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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到了包间的门口,他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那条窄小的门缝,他能清晰地听到门内的人的谈话声,而且,这些声音他都很熟悉,推门进去,谈话声戛然而止,大家纷纷抬起眼睛朝他看来,他匆促地扫视了一圈,果然,屋里的人都是他认识的,他们都是孟展翔的那帮同学。

最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杜殊晖的身上,杜殊晖就坐在近门的位置,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无情无绪的,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样。他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就迅速地将目光移开了,再次地看向大家,跟大家点头微笑,打了个招呼,“都在呢!”

“呦!这不是青筠吗?好久不见了。”说话的人名叫赵廉,是一个圆脸圆眼圆嘴,甚至连身材都是圆的一个微胖的人,他的个性也一如他的外形,圆滑有余,棱角不足,平时跟谁都能说上几句玩笑,孟青筠经常跟他斗嘴。

“是好久不见了。”孟青筠愉快地跟他寒暄着,“那么久没见,你没怎么变嘛。”说着,他就走到孟展翔身边的一个空位置坐下了。

“那么久没见,你倒是变化不小!”赵廉打趣地说。

“哦?我有什么变化?”他问,情绪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变得放松了。

“变帅了呀!长成大人了。”赵廉说,很乐见其成的似的。

孟青筠哭笑不得,“我早就长大成人了,你现在才发现吗?”

“你今年猛地有大人的样子了,去年看你还是个嫩学生呢。”赵廉如实地说。

“哎?老杜跟青筠是都在东洲吧?”另一个叫秦岩的人忽然插话问。

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孟青筠默默地在心里抱怨了一句,下意识地瞥了杜殊晖一眼,不想杜殊晖也正在看他,眼神中也有一抹不太热衷的神色,看起来也不是很想提起这件事。

他赶紧收回视线,没有说话,杜殊晖也转过脸去,端起面前的茶水呷了一口,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幸好,孟展翔“多嘴”地接过了话,替他们作了回答。“是啊,他们俩都是在东洲读的大学,如今又都在东洲工作。”

“都在东洲什么地方?离得近不近?”赵廉也问。

“应该不近吧。”孟展翔说,询问地看看孟青筠,又询问地看看杜殊晖,孟青筠无法再不理睬了,他抿抿嘴巴,说出了自己的方位。

“我在乌南。”

“那离得挺远的,我在枫桥。”杜殊晖立刻接口说。

孟青筠又是不自觉地朝他那边瞅了一眼,这次他没有再看过来,他似乎已经料到了孟青筠的侧目,在故意躲避孟青筠,只是端着水杯继续呷着茶水,脸上一无表情。

“离得有多远?”这是孟展翔问的。

杜殊晖依然没有说话。

孟青筠转回了视线,只得懒懒地答了一句:“大概三十多公里吧。”

“那也还好吧,也不算太远,开车一个小时都不到。”秦岩没眼色地说。

“就是啊!才三十多公里!根本就不算远!你们没事一起见个面,吃个饭,还是很容易的。”孟展翔也说,笑吟吟地。

“对啊,老杜自己有车,开车一会儿不就到了。“赵廉也附和。

孟青筠心头一阵烦躁,在心里对他们一一翻了个白眼,然后,就忍耐着,欺哄他们说:“开车没那么快到!等红绿灯,再堵堵车,起码要两个小时才能到,况且,杜先生是个大忙人,也不容易有时间的。”反正,杜殊晖会明白他的意思,其他的人会不会相信,他无所谓。

杜殊晖侧过脸来,错愕地看着他,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然后,就正过脸去,开始沉思着什么,还是没有说话。

孟展翔突然说:“青筠,你这样不礼貌,你应该叫‘杜叔叔’你杜叔叔跟我称兄道弟,是你的长辈,‘杜先生’可不是你叫的。”

孟青筠仓促地睃了杜殊晖一眼,为难地说:“人家才比我大几岁呀!叫‘叔叔’不怕把人家叫老了嘛。”

杜殊晖握着水杯,看着杯子里的水,依然沉思着,又是没出声。

孟展翔局促地瞥了他一眼,转头对孟青筠说:“我比你也大十岁,你从小叫我小叔,也没把我叫老呀。你‘杜叔叔’跟我一般大,你怎么可能会把他叫老!你不叫‘杜叔叔’难道想叫‘杜大哥’吗?这么一来的话,你岂不是也得叫我一声‘大哥’了,这样不是差辈了嘛。”

“叫什么都行,不叫也没关系,一个称呼而已。”杜殊晖终于开了口,语气淡漠,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没什么关系。

“不行!不行!”孟展翔着急地摆摆手,“一定得叫,不然太没礼貌了!”

孟青筠咬牙切齿地瞪了孟展翔一眼,就是不肯叫,孟展翔也瞪着他,非要让他叫。

对面坐着的几个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一副看笑话的表情,眼看着叔侄俩僵持不下,赵廉突然插话说:“老孟,可以呀,有谋算,给青筠找了这么一个强大的靠山,以后青筠在东洲就有指望了。”

“哎呦!”另一个人突然叹息了一声,一脸装模做样的遗憾,“我怎么就没个侄子在东洲呢,这样我就可以跟老杜攀上亲戚了!”

话音刚落,那几个人就爆发出一阵笑声,秦岩调侃地说:“也不是呀,你可以认老杜做‘叔叔’呀,你没侄子,你自己直接给老杜当侄子不就行了。”

“这不行!这下真要把老杜叫老了,我看老杜八成不愿意!”另一个人也调侃说,看看杜殊晖,眼睛里透着狡黠的笑意。

又有一个人说:“我说老孟,你也真够明目张胆的,我们认识青筠那么多年,你可从来没让他叫我们几个一声‘叔叔’,你这厚此薄彼,不管不顾的巴结样,也实在是太明显了!”

