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般惬意地偎在一处，享用完这顿特别的晚餐。饭后，小卡斯伯特席地而坐，西里尔便慵懒地躺倒在他怀中。
“嗯……我觉得这儿该添一张长椅。这些花放在里面终究会枯萎的，卡迪，待会儿记得把它们挪出去。”
西里尔眯着眼，烛光在他苍白的脸上跳跃，他轻声指挥着这方小天地的布置，语气里带着一丝娇纵的亲昵。
小卡斯伯特一一应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描摹着怀中人惬意的轮廓。他在心底暗自许诺，倘若有一天……倘若有一天，他不再仅仅是这个徒有虚名的神使，他定要倾其所有，为西里尔建造一间更大的光屋，让烛火日夜不熄，永远驱散他生命中的阴霾。
西里尔伸出手，任由那模拟天光的光线从指缝间流淌而过，他缓缓闭上眼，声音轻得像梦呓：“真正的阳光……会比这个更温暖吗？”
小卡斯伯特捉住他微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低声道：“也不一定总是温暖的。有时会像炙烤般火辣，有时在雪天里，又显得苍白，没有一丝温度。”
西里尔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并无多少哀伤，更多是认命般的怅然。
一个被命运剥夺了沐浴阳光资格的人，只好用满室烛光编织对光明的幻想；另一个从未得到过神明恩赐的人，却拼尽全力，想成为照亮对方世界的那一簇火焰。
杰弗里曾提及的瘟疫很快化作现实。
街道上，染病之人如破碎的提线木偶，有的目光空洞、终日游荡，有的则手持利器，向任何靠近的生者发起疯狂的袭击。
修道院在此时显露出它铁血的一面。修士们将病患一一拘禁，待到翌日黎明，在庄重的晨祷与弥撒之后，便在广场中央燃起熊熊烈火。火焰吞噬着被瘟疫侵蚀的躯体，黑烟裹挟着灰烬升向天际，如同献予天主的残酷祭品。
在维克斯利公爵与西里尔的默许之下，小卡斯伯特以神使之名，召见了布鲁瓦主教。
主教躬身立于他面前，姿态谦卑，仿佛在静候神恩的降临。然而那低垂的眼帘之下，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心知肚明，瘟疫越是肆虐，涌入修道院寻求庇护的民众便越多，贵族们奉上的赎罪金也愈发丰厚。
这场灾难，反而让圣库与权势一同膨胀。
小卡斯伯特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在十二枢机与格雷戈里十四世身边耳濡目染这些时日，若连这般不加掩饰的贪欲都看不穿，他恐怕早已蒙主宠召，回归天父的怀抱。
他没有开口，直到那位主教终于屈膝跪地，以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而谦卑的大礼，声音里带着刻意营造的虔诚：“恳请神使降福。”
小卡斯伯特微微颔首，烛光在他鎏金色的眼眸中轻轻跃动。
“愿主的平安与你同在。”
夜色渐深，烛火在廊下投下摇曳的影子。西里尔迟迟未等到小卡斯伯特归来，便执起烛台，亲自寻至他的房间。
推门所见，令他脚步一滞。小卡斯伯特正将一件不常穿的礼服收进木箱，又随手弃了几件零碎什物在地。昏黄的烛光映亮他侧脸，也映出他不知何时已换回那身初来时的旧黑袍。
布料粗糙，颜色沉黯，仿佛要将这数月来染上的所有光华尽数掩去。
“卡斯伯特，”西里尔声音微紧，“你要去哪里？”
小卡斯伯特动作停顿，在寂静中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西里尔，我没带走什么。”
他抬起眼，鎏金色的眸子在烛火中显得格外清亮，却又像蒙着一层薄雾。
“我总觉得……我还是要回来的。”
西里尔环顾四周。抽屉里，自己写去的那些信仍整齐地叠放着；衣柜中，他平日惯穿的衣裳依旧安然悬挂；就连那本从教皇宫带回的厚书，也仍摊在案头，页间夹着写满批注的纸页与一片风干的羽毛。
一切都维持着原样，仿佛他只是临时起意，要去街上走一走，不消片刻便会推门归来，带着一身夜露与笑意。
“西里尔，”小卡斯伯特再度开口，“如果我是真正的神使，我应该要给人们带来丰收和幸福。”
他顿了顿，目光穿过窗棂，望向外面被瘟疫笼罩的黑暗城池，“而不是瘟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