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为西里尔和小卡斯伯特分开的那半年)
维克斯利公爵如常检视着截获的文书。
维克斯利家族豢养的文书骑士能拦截各路信鸽,使维克斯利家族可窥探密信内容。公爵指尖轻挑,揭开了那枚印着金钱鸟纹章的火漆,正是戈德温家的标记。
“卢西恩又在诱骗小贵族抵押封地了。”公爵冷笑,“待他们还不上债,那些沃土良田终将归入圣库。”
他想起那位亲王永远含笑的唇角,金丝眼镜后算计的目光。若非教廷亲王不得拥有封地,只怕半个王国早已改姓戈德温。
侍从接过拆阅的信件,交由家族中擅长复原密函的成员处理。维克斯利公爵的恩赐能辨别真伪。
下一封信的火漆上烙着三只交叠的手掌,达恩家族的家徽。公爵的银刀划过蜡封:“墙头草的粮食,终究要喂了豺狼。”
他仿佛看见达恩公爵谄媚地向罗伯特五世进献谷仓的画面。
信笺上的字迹稚嫩得像是初执羽毛笔的孩童,用的竟是罗曼语而非贵族通行的拉丁文。“在达恩领地的日子,竟比王宫鼠洞更难熬。西里尔,至少那时……”
公爵的眉峰骤然蹙起。达恩家何时有位小姐?他急急展开信纸,烛台的光晕里,“卡斯伯特·达恩”的落款映入眼帘。
“原来是小神使……”
上次西里尔为救这孩子擅离王城,若非教皇亲笔书信周旋,维克斯利家族险些遭殃。他凝视着信纸上晕开的墨渍,恍惚看见儿子在深夜偷偷回信的侧影。
钥匙转动机簧的声响格外清脆。公爵将信锁进存放机要文件的箱子里,却在合盖时迟疑了。
那匣子里还躺着西里尔写给小神使的未寄出的信。
维克斯利公爵的指尖在信纸上停留片刻,终于将它从暗格中取出。羊皮纸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色泽。
“卡斯伯特,临别时赠你的信鸽可还安好?记得你说要给它取名,不知现在可想妥当了?这羽信鸽经家族驯养,最善往返东部与布鲁瓦之间,断不会迷失方向。盼你回信。”
公爵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边缘,那里有道浅浅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展开又叠起留下的印记。
锁扣发出沉闷的咔嗒声。两封信并排躺匣底,像两片永远无法相触的秋叶。
日升月落,拆信刀不断划开新的火漆。公爵的箱子里渐渐堆起一摞摞信件,每封落款都写着“卡斯伯特·达恩”。直到某个雨夜,他读到这样的字句:
“西里尔,我写了无数封信。记得分别时你说期待我的来信,还赠我银羽信鸽。可那些信是否都如我一般愚钝,终究飞不到你手中?若你实在不愿回信,哪怕寄张空白羊皮纸也好,就当是我们约定的暗号……”
窗外的雨突然变得很吵。公爵起身时碰翻了墨水瓶,漆黑的液体在地毯上洇开。
当箱子再次开启时,月光照亮了里面层层叠叠的信件。从深秋到初春,这个曾经装满领地契约与军事密函的箱子,如今塞满了少年人笨拙的思念。
夜深人静时,维克斯利公爵的书案上静静摊开一封信。烛火在羊皮纸上投下摇曳的光晕,照亮了西里尔仓促却工整的字迹:
“父亲,请原谅我的任性。我无法迎娶素未谋面的公主。我将前往白港城,是为了追随那个令我魂牵梦萦之人。他纯净、正直,此刻正在戈德温亲王麾下效力……”
公爵的手悬在半空,眼镜链在烛光下微微颤动。他忽然不敢继续往下读,目光不自觉地转向墙角那个箱子。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审判庭的火焰正在吞噬那些写着“渎神”二字的判决书。
钥匙再次转动,公爵的动作比往日轻柔许多。他取出那些被扣押的信件,在书案上一字排开。卡斯伯特稚嫩的笔迹与西里尔工整的字迹交替陈列,像两条终于交汇的溪流。
晨光爬上窗棂,公爵依然坐在书桌前。先祖威严的目光穿过世纪的尘埃,落在那对年轻恋人的信件上。公爵忽然发现,这些纸张散发出的温度,竟比他引以为傲的恩赐感知到的更为灼热。
那是任何恩赐都无法伪造的真心。
羽毛笔在墨水瓶中反复蘸取,却始终落不下完整的句子。公爵的眼前交替浮现着教会审判庭的烈焰与西里尔儿时摔伤膝盖却倔强不哭的模样。最终,一滴墨汁坠落在信纸上。
“一切小心,遵循自己的心意。”
信鸽振翅飞向黎明,带着的不仅是这短短十字,还有一个父亲终于放手的叹息。
晨雾中,那抹白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通往白港的方向,就像那个头也不回奔向所爱的银发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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