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紧急召唤出了鬼蝠鲼，可才不过两秒，这只同样拥有空中飞行能力的咒灵就被挥舞过来万里锁恶狠狠切成了两半。
伏黑甚尔似乎早就等待这一刻了。
未能如预计一般脱离原本坠落的轨迹，分秒之间，夏油杰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荡起的锁链向二人袭来。
他挡住天内理子，做好了应对冲击的准备。
如果被这一下击中，搞不好他立刻就会丧失战斗能力……
夏油杰下意识估量着。
可若是非咒术师的普通人被击中，却会顷刻命丧黄泉。
“呜——”
鞭子般甩动的万里锁逼近，破空声有如哀鸣呜咽。
“铛——锵————”
一个完美的绳圈，将空中飞速下坠的夏油杰二人齐腰套住，高高吊在了半空中！
但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却再度出现，不可撼动地将万里锁阻隔在二人身体数厘米的空隙之外。
飞速坠落的两人幸免于难！
与此同时，藏在森林里的伏黑甚尔也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斥力。
他并未因此感到懊恼，而是飞速抬起视线，精准地与空中正在下坠的翁鸣乐对视一瞬，随后露出了狰狞的笑。
夏油杰在惊险过后便开始考虑脱困的策略，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不收回另外一端成了牵绳的虹龙，他和天内理子短时间内很难从紧绷的万里锁中挣脱；
可若是收回了虹龙，万里锁末端连接的天逆鉾将再次回到那个天与暴君的手中——他没把握自己能在对方出手前先调整好应对状态。
紧张万分夏油杰并未注意到，就在他思考这些的时候，捆绑着两人的万里锁竟然极细微地收紧了一下。
即便它仍未能突破屏障的防护。
远处，正在做着自由落体运动的翁鸣乐霎时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自己掌中细微颤动的天平。
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些什么，便以头朝下的姿势，狠狠坠入了地面。
……
伏黑甚尔在第一时间来到了坠落的现场——这里的情形糟糕到只能用七零八落来形容。
但天与暴君并不是因为这种程度的场面就会改色的人。
他没有按照预定计划上前补刀。
毕竟，这里根本就没有地方能让他补刀了——一般人摔成这样，是彻底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就是这样诡异。
满地的看不出形状的模糊血肉，以及它正中央的、悬浮在半空中，沾满了血与诡异半固体的天平。
那天平正在颤动。
——旋即，□□飞散出去的部分，便如同被某种绝对的存在支配一般，开始向天平中央聚拢。
就像是泼出去的水逆流回碗里。
翁鸣乐这次恢复的速度比前面的任何一次都要快。
仅仅三十秒。
他就从看不出形状的一滩重新变回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
“……”
施展了这般死而复生的奇迹魔术的翁鸣乐站在原地，微微低垂着头。
他没有关注近在眼前虎视眈眈的猎手；而是死死地盯着手中仍在颤抖的天平。
这不可能……
翁鸣乐眉头紧锁。
无论伏黑甚尔再怎么强壮，力气再怎么巨大，物理的手段也不可能撼动天平的规则。
就像人不可能把光线揍一顿，让它开始拐弯一样。
即便反馈到实际上，对方也仅仅只是把捆在夏油杰和天内理子身上的万里锁稍微收紧了一点点而已。
翁鸣乐抿紧嘴唇。
或许是他忽视掉了什么。
此刻，他终于舍得抬起头，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对面的伏黑甚尔。
他知晓……
能影响规则的，只有规则；能撼动规则的，也只能是规则。
天与咒缚……
原来如此。
翁鸣乐敛起眼眸。
“总感觉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伏黑甚尔一只手仍紧牵万里锁，而另一只手，则举起了释魂刀。
慢放镜头一样的画面倒映在翁鸣乐的瞳仁中。
多个世界以来积累的战斗经验能够让他轻易地捕捉到对方的攻击轨迹。
可他异常羸弱迟钝的新身体却又微妙地平衡了这一点。
翁鸣乐无法躲开这凌厉的、雷电般的一刀。
伏黑甚尔手臂挥动着。
不再有那恼人的无形屏障。
万里锁那头仍旧存在的阻力反馈给伏黑甚尔，这小鬼的奇怪能力依旧锁定在星浆体与咒灵操术师二人之间。
于是。
释魂刀真切地击中了翁鸣乐。
手感变得比之前更坚实了一些——从切豆腐变成了切土豆。
翁鸣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从红润转变为苍白。
他的眼球转动着，眼睁睁却又无能为力地跟随着对方刀刃的轨迹。
啊，真是糟糕的角度。
