了几分烟火气——一半头发散在背后,发尾沾着几缕湿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海藻。

“昭昭?”他有些意外,指尖还捏着半干的书页,“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给太后请安,路过这里,见你在忙,便进来看看。”林挽洲收了伞,伞骨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她走到廊下,目光扫过那些摊开的旧书,指尖拂过一本《诗经》的残页,“这些书……”

“捡的。”谢闻野没瞒,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扔了可惜。”

林挽洲拿起那本《诗经》,缺了右下角,“执子之手”的“手”字只剩半个,墨迹却依旧清晰。她抬头时,正看见谢闻野用衣袖擦一本兵书的封面,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下来,落在青灰色的衣袖上,洇出一小片深色,像幅没画完的水墨画。

“我帮你吧。”她放下《诗经》,也拿起块布巾。

两人并肩站在廊下,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打在袖口上,凉丝丝的。廊柱上爬着的藤蔓刚抽新芽,嫩得能掐出水,被雨一淋,绿得晃眼。忽然,林挽洲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谢闻野的手背——像有极细的电流窜过,麻得人指尖发颤。

谢闻野猛地缩回手,眉头瞬间蹙起,眸色沉得像雨后的潭。刚才那一瞬间,体内像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不是往常的戾气,而是种更沉的、带着暖意的异动,像冬眠的蛇被春日的光烫了下,微微抬了抬头。

林挽洲也愣住了。就在触碰的刹那,那股熟悉的魔气比上次更清晰,却没了往日的冷硬,反倒像被温水泡过,带着点克制的温驯。她抬眼看向谢闻野,正对上他探究的目光——那双凤眸里没了往日的冰,倒有丝困惑,像迷路的孩子。两人对视片刻,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点什么,又都没说破,气氛忽然变得像被雨雾裹住,朦胧又微妙。

“书快干了。”谢闻野率先移开目光,将擦好的书摞起来,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么。

林挽洲“嗯”了一声,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指尖擦过一页兵书的插画,画着攻城的战车,车轮上的纹路清晰,她忽然想起谢闻野说过“书无罪”,心里轻轻动了下。

收拾到最后,谢闻野怀里的书摞得太高,最底下的一本滑了出来,“啪”地落在地上,连带掉出来的,还有半块叠得整齐的帕子。

帕子是洗得发白的素布,边角磨出了毛,上面绣着半条鱼,银线绣的鱼鳞在晨光里泛着微光,鱼尾处还沾着点没洗掉的墨渍——正是双鱼纹样,和他贴身的玉佩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挽洲弯腰拾起,指尖触到粗糙的布面,能摸到针脚的纹路,看得出是用了很多年的。“这是……”

谢闻野的脸色微变,手已经抬起来想拿,却在半空中顿住了。他沉默了片刻,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像埋在土里:“母妃留的。”

“另一半呢?”林挽洲的声音也轻了,怕惊散了这片刻的脆弱。

“她走的时候攥在手里,没来得及给我。”谢闻野的目光落在帕子上,凤眸里难得地漾开点怅然,像被雨打湿的蛛网,“她说,双鱼要成对,才得圆满。”

林挽洲的心轻轻一颤。她想起宗门典籍里关于上古纹样的记载,双鱼多为信物,象征羁绊,却从未与魔族挂钩。或许……是她太敏感了?她把帕子递回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这次两人都没躲,她轻声道:“很别致。”

谢闻野接过帕子,小心翼翼地叠好,塞进怀里贴着心口的地方,像在守护什么稀世珍宝。那动作太珍重,反倒让林挽洲心里更沉了——能让他如此珍视的,绝不会只是块普通的旧帕。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嚣张的脚步声,踩在积水里,溅起哗哗的响,伴着王权翊的冷笑:“哟,这不是我们的质子和傅小姐吗?下雨天的,在这儿含情脉脉擦书呢?”

谢闻野的脸瞬间冷了,把怀里的书抱紧了些,指节泛白,像在护着什么命根子。

王权翊带着几个侍卫闯进来,靴底沾着泥,踩脏了廊下的木板。他扫过那些摊开的旧书,嘴角撇出嘲讽:“这些破书就是你宝贝?亡国的东西,也配拿出来见天日?”

“书无罪。”谢闻野的声音很淡,却带着股硬气,像冻在冰里的石头。

“书无罪?”王权翊上前一步,一把夺过他怀里最上面的兵书,封面上印着“大宁兵法”四个字,“写的都是些亡国之策,留着也是祸害!”说着就要往地上摔。

“住手!”谢闻野猛地伸手去抢,把书死死护在怀里,凤眸里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棱,“要撕就撕我,别碰书。”

“哟,还护上了?”王权翊被他的硬气激怒了,抬手就要推他,“你以为你护得住吗?”

