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个,崔明赫瞬间蔫了,弓着背,有气无力道:“我母亲看不上她的家庭,严禁我与她在一块。我就跪在院子里,跪了两天,生了一场大病。”
扶晏试图接下一句:“然后你失忆了?”
不会吧?
崔明赫道:“没错。”
还真是。
扶晏瞟了眼宁无舟,见他闭着眸,头歪在一边,以为是太累了睡着了,往他这边靠了靠,就没管他。
“但我的失忆不太寻常,我记得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怎么相遇的、怎么分离的,这些我都记得,唯独不记得她的模样,也找不到她了。”
“她家的位置你不记得吗?”
“记得,但搬走了。”
啊,真够惨的。
这时,宁无舟毫无预兆的开口:“后来呢?你游走江湖、来京都又为了什么?”
他一出声把扶晏吓了一跳:“你不是睡着了吗?”
宁无舟依旧闭眸:“闭眸养神,没睡实。”
扶晏点点头,忽的想起两人出入山庄的那日晚上,自己去找宁无舟,发现他也没睡,估计是对那间屋子有所疑虑,不敢轻易入睡,如今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也不该打扰他。
“他就那样,别理他。”
崔明赫说的云淡风轻,语气似乎压根不在乎兄弟的死活,扶晏总算明白,他们分开后,宁无舟为何尽量避开他了。
好兄弟,有时候也是用来坑的。
崔明赫继续道:“她搬走了不假,只是换了个住宅,实际上还在江南,可惜我家后来逐渐落败,父母也相继离世,而我也不懂得打理家业,就丢给了叔父,自己出来游历了。”
家大业大的丢给叔父?扶晏只能夸他心不是一般的大。
“你没去找她吗?”
崔明赫摇头:“我们当初就是因门不当户不对才分开的,在我找她之前,也不能再动用家里的钱财,这几年游历在外,也赚了不少的银子搁置在江南,倘若要回去,也足以我们两人生活了。”
什么都想到了,崔明赫都快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痴情人了。
扶晏附和道:“话是这么说,可你不记得她的样貌了,怎么找她?”
崔明赫耸耸肩:“看缘分呗,苍天有眼,有情人自不会分离。”
扶晏纠正道:“那叫‘苍天在上’。”
崔明赫摆摆手,随意道:“无所谓了,反正都是关于上天的,哎……对了,我刚刚好像听见你明日要走?这么着急?”
“对……”扶晏张了个嘴型,声音卡在了嗓子眼,硬生生拐了个弯,气势突长:“你……偷听我们讲话?”
崔明赫一颤,下意识摸了摸额头,又赶忙放下,端正了身子,道:“我可不干那种有失君子风范的事,更何况我哪有偷听,是你自己亲口当着我的面说‘明日就见不着了’。”
说着他眸子一眯,双手撑在案几上,目光在扶晏与宁无舟的脸上来回扫视,像是两人藏了什么秘密,而他马上要知道似的:“你们不会……要把我自己丢下吧?”
扶晏:……这人脑回路真清奇。
扶晏还没来得及否定,崔明赫就做了个“嘘”的手势,双手一会指指他的手,一会指指宁无舟,接着在空中一通鬼画符胡乱比划,最后冲扶晏眨眨眼,没了动静。
没了?
扶晏指了指自己,又挥挥手:我没看懂。
崔明赫一巴掌拍在他上半张脸上,无奈又重新比划了一遍,这回要比上次慢了很多,也详细了不少。
这次扶晏看懂了,就是让他戳一下宁无舟,看看人睡着了没有。
扶晏翻了个白眼,就这简单的一句话,直说不就行了,大不了比口型也可以,崔明赫偏要选个最难懂的。
只能说……扶晏想揍他一顿。
他抬手拽了拽宁无舟的衣袖,又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宁无舟依旧闭着眸,呼吸平稳,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睡着了,你想说什么说吧。”
崔明赫使坏道:“把我丢下绝对是宁无舟想的法子,不如我们俩藏起来,看他什么反应,如何?”
