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的暖光
深秋的午后，阳光透过画室的天窗斜斜地落下来，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林野趴在画架前，对着眼前的静物写生已经快两个小时了。画板上的苹果歪歪扭扭，衬得旁边江砚画的那组静物愈发逼真——连陶罐上的裂纹都带着光影的层次感。
“你到底行不行？”江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笑意。他刚结束雕塑课，身上还沾着点石膏粉，走近时带起一阵松节油混着阳光的味道。
林野把画笔往调色盘上一拍，颜料溅出个小墨点：“要你管，我这是抽象派。”
江砚低笑出声，走过来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林野肩上，呼吸拂过耳廓，带着温热的痒意：“抽象派大师，能解释下为什么把苹果画成蓝色吗？”
“我乐意。”林野嘴上硬着，耳朵却悄悄红了。自从半年前捅破那层窗户纸，江砚就像解开了什么封印，黏人得厉害。尤其在只有两人的画室里，总爱动手动脚。
画室是他们合租的公寓改造的，客厅一半隔出来当工作室，墙上挂着两人的画——左边是林野豪放不羁的色块堆叠，右边是江砚细腻写实的人像，反差得可笑，却奇异地和谐。
江砚的手指轻轻划过林野的手腕，指尖带着常年握刻刀的薄茧：“别闹脾气了，下午还要去看苏晚的演出。”
提到苏晚，林野愣了愣。上次在宿舍楼下撞见她和江砚的乌龙事件后，苏晚主动来找过他。小姑娘红着眼圈说自己早就放下了，还笑着祝他们“百年好合”，倒显得林野之前的醋意格外小家子气。
“知道了。”林野嘟囔着，视线却落在江砚的手腕上。那里戴着串红绳，是上次去寺庙求的。当时江砚非要拉着他去，说要给“男朋友求个平安符”，被林野笑了一路“封建迷信”，最后却乖乖戴上了同款。
正出神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赵鹏发来的视频通话，背景里闹哄哄的，能听见周明和陈阳的笑声。
“林野！江砚！”赵鹏举着手机晃了晃，镜头里出现周明被蛋糕糊脸的画面，“看我们在哪？”
林野眯眼一看，背景是学校附近那家老火锅店——他们宿舍以前常去的地方。
“你们聚餐不叫我们？”林野故意拖长了调子。
“这不是怕打扰你们小情侣约会嘛。”陈阳抢过手机，挤眉弄眼地笑，“说真的，你们俩现在腻歪得，连宿管阿姨都问我‘江砚是不是把林野拐跑了’。”
江砚从林野手里拿过手机，镜头里的他侧脸线条柔和，嘴角噙着笑：“下周我们请，老地方。”
挂了电话，林野看着江砚把手机放回桌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上次你表哥来送的那盒茶叶呢？我爸说想尝尝。”
江砚正收拾画具的手顿了顿，耳根泛起可疑的红：“不是表哥。”
“嗯？”林野挑眉。
“是我哥。”江砚转过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林野手腕上的红绳，“他说……想请你回家吃顿饭。”
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们在一起半年，江砚提过家里知道他的事，父母是开明的人，却从没说过要正式见面。
“怎么不早说？”林野的声音有点发紧，手不自觉地揪起了衣角。
江砚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怕你吓跑。”他伸手揉了揉林野的头发，“不用紧张，我妈早就念叨着要见你了，说想看看是谁把她儿子迷得神魂颠倒。”
“谁迷谁啊？”林野嘴硬，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傍晚去看苏晚的演出时，林野还在走神。舞蹈厅的聚光灯亮得晃眼，苏晚在台上旋转跳跃，裙摆像盛开的花。可他眼里总能看见江砚——刚才在画室帮他调整画架的样子，出门前替他理围巾的样子，此刻正侧耳听他说话的样子。
中场休息时，苏晚提着裙摆跑过来，额角还带着薄汗：“你们来了！”
“跳得真好。”江砚递过矿泉水，语气真诚。
苏晚接过水，笑眼弯弯地看向林野：“我就知道你会来。”她顿了顿，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打了个转，促狭地眨眨眼，“不过看来，有人比我更需要你的支持。”
林野的脸有点热，刚想说点什么，就被江砚轻轻按住了手背。
“等演出结束，请你吃饭。”江砚的语气自然，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回去的路上，晚风带着凉意。林野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只露出双眼睛。江砚的手揣在他的口袋里，指尖勾着他的手指，暖得能驱散深秋的寒气。
“在想什么？”江砚低头问他。
“在想……”林野顿了顿，看着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高中时总跟你较劲，现在想想挺傻的。”
江砚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不傻。”
“嗯？”
“如果不是你总来找我麻烦，”江砚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林野耳朵里，“我可能永远没勇气告诉你，我喜欢你很久了。”
林野愣住了。
他想起高中画室里，江砚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落在他的画板上，侧脸冷得像冰。那时候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块“冰”早在很多年前，就为他悄悄融化了。
“那时候你总偷着看我画画，”江砚忽然笑了，“以为我没发现？”
林野的脸瞬间红透，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却被江砚握得更紧。
“还有运动会，你跑三千米时摔了一跤，我在终点线等你，你却别别扭扭地绕开走了。”
“还有跨年夜，你把给班长的情书塞在我抽屉里，以为我没看见？”
一件一件的往事被剥开，带着少年时的别扭和隐秘的心动，在暖黄的路灯下铺展开来。林野的心跳得像要炸开，却又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软得一塌糊涂。
“你早就知道了？”他闷声问。
“嗯。”江砚低头，额头抵着他的，“所以你装Gay来捉弄我时，我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是……有点开心。”
林野抬眼撞进他的眸子里，那里盛着比路灯更暖的光，映着他的影子，清晰又滚烫。
“江砚，”林野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嘴角，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笑，“那现在，抽象派大师命令你，陪我去吃巷尾那家糖炒栗子。”
江砚低笑出声，握住他的手往巷口走。
深秋的风卷着落叶飘过脚边，远处传来小贩的吆喝声，糖炒栗子的甜香混着松节油的味道，在空气里酿成温柔的蜜。
画室的灯还亮着，暖光透过窗户洒在石板路上。画架上那幅没完成的画里，蓝色的苹果旁多了道细细的影子，像有人从背后轻轻拥住了那个执笔的人。
原来有些对抗，从一开始就是心动的伪装。有些缘分，绕了再大的圈，也总会在对的地方，等到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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