“你们几个给我滚一边去!”孟展翔吹眉瞪眼的,终于开口呛了回去,拿手对他们几个指指点点的,“你们这几个下流胚子,让青筠叫你们‘叔叔’,我只怕你们带坏了我们家青筠!青筠叫谁‘叔叔’也不可能叫你们!你们这辈子想都别想了!”

“瞧瞧!瞧瞧!”赵廉拿手指着他,“你自己都不掩饰了,说你巴结老杜,根本就没冤枉你!”

“行了!都别贫了!”杜殊晖打断了他们,“省省力气等会儿留着吃饭用吧,我去叫人上菜。”然后,他就起身出去了。

这里,孟青筠因为逃过叫那一声“杜叔叔”而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他也非常愤怒,自作聪明的孟展翔,害得他受尽了讥讽。

饭菜被陆续端上来了,大家愉快地吃了起来,也喝了起来,其间,他们谈起了读书时的往事,谈那时的青涩与稚气,谈男女同学之间的那份神秘,好奇和授受不亲,谈谁在班级里最让老师头痛,谁又是老师眼中的天之骄子,还谈谁抄袭谁的作业,谁考试怎么作弊等等,谈了许多到如今才敢于启齿的事情,谈得大家回味不已,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赤子之心般的喜悦。

除了孟青筠,孟青筠不是他们的一份子,所以,全程并没有参与谈话,他甚至连听都没怎么听,他的心思全在今天一连串的波折上,在因杜殊晖而起的麻烦上。他板着脸,垂着眼睛,闷闷地吃着饭,虽然他并没有什么胃口。

他们聊着,又喝起了酒,杜殊晖倡议大家举杯干杯,每个人都响应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孟青筠却无动于衷,假装没听见,孟展翔悄悄地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给他递了个眼色,他这才不情愿地把酒杯端了起来,趁大家仰头豪饮的时候,浅浅地,象征性地啜了一小口,算是交差了。

但,放下酒杯后,赵廉这个讨厌鬼居然故意捉弄他说:“哎?青筠,你怎么不单独敬你杜叔叔一杯?今天你们叔侄俩才相认,应该一起喝一杯吧?”

“哎,对!就是!你们叔侄俩应该喝一个!”其他的人也跟着起哄,脸上又露出了刚才那种贱兮兮的,看笑话的神情。

孟展翔也劝他说:“那就跟你杜叔叔喝一个吧,你敬你杜叔叔。”

孟青筠傻眼了,他隐忍着,嘴角抽搐了一下,说:“我今天胃特别痛,恐怕不能喝了。”

那边的杜殊晖侧目看了他一眼,神情比较狐疑,好像知道他在撒谎似的。

孟展翔也愣了愣,像是看破了他的谎话,退而求其次地说:“那你就以茶代酒敬一个。可以吧?”他转过脸来,看着这边的杜殊晖,问了一声。

“他既然胃痛那就算了,不差今天了,改天喝也一样。” 杜殊晖说,也一副兴味索然的模样。

孟展翔怔了怔,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体贴,于是,就说:“哦,那也行,那就改天。”

孟青筠嘴巴紧闭着,没有吱声,却在心里对杜殊晖冷笑了一声,“算你识相!”

吃完了饭,杜殊晖继续请大家去泡温泉,一大帮人,有的非常欣然地去了,有的却因为夜色已深,怕家人等得焦急,回家了。孟展翔是那个要去的,孟青筠则是那个虽然没有家人在等,却因为今晚一系列的不愉快,不想再跟他们“厮混”下去,所以,他也是回家的那一个。

临走前,孟展翔冷着脸要送他到路边,他看得出来孟展翔是想跟他“秋后算账”,不过,他并不犯怵,反正他也正好有话要跟孟展翔说,所以,他让孟展翔“送”他到了马路边。

不出他所料,刚到马路边孟展翔就严词厉色地问他,“你是怎么回事?今晚叫你来就是让你叫人家一声‘叔叔’的,结果你倒好,当着大家的面拆我的台!”

孟青筠冷静地看着他,只好说:“我已经说了,我觉得那个人比我大不了几岁,我怕叫人家‘叔叔’人家不高兴,你也听见了,他无所谓,看起来他也并不想我叫他‘叔叔’”

“他那只是客气话!”孟展翔瞪着他,“不然你想让他怎么说!你态度那么差,他只能自己给自己打圆场!”

“你为什么非要让我认他作‘叔叔’?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孟展翔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可是为你好!你在东洲无亲无故的,认一个‘叔叔’对你只有好处,更何况这个‘叔叔’在东洲已经扎了根,有一份非常成功的事业,你叫他‘叔叔’将来如果在东洲遇到什么事,可以多一个帮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那么肯定?你怎么知道只会有‘好处’?你怎么肯定他会帮忙?”孟青筠非常不同意这番话。

孟展翔惊愕地皱眉,“你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坏处?你肯定他不会帮忙?”

“哼!”孟青筠冷哼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呢!我只是觉得,你看人太简单了!你把他想得太好了!你以为你很了解你的这位同学吗?”

“你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孟展翔气红了脸,“我不了解他,难道你了解他?你才认识人家,怎么就知道人家好不好的?我跟他玩了那么多年了!我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那好,你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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