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随后被快速拉开，多米恩握紧的刀刺了过去。
然而他一个趔趄向前跌倒，手撑到地上，小刀脱落在地上叮铃翻滚。
脚上传来微微刺痛，那只小动物咬住他的脚踝愤怒撕扯着，他失误不是因为被咬到，而是因为他看清了门外的人。
一个矮小的人类女孩。
她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气鼓鼓地喊起来：“帕克奇！不可以咬人！”
小女孩冲过来抓住那只叫帕克奇的宠物，把它从多米恩脚边拉走了。
“对不起，帕克奇咬到你了，你身上的伤，不会也是帕克奇干的吧……”她按着四肢刨地的宠物，用力拍着毛茸茸的屁股，帕克奇挣扎着发出委屈的噗噗声。
“我已经教训它了，你可以不要用刀伤害它吗？”她把帕克奇抱住，紧紧箍在怀里，她大概担忧多米恩想用刀阻止帕克奇，“我认识一个好医生，他经常来这里免费看病，我可以带你去看病。”
她晃动手臂想起什么似的，“啊，今天医生好像出门了，你可以到我家休息，我家就在附近，等明天医生回来了，我就带他来治好你。”
说完她伸出一只手想要扶多米恩起来。
人类，为什么？她明明看到自己的眼睛，为什么没有害怕他？
“我是巫师。”多米恩没有搭上她的手，只是冷冷回应了她。
小女孩眨巴眼，“巫师？”她绞尽脑汁思索了一会，“你不像巫师啊？你的头发不是雪白的。那本书上的字我认的不多，我记得，巫师会有长长的雪白头发。”
“你没看到我的眼睛吗？”他的声音更冷了。
“眼睛？”她如清澈泉水般的圆溜眼睛倒映着多米恩的脸，努力盯着他那双异色的眼眸看了许久。
“你的眼睛很好看啊，像夏天下雨前的天空。我可喜欢夏天的雨了，泥土湿湿的，下完雨，我和哥哥还有帕克奇就会去水塘里抓鱼。”
她突然有了很多话题，踏着小脚正在跺着不存在的积水。
她把帕克奇放到地上，宠物立刻撒欢似的围着她的脚转圈，她却低着头，小嘴撇成一个委屈的弧度。
“可惜我们搬到城里了，这里下完雨总是黏黏的，帕克奇没有泥水坑玩了，还经常要把它藏起来，不然街上的人会抓走它。哥哥也经常不在家里……”
她吸吸鼻子，忽然径直走来，握住多米恩的手，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小小肩膀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可以叫我莉瑞尔。”
“叫我多米恩。”他说，那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临近郊区的一间偏远的小屋。
屋子很小，但却打理得井井有条，窗明几净。一张木板床靠墙摆放，样式简单，上面的被子干净整洁。
莉瑞尔把多米恩带到床边，她端来了水，从衣柜里取出了旧衣服，想要帮多米恩包扎。
“这是医生教我的，要先帮伤口止血。”她一边说，一边笨拙地用布条缠绕着他脚踝的伤口。
帕克奇试图跳到他大腿上，莉瑞尔连忙解释：“帕克奇想帮你取暖，它的毛很暖和。”
多米恩感觉模糊的钝痛有所缓解，腿上传来的暖意让他眼皮居然开始打架，这段时间他休息并不好，在监狱里被反基石装置折磨到难以入睡。
此刻，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身下的垫褥虽然不算柔软，却温柔又宽容地包裹住他。
“本来今天要去看庆典的，可是哥哥好像还要工作……他说等他回来……”莉瑞尔还在旁边说着什么，多米恩已经听不清了。
一个甜美的梦，溪水潺潺在耳畔流过，爸爸健壮的手臂正把他举得很高，像在飞行又降落，他咯咯直笑。
等到终于玩累了，爸爸牵着他的手回到小屋，把他抱到松木小床上，爸爸为讲着樵夫的故事。
讲着讲着爸爸的身影融化，又变成师父的模样，师父在为他吟唱咒言，是他没学好的治疗术，他感觉身上的酸痛与疲倦渐渐褪去，然而嘈杂的声音撕裂了小屋，梦境在他眼前裂开两半。
他的眼皮沉重地打开，模糊中他看到一个青年正往他身边走来，莉瑞尔抓住他的胳膊哀求着什么，帕克奇绕着他们的脚转圈，发出嗷嗷的叫声。
然后青年意识到他睁开了眼睛，青年盯住了他，多米恩觉得自己像是被他钉住了灵魂，他意识到那个人发现了他的瞳色。
他本不想……自己的手却已经摸到了刀柄，武器的熟悉感觉，为了包扎伤口，那把防身小刀被他解下放在了身边。
青年突然停住了脚步，突然把手挡在莉瑞尔身上，用恭谦的语气说着：“请不要伤害我和妹妹，我们对你并没有恶意。”
“外面闹得很紧，城里到处都是治安官。”青年带着女孩后退了几步，“可以请你离开吗？我的妹妹不懂事，或许是不小心把你带过来了，请放心，我们不会告发你的。”
“哥哥，他受伤了。”莉瑞尔揪着青年的袖子，带点可怜的语气望向青年。
“拜托了，我不想……把那些治安官招到家里，我的妹妹还不懂……”青年低垂下眼睛，满脸歉意。
“我明白。”多米恩也不想用刀解决问题，那个女孩帮了他很多，他坐起身开始重新穿上装备。
青年摸着莉瑞尔的头说，“你和帕克奇先去厨房待着好吗？把门关上。”
他们还是会害怕野兽，哪怕野兽能和他们对话。莉瑞尔委屈地抱着帕克奇走进了厨房。
空气中只剩下沉默，和多米恩穿上衣服的沙沙声。
青年谨慎地和多米恩保持着距离，等着多米恩继续收拾自己的物品。
多米恩将刀重新放回口袋，迈步就开始往门边走，他背过青年就去开那扇木门。
随后他发现青年叫住了他，“喂，”青年站在离他有点远的地方，伸长手，把一个小口袋递到他右手边，“带上点食物吧，你路上会需要的。”
多米恩接过口袋，有点沉，但是他闻到了肉的香气，隐约能看出那像是两块熏肉的痕迹，他心里面有点触动，嘴角挤出了一个微笑。
青年也还以一个疲倦的笑容，他挪动身子，退到了门边的墙角，背着手，打算等多米恩出门后关上门。
多米恩打开门，至少这些人没有把他带给治安官，或许他们之间还有可以接纳的空间，他这么想着，然后迈开腿走出去。
他的脚刚踏上门外的石板地，后脑就传来了重击声，那是什么？他眼前只剩下模糊的世界和眩晕的光。
在他的头接触到冰凉石板后，他隐约听见了厨房门打开的声音，莉瑞尔惊恐的喊叫声，青年暴怒的吼叫和木头落地的声音。
啊，他明白了，那个时候门边墙角确实摆着一根粗木条。
那些破碎的词句在他耳边萦绕，他的意识就要重新归于混沌。
“哥……为什么……”
“……瑞尔……不懂……爸爸……被……剑……灰发……巫……杀……”
然后黑暗降临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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