扶晏的白眼快要翻过去,自己竟会浪费时间思考这种荒唐事,真是脑子累坏了,该好好休息了。
他先是丢出一句“无聊”,随后起身直奔房门口,冲崔明赫一扬下巴,又指着门外:“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出去,我要休息。”
“你这也太不领情了。”崔明赫嘴里说着,身子却很听话的行动起来,喝了盏底的茶水就走了出去,还贴心的把门带上了。
还算有眼力劲。
扶晏回过头,朝窗外撇了一眼,又看向宁无舟,他似是睡的不舒服,换了个睡姿,手臂放在案几上撑着头。
这种姿势用来小憩尚可,要是睡觉,那就遭罪了,不出一个时辰,他定会浑身酸痛疼醒。
“天黑了,你还打算在这睡吗?”他轻声自语,吹进来的风裹挟着声音,带出了屋子。
无人回应他。
他看向床榻,床很宽,两人之前睡过,挤挤能睡两个人,但上次是没有意识,眼下还有些不习惯与人同睡。
“明日就见不着了,就当是感谢你多日的照顾,还给你了。”
思虑良久,扶晏还是把床榻让给了宁无舟,自己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凑合一晚。
扶晏轻步走过去,蹲在宁无舟身旁,握住他的手臂不疾不徐的摇晃,声音也不轻不重:“宁无舟,醒醒,去榻上睡。”
陷入梦乡的人没有反应。
真睡了?
不信。
他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晃的宁无舟的身子微微左右摆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宁无舟,宁无舟。”
还是没动静。
扶晏思忖,他不会是真的睡沉了吧?还以为他是为了应付崔明赫,装的呢。
他俯身凑近,使坏似的捏了捏宁无舟的脸,又扇了扇风,微小的动静也能把人吵醒,只见他睫毛微动,片刻后又趋于平静。
扶晏咋舌:……信了
扶晏自讨没趣,没办法,只能由他把宁无舟送回榻上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宁无舟的身高与他近乎一样,两人站在一起,目光刚好能平视对方,至于多一点还是少一点,可以忽略不计。
如此一来,扶晏觉得抱起一位与自己体型差不多,甚至还要重一些的人会很吃力。
不会很重吧?
不过下一刻,他就“打脸”了,也可以说“长脸”了。
扶晏弯着腰用力一抱,宁无舟的身子猛的腾空,劲使的有点大,他自己差点仰头摔过去,还好他反应快,及时收住了劲,才没有酿成一场把人摔醒的闹剧。
宁无舟平日里爱穿宽袖的衣裳,厚重的衣摆垂在脚边,让人难以看出他的身形轮廓,但衣物遮盖住的身躯并没多少赘肉,反倒线条十分流畅。
扶晏稳稳的将人抱在怀里,隐隐约约还能摸到手臂与胸膛处紧实的肌肉,手顺着腰侧往下……算了,还是不乱摸了。
有点像……
扶晏绞尽脑汁想了一个文雅点的词……伪君子。
他绕过案几走向床榻,俯身把宁无舟放在了最外侧,接着越过他的身子,掀开被褥,为了图省事,直接把他推了过去,盖上被子,动作一气呵成。
扶晏又顺便拿了另一床被褥,铺到了不远处的地面上,那是他今晚要睡的地方。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桌,桌上的蜡烛静静燃烧着,亮了半夜。
…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桌上的蜡烛燃了一半,烛盘里留着几道凝固的蜡液,昨夜忘了关窗子,清晨的风凉凉的,掠过皮肤让人感到一阵清醒。
扶晏皱着眉,潜意识揽紧手臂,一脚踢落搭在了腿上的被褥,翻了个身艰难的醒来。
映入眼帘的,先是小桌的桌腿,以及床榻的边边,他打了个哈欠,意识清醒了几分,目光缓缓上移,看到了宁无舟的侧脸。
这是哪啊?
榻上的是谁啊?
……哦,是宁无舟。
又是一阵风席卷而来,吹来的凉意驱散了残余的几分困意,扶晏眨了眨眸子,撑起身子坐起来,伸手拉回被褥披在身上,这才堪堪挡住了凉风。
昨夜睡得匆忙,他只拿了一床毯子铺在地面上,发冠都没来得及摘掉,此刻斜着歪在一旁,上面还缠着几缕发丝。
他真是困了,也没嫌硌得慌。
扶晏盘腿坐了一会,实在被冻得的受不了,才起身将风“啪嗒”一下关在了窗外。
昨夜就该把你关了,扶晏心道。
站起来便没了再睡的念头,屋内依旧昏暗,但不妨碍扶晏穿衣梳头,收拾妥当后,他叠好被褥放回原处,喝了一口凉水清了清嗓子,这才将目光投向榻上的宁无舟。
他收拾的动静不算大,期间宁无舟也没有被吵醒的迹象,所以当他立于床榻旁,居高临下看着宁无舟的时候,最先注意到的,是旁边桌上的一张纸。
纸上还写了字。
嗯?这人中途醒过?
扶晏挑挑眉,拿起纸张扫了一眼,上面笔锋凌厉的写着八个字:
夜凉风重,银置几端。
哦吼,扶晏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盖的被褥,想来是宁无舟怕他在地上冻死了,特意给他盖上的。
还真得谢谢他。
然后桌上……
放着三袋分好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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