伏黑甚尔似乎很喜欢从人的颈项开始，延着左边的心脏，一直划到侧腰腹——一种令人不愉快的既视感。
翁鸣乐在下一个瞬间就丧失了左臂的知觉。
而更糟糕的是，不同于之前大片大片喷洒血液。
这次翁鸣乐的伤口里一点血色都没渗出来，反倒是泛着灰白的颜色。内里裸露的不再是血肉组织，而是一种发黑的空泛的暗红。
而这道伤口，自然也不会再愈合。
翁鸣乐的半边身体，就那么惊悚可怖地挂在躯干上。
“果然。”
伏黑甚尔握着刀的手下压。
“虽然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但你的灵魂很特殊。常人的灵魂依托于肉身，肉身消亡，灵魂就消散——可你不一样，”
“你的灵魂倒反过来，支配身体。”
不管说没说中，翁鸣乐回馈给伏黑甚尔的都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他的脸上还残存着此前沾上的血污，像是在泥地里滚落满身脏的精致瓷娃娃，带着残破诡异的美感。
如果这里不是危急关头的战场，而是珍奇古怪的美术收藏馆。
那么这个展台的主题大抵叫做，非人的生命。
伏黑甚尔不会留给翁鸣乐更多喘息的机会。
空气破开的啸叫，是阎王在索命。
‘铛————’
银刃击中青灰的臂杆，火星四溢，谁也不让谁，谁也没有要先一步退却的打算。
翁鸣乐新得来的身体的确不怎么听使唤。
但好在今晚将天平拿出来招摇的时间够久，它足够顺从。
接连不断的火星闪成一片花火。
翁鸣乐竟能勉强在伏黑甚尔的刀口下顽抗。
……只可惜，这种情况注定不会僵持太久。
随着过手回合的增多，翁鸣乐眼中伏黑甚尔的身形竟又再次连成残影，逐渐模糊起来。
……太惊人了。
已经是这种程度的速度了，他竟然还能再继续加快吗？！
翁鸣乐眉头皱起。
下一秒。
‘锵——’
纤细的天平被冷刃挑飞，这秤原本巍然不动的天平在被击飞的那一瞬剧烈地抖动，紧接着就是万里锁的急剧缩紧。
释魂刀的刀锋已在眼前。
宛若离弦之箭。
这招落下的速度与威势，已经可怖到了就连伏黑甚尔本人都无法收回的程度。
——翁鸣乐更是绝无可能躲得开了。
万籁俱静。
刀锋滑过翁鸣乐的胸膛，白色的刃尖从他的背后突出。
这刀的手感不可思议地平滑，不带丝毫滞涩。
猩红的血液飞溅，恰似天边的残阳，昏昏沉沉。
终于在紧要关头挣脱万里锁的夏油杰与天内理子甫一落地，就正好目睹了这惊心一幕。
“噗嗤——”
伏黑甚尔原本就算不上和蔼的脸，在瞳孔剧缩小的情况下显得更凶悍了。
而他视线内，眼前小鬼的身上却并未产生新的伤口口，反倒是自己眼角的余光下，蔓延开来大片红色。
伏黑甚尔手中的刀甚至都还未完全落下，便雕像般凝固在了原地。
一如半分钟前的翁鸣乐。
只不过他的主题，是人类的死亡。
林中的风似乎停住了，耳边安静的过分。
夏油杰很快在震惊中恢复冷静，他不确定地看向对面男人一动不动的小山般的身躯，似乎打算上前。
“别再靠近了哦，现在再折只胳膊的话，我可拿不稳我的天平了。”
翁鸣乐的话音才刚落下。
骤然回缩万里锁带着天逆鉾，险之又险地擦过了夏油杰的手臂。
“他还活着？？！”后面的天内理子吓了一大跳。
“呵，该死的小鬼……你本来也没用手拿着，多一只胳膊少一只胳膊……也无所谓吧。”
伏黑甚尔的声音粗粝难堪。
翁鸣乐难得没跟他继续打嘴仗，而只是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手中的天平。
天平的双臂依旧颤抖着——这代表着被置入命盘双方的权重仍未平衡，对双方的链接也并不稳定。
的确不稳定，翁鸣乐自身的权重轻了些。
所以那道原本足以斩断他的身体的攻击，却只在伏黑甚尔身上留下了躯体厚度二分之一深的口子。
即便这刀命中了心脏，即便这刀附带着释魂刀攻击灵魂的特性。
可翁鸣乐眼前的天与暴君却并没有死——
“肺和心脏都已经破损，你却还能发出声音。”
他掀起眼皮，看向对面的男人，“真要说谁更像怪物的话，我看还是你更胜一筹吧。”
翁鸣乐这话异常真情实感。
“小鬼……遇到你，算我倒霉。”
看着伏黑甚尔的脸，翁鸣乐忽然笑了。
这可真是一张格外愤怒的表情，眼底的杀气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散。
这可真不像他。
以伏黑甚尔的个性来说，就算是确认委托无法完成，他也应该仅仅只是露出败兴的模样、然后满脸轻易与无所谓地选择放弃。
这才是彻底毁灭了自己的人生，堕落着的咒术杀手原本该有的样子。
“怎么会是倒霉呢……”翁鸣乐的神色未含讥讽，“能遇到我，分明是你的福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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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并非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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