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终于穿透彩绘玻璃,在会议厅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枢机们陆续离席,烛台的火苗在日光中渐渐黯淡。侍从恭敬地为西里尔递上白瓷面具与手套,门外四名侍卫手持鎏金盾牌,随时准备为他筑起抵挡日光的屏障。
卢西恩与西里尔并肩走出厅门。
“我就不去打扰他休养了,”卢西恩将单片眼镜收进长袍里,“他好转愿意见人的时候,再让人告知我。”
西里尔微微颔首,银发在晨风中轻扬。他示意侍卫退下,那些鎏金盾牌顿时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侍从惶恐地低下头,不明白自己何处失职。
“稍后给法官大人送些新鲜血液去,”卢西恩对呆立的侍从吩咐道,指尖轻抚着太阳穴,“日光癌发作时的镇痛良药。”
西里尔独自走入长廊,身影渐渐被晨光吞没。他的脚步声很轻,唯有面具下的呼吸声泄露着内心的焦灼。
小卡斯伯特已经醒来,医师的治愈恩赐让他身上的伤口了无痕迹,只有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昭示着昨夜的惊险。侍从们用天鹅绒靠枕将他小心垫起,让少年半靠在床头。
西里尔推开门,在一楼正遇上端着银质托盘的侍从。他接过托盘走上楼梯,示意卧室里所有人退下。
小卡斯伯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立刻转过头来,鎏金色的眼眸瞬间被点亮:“西里尔!”
“嗯。”法官在床沿坐下,将托盘轻轻放在床头桌上。他端起汤碗,氤氲的热气在苍白的指间缭绕,确认温度适宜后,他刚要递出,突然又收回手:“餐前祷告。”
小卡斯伯特早已被浓郁的香气勾得蠢蠢欲动,匆匆念完祷词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却见西里尔已经舀起一勺肉汤,递到他唇边。
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少年满足地眯起眼睛。喝着喝着,他突然咧开嘴傻笑起来,到最后甚至笑得无法继续吞咽。西里尔无奈地放下汤匙,指尖轻触对方额角:“该不会是摔坏了脑袋?”
“才不是!”小卡斯伯特抓住西里尔的手,“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喂我喝汤。”
小卡斯伯特像只意外得到鲜鱼的小猫,满足地晃了晃脑袋。随后他接过西里尔手中的汤碗,咕咚咕咚将剩余的肉汤一饮而尽。放下汤碗,碗底与银托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西里尔,我必须告诉你,”少年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我摔下楼梯不是意外,我看见了路易的亡魂。”
西里尔的手指猛地收紧,在丝绸床单上抓出几道褶皱:“在场所有人都只看到你像被恶魔附身一样,自己滚下了楼梯。”
“千真万确!”小卡斯伯特急切地抓住西里尔的手腕,指尖传来的凉意让他想起当初掉下圣灵大教堂的喷泉池,“不止如此,在我昏迷的时候,我还看到了路易的记忆。”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鎏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恐惧。他拉着西里尔的手贴近自己胸口,仿佛这样就能让对方也感受到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如何在脑海中翻涌。
小卡斯伯特重重摔下石阶,身上却感受不到痛楚。他再度睁眼,教皇宫的廊桥变成宫殿。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自己身上竟穿着那套钴蓝色骑装,路易最钟爱的那件。
一个侍从正跪伏在他椅前,弓起的脊背成了天然的脚凳。小卡斯伯特惊恐地发现,侍从衣料上沾着蓝紫色的污渍,正是礼拜那日,路易在喷泉边碾碎花蓝鸢尾时沾染的痕迹。
“我变成了路易?”他失声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如同回声,无人听闻。更可怕的是,这副身躯完全不受控制,正以路易特有的慵懒姿态靠在座椅上。
直到另一名侍从跪到面前,这具身体才突然直起腰来。
“都滚出去。”吐出的命令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那慵懒的语调与记忆中路易羞辱他时的声音分毫不差。
跪在地上的侍从是路易最信任的心腹。路易难得放缓了语气,指尖轻叩扶手:“起来说话。”
侍从恭敬起身,却仍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声音压得极低:“费仑族长传话,今晚一切已安排妥当。”
路易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鎏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神使?今晚就送他去见天父。”
小卡斯伯特的灵魂在路易体内震颤。他清晰地记得刚被册封为神使的他,刚经历三位法官的审讯后便遭遇刺杀。西里尔为救他,手臂被飞溅的玻璃划出一道狰狞血痕。此刻,他只能如困兽般被囚禁在仇敌的躯壳里,眼睁睁看着对方轻描淡写地宣判自己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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