“三皇子要撕的,是书,还是大宁的文脉?”林挽洲忽然上前一步,挡在谢闻野身前,水蓝色的裙摆被风掀起,像张开的羽翼,“若是前者,书现在在我手里,你要撕,先问过我。若是后者……陛下常说‘以史为鉴’,三皇子这般焚书,怕是要让天下人笑话昭国容不下一页旧纸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点子上,带着镇国大将军府的底气。王权翊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清亮却带锋芒的眼睛,心里的火气泄了一半——他知道傅书华的性子,看着温和,犟起来能跟皇后呛声,真闹到陛下那里,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好,好得很!”王权翊恨恨地瞪了谢闻野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谢闻野,你给本皇子等着!”说完,带着侍卫悻悻地走了,靴底碾过地上的水洼,溅了谢闻野半裤腿的泥。

雨渐渐停了,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打碎的金箔。廊下的旧书被晒得半干,散发出淡淡的油墨香,混着雨后泥土的腥气,意外地清爽。

“多谢。”谢闻野看着林挽洲的背影,声音有些沙哑。这次他没说“不必”,只是单纯地想道谢——谢她又一次挡在身前,谢她懂书对他的意义。

林挽洲回头,笑了笑,阳光落在她睫毛上,像镀了层金:“我说过,看不惯仗势欺人的。”她顿了顿,“这些书……我帮你搬进去吧。”

谢闻野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把书搬进屋里,靠墙的书架是他用几块旧木板搭的,歪歪扭扭,却摆得整齐。林挽洲正把书一本本放上去,忽然瞥见最上层有本深蓝色封皮的书,边角磨损严重,封面上写着《九州异闻录》。

“你还看这个?”她有些意外,伸手取下来。

“捡的,随便翻翻。”谢闻野的目光落在书上,没什么表情,像在说别人的事。

林挽洲翻开书页,里面画着各种奇珍异兽,朱笔勾勒的翅膀、墨色晕染的鳞片,旁边注着小字。她一页页翻着,忽然,目光钉在其中一页上——那页画着团模糊的黑影,看不清形状,却透着股阴森的诡异,像泼在宣纸上的浓墨,旁边用蝇头小楷写着:“幽影,生于极阴之地,善寄生于人,性烈,遇纯善者则敛其锋芒,遇恶则噬主。”

林挽洲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这黑影散发出的气息,竟与谢闻野身上的魔气一模一样!她抬眼看向谢闻野,他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彩虹,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很长,像个无害的少年,与“性烈”“噬主”的描述判若两人。

“怎么了?”谢闻野察觉到她的目光,回过头。

林挽洲迅速合上书本,放回书架,摇了摇头,指尖却还在发颤:“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些异兽很有趣。”

谢闻野没怀疑,走到书架前,看着那本《九州异闻录》,忽然轻声问:“昭昭,你信世间有……身不由己的恶吗?”

林挽洲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想起书中的描述,想起他身上那股克制的魔气,想起他护着旧书时的坚定,沉默片刻,认真地回答:“我信。事出必有因,很多时候,恶不是本心,是被世道逼出来的。”

谢闻野看着她,凤眸里的冷意渐渐融了些,像初春解冻的湖面,泛起淡淡的涟漪。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真实得像雨后的虹:“你和我母妃说的一样。”

“令母妃一定是个温柔的人。”林挽洲说。

“嗯。”谢闻野点头,语气里带着点怀念,“她总说,人要多做好事,心善了,路才好走。”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林挽洲看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谢闻野忽然叫住她:“昭昭。”

林挽洲回头:“怎么了?”

“那药……”他顿了顿,耳尖微微发红,声音有些不自然,“很好用。”

林挽洲笑了,眉眼弯弯,像盛着刚落的彩虹:“下次再受伤,不必硬撑着。我那里还有,让丫鬟给你送来。”

谢闻野看着她水蓝色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心里忽然像被阳光晒暖的潮土,软乎乎的。他走到窗边,望着天边的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像谁把颜料泼在了天上。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或许,双鱼成对的圆满,不只是爱情,也可以是别的什么。

而林挽洲走出偏院,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安静的小院,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幽影,身不由己的恶,双鱼纹样,谢闻野身上的魔气……这一切像团乱麻,缠得她心慌。

她握紧了袖中的罗盘,铜针还在微微颤动,指向谢闻野的方向,幅度很小,却很执着——这说明,他身上的魔气虽在,却真的没有伤人之意,更像被什么困住的困兽,挣扎着,却不肯伤人。

“身不由己吗……”她轻声呢喃,脚步渐渐远去。

廊下的旧书被风吹得轻轻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阳光穿过云层,将整个皇宫都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却总有一些角落,藏着难以言说的心事,像被雨打湿的旧书,要慢慢晾,才能看清字迹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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