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加茨咬咬金法币,又把它举到眼前,煤油灯下何等的闪亮。
更闪亮的是他桌上堆着的几摞金法币小塔。
他熟练用手揽过最矮的金色圆塔,拉开桌下的抽屉。
丁铃当啷,堪比音乐厅中的交响乐,音符悉数落入抽屉里的口袋。
他不动声色将剩下的金法币装进准备好的木盒里,随即抄起羽毛笔,在账本上记下了好看的数额。
拉加茨心满意足合上账本,黑色封皮泛着油光,打开墙壁油画后的保险箱,将珍贵的收入记录放了进去。
他又重新走回桌子,从书桌文件堆中取来另一个黄色封皮本子,摊开来,他的羽毛笔在上面轻盈挥舞,施展着他自己的“魔法”。
很快他完成了今天的工作,躺倒在椅子中哼着小曲,脚边是明天要送到老大桌上的,木盒与金黄的账本。
一名手下匆匆进门,俯身在拉加茨耳边说了什么。
边说还边瞟向拉加茨背后的方向,那边放着个大铁笼,多米恩正靠坐在笼中,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拉加茨刻意把他放在身边,好像是因为控制器距离的问题,这还是多米恩无意间偷听到的。
拉加茨转动椅子,朝向了多米恩,他的圆镜片反射着煤油灯跳动的黄色光点,脸上挂着商人的奸笑。
“灰狼,明天的比赛你要输掉,明白吗?”拉加茨没有询问,只是在命令。
多米恩回瞪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认输?即使他身陷囹圄,也绝不会主动服输。
拉加茨的手指轻敲着,并不在乎他的摇钱树作何回应。
斗场笼门再一次打开时,多米恩被推进了沙坑中。
“杀不死!”“杀不死!”观众们热烈的呼号声在围栏附近回荡。
这次没有主持人为他们开场,名为“杀不死”的斗士正在聚光灯下等着他。
头发有些花白的流浪汉,站在场中展开双臂迎接声音的浪潮,享受着舞台开幕前的最高致意。
他脱下扁塌的毡帽,给多米恩行了个见面礼,张开的嘴唇下,黄色的牙齿与黑色空洞几乎组成破烂琴键。
“你就是灰狼。”
暗红色围巾上尽是污渍和破洞,松垮的外套,**乌黑的脚,如果再伸出手,会让人以为他是来讨要零钱的乞丐。
他身后还躺着之前战斗中败下的棘刺背,这些人又把尸体拉回来干什么?
多米恩注意着流浪汉的一举一动,拉加茨这次连法杖都没给他,笃定要让他打输。
流浪汉走到尸体旁,抚摸着眼部被插出的血洞,“有时候,死亡并不是落幕。”
说完他便如被抽走魂魄般瘫软在地。
棘刺背的身体蠕动着,伸出了冰冷的爪子,关节扭曲变形,最终站立起来,这次它不是四足着地,而是如人一般直立起来。
它是个伪形族!
多米恩终于明白了,这本就是非人种的斗场。
可是它的眼睛没有闪着光,在昏暗的地方,完好的右眼依旧是死灰色,深邃到看不清瞳孔。
一具没有感觉的尸体,远比他更不怕死。
多米恩仍然只能战斗,他能做的只剩下战斗。
灰白的狼站在了棘刺背对面,伏低身体静待时机。
这一次棘刺背的战斗,与其说是暴力,不如说是表演。
它会用奇怪的方式进攻,将自己团成球,在场中滑稽翻滚。
它抓着铁栏向上攀爬,从笼顶猛然落下,直直落向其下的狼,丝毫不担忧它的肚皮都开始摔烂。
它踮着脚与狼共舞一曲芭蕾。
完美展示着这些生物活着时绝不会用的攻击方式。
它逗得人们发笑,又赢得一阵欢呼。
棘刺背又一次握住断裂的尾巴,像挥舞鞭子般砸出破空之声,直到它的手臂和尾巴一同被扯下。
它后腿直立,失去前肢的平衡,像踩着独轮车的小丑般颤颤巍巍向狼走近。
狼已经咬掉了棘刺背的两条前肢,开始腐烂的臭肉味令它吐出唾沫,随即舔了舔肩膀还在淌下的血。
棘刺背的攻击并不全是玩闹,狼的身上已经添出数道伤口。
牢牢盯着走过来的棘刺背,它计划的没错。
卸掉棘刺背的四肢和尾巴令它无法行动,即使是无法杀死的尸体,只要失去进攻能力,只会是无用的烂肉!
它盯紧棘刺背的左后肢又一次发起冲锋。
狼的脚忽然被绊住,僵硬地向前跌倒,棘刺背加速冲来,庞大的身躯从前方压下,又一次激起场内大量的尘土。
尘土散去,沙坑中倒着的仍旧是棘刺背的身体和青年。
只是棘刺背还在扭动身体,它的后脚够到流浪汉的手指,这次流浪又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土,把毡帽重新戴回头上。
“用光力气了,小狗崽?”他走到多米恩身旁,吹着口哨问候巫师。
多米恩瞪着眼睛没说话。怎么可能,卑鄙的拉加茨又开启了项圈,化形消失的瞬间他堪堪挪开自己的身体,避免被尸体的重量压死。
他只能喘着气,死死盯着流浪汉,眼中燃烧着狼最后的尊严,他的腿被冰凉的棘刺背身躯压着。
流浪汉没有理会他,昂起头,向着上方的观众致意,完美演员般接受环绕的欢呼。
“杀!”“杀!”“杀!”
场外的观众们沸腾了,他们的声音像是要把整个剧场掀翻。
“杀不死”最后的表演会决定它是否要终结对手。
流浪汉低头看着多米恩,脸上浮现的是怜悯的神情。
“你根本不懂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
他的声音低沉,在满堂回荡的激昂叫嚣中显得异常微弱,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位非人种的对话。
“我可以教你一点我的心得。”流浪汉突然蹲下身,仿佛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如果要在人类世界生活,你得学会他们的规则,利用他们的规则,站上顶端,规则就不再适用于你了。”
他狂笑起来,摊开双手,如同在拥抱这个世界,“这就是权力赋予我的一切,让我现在可以站在你面前。”
多米恩并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挣扎着想挪出身体,他会重新站起来。
流浪汉看着多米恩徒劳的挣扎,摇摇头,“你们只是我陪玩的道具。我不是非人种,我是超越你们的存在。”
“懦夫……”多米恩挤出词句回应了他,拉加茨早就为他无聊的表演做好了准备,让他享受在这里无与伦比的力量支配。
流浪汉忽然伸出手掐住多米恩脖子,多米恩的声音被他掐断,只能用手指愤怒抓掐并不粗壮的手臂。
一瞬间场内的拍打声与哨声又激起更高浪潮,这场战斗的分晓终于要到来。
伪形族则不急不慢开始他的演讲,“你让我想起那小子,看不惯我的行为,他一点都不像他父兄。
他要破坏这些规则,把我拉下权力的顶端,你知道吗?如果我失去权力,会变成何等可怜的东西,就如同你这样的玩意。”
他在说什么?多米恩失去空气的大脑开始昏沉。
“还有他哥那个蠢蛋,做事甚至都不知道做全套。
不管是躲着老爸玩男人,还是漏洞百出的谋杀。
每次都得让我帮他擦屁股,不过这样也好,愚蠢的疯子站到上面才是最好的。
那样他们不会做什么改变世界的美梦,这些完美的权力还会留在我身上。”
伪形族还在如自白般,在众目睽睽之下讲述一切罪行。
“所以吾主很清楚我的为人,祂仍旧救赎了我!治好了我的缺点,我们种族的缺点。
当我站在人类面前时,他们只会低头鞠躬,他们不会看我的眼睛,因为我的眼睛和他们一模一样,弱小又贪婪。”
多米恩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了,所有的声音开始离他远去。
“所以吾主才赐我名为‘章鱼乞丐’!乞丐?谁还不是一样,在这个世界乞求命运的垂怜。”
多米恩眼前已经逐渐失去焦点,他听到流浪汉模糊的嗤笑声。
流浪汉终于松开手,多米恩的头坠回沙地上,他只能用咳嗽回应对方的落幕致辞。
“女士们,先生们,感谢你们的观赏。”
流浪汉向观众们鞠躬示意,硬币与酒从铁栏缝隙被掷下,落进沙地,淋上已近烂泥的棘刺背身躯,溅到多米恩身边。
“杀不死”聆听人群一波高过一波呼叫他名号的声音,在拉加茨点头哈腰中从专用通道离开了。
地下球形剧场的隐蔽后门打开,流浪汉从中大摇大摆走出。
他光着脚,丝毫不在意地上的污泥,很快他搭乘吊笼回到了第三区地面,走向他白天乞讨的地方。
那里等着一辆马车,马车尾挂着治安署的标志,流浪汉毫不客气走进了洞开的车门。
车行到无人的街巷停歇,车门又一次打开,系着破烂围巾的流浪汉尸体,栽倒在路边泥坑。
马车扬长而去,在王城第三区干道上行驶,路过的众人只是有些好奇,王城治安署总长的车,这么晚到这里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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