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志得意满,背着手,挺着大肚子从走廊进来。
艾西露满脑子都是之前的事。
尤金的稿子,并未揭露的真相,涅槃之鸟的卷入,甚至引发了酒馆群殴的新光派领导人……莉克丝肯定对她有所隐瞒,她是不是该考虑给自己留条后路。
杜夫的手拍到艾西露面前桌子上,“艾西露,准备下审讯记录,我要来一场漂亮的审问。”
她一个激灵,从发呆中被惊醒了。
杜夫上校今天又要做什么即兴表演,从他和围在旁边的军官口里听出,大概是杜夫终于搞到邀功的机会。
推开深灰色的金属门,艾西露走了进来,感觉空气都凉透了,四周是审讯室铁制的墙壁和栅栏。
黄色的荧光灯嵌在墙壁中,她认出那是反基石装置,战争部里面已经优先应用,据说是为了防止窃听装置,和实验的新武器用了相同的材料,只不过功率低很多。
她经过时,只能听到微弱的嗡嗡声,这东西好像对人类没有影响。
艾西露在一块巨大的玻璃幕墙前坐下,那里有张办公桌,她和其余的军官排坐在桌前。
整个房间被铁板和玻璃幕墙划成两个区域,她所在区域应该是审问者们观看审问的地方。
透过玻璃她能看到审讯室的“表演区”,放着张金属制桌子,一边是她的上级,杜夫上校,正翘腿坐在椅子上,悠哉地抽着香烟,也许他在盘算着一会如何从囚犯口中撬出他想要的话。
艾西露望向桌子另一边,是固定在地上的金属审讯椅。
一名囚犯垂头坐在上面,穿着脏兮兮的囚服,双手被拷在椅子后背,一动不动,感觉只有微弱呼吸。
艾西露从他裸露的手脚上看到了受伤的痕迹,像是被治疗过,帝国部队会“努力”保证重要俘虏的活口。
杜夫上校的前戏终于准备完了,他伸手把烟头在金属桌上拧灭,肥胖的身躯把座椅压得咯吱作响,接着抄起右手边的茶杯,将里面的水泼向囚犯的头。
他清清嗓子,脸上突然渗出阴狠之色,右手用力拍动了一下金属桌。
“啪——”
不知是水还是声音的刺激,囚犯的头微微动了一下,然而并没有把自己的头抬起来。
艾西露翻开记录本,准备写下审问室的对话记录。
“多米恩·多尼克斯!”
上校用最洪亮的声音喊道,大概想增加自己的威慑力,只可惜有点过头,听起来像在叫杀父仇人。
“来自西克郡松溪村,16岁时编入帝国12军团前锋战队,18岁时叛逃部队。”上校翻动着面前的档案,念出上面的信息。
“作为逃兵,失踪了五年之久,却突然在北境荒原袭击了我们的探查队,”上校抬起头盯着囚犯,“你这种巫师血统出身的老鼠,能在哪里躲藏五年之久呢?该不会,就是在那个,巫师躲起来的地方,叫什么,白之城吧?”上校拉长了最后一个词的音调,玩味地盯着对面。
白之城……巫师?艾西露这才惊讶地发现,囚犯沾着泥浆的头发中露出几抹灰白色,巫师的发色都是纯白的。
眼前的这位,大概不是纯血巫师,在帝国的语言里,应当叫杂种?
艾西露不禁为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在此之前,她只当他是一个普通敌国人类,而此刻,他已是帝国所唾弃的种族。
“为了活捉你,你知道耗费了我多少士兵?”上校自顾自地展示自己的军事才能。
“在边境制造狼怪的恐慌,反抗军势力是不是也有你们白之城的份?说!你们的老巢在哪里?”杜夫上校“嗵嗵”拍着桌子,表现得像个完美拷问者。
然而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杜夫倒是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费力蹬动靴子,挺直的腰板极力展示自己的力量,只可惜肚子还在空中随步伐颤抖。
肥胖的手一把揪起囚犯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然而对方紧闭着眼睛,丝毫没有清醒的状态。
“喂!”杜夫的巴掌拍向了囚犯脸颊,头被带到偏向一边,还是没反应。
杜夫一时有点挂不住面子,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站在墙角的守卫,“你们药效没搞好?我不是早就排好审问时间了?”
守卫不知所措行了个礼,慌忙辩解:“可能稍微多用了点,主要是这畜生发起疯来,几个人都按不住。但是按时间来说应该早就醒了……”
“那他怎么……”杜夫骂骂咧咧,这家伙就当自己不存在似的,在审问室里睡大觉,没问过他拳头答不答应?
身边传来了嗤笑般的吐气声,杜夫转过头忽然愣住了。
手下之人不知何时睁开眼睛,平静的脸没带任何痛苦,只是那双带着北境之寒的浅色眸子,自下而上高傲地注视他,从里射出的冰锥要把杜夫脸上挖出洞来。
杜夫一时被散发的寒气钉住,先前的威风霎时矮下半头,以至于唾沫被吐到脸上时,只是发着愣伸手去抹。
随后爆发了中箭野猪般的怒嚎,两只拳头雨点般砸向被困的囚徒身上。
然而房间内只有杜夫的骂声,衣物摩擦声,皮肉相接的沉闷声。
肿起的嘴唇则没有泄露出一丝声音。
巫师只是牢牢注视着杜夫,灰色眼眸多了几分嘲笑,仿佛杜夫的拳头只是在替他挠痒。
艾西露却不忍直视,她把视线从中央的表演区挪开了。
暴力,对无法反抗的人肆意发泄。
远比数据和图标更真实,战场上的残忍在艾西露眼前全然展现。
坐在观察室里众位男人,脸上没有丝毫触动,反而是一副饶有兴趣的观赏姿态。
他们默许了这场“正当”的暴力,被用在他们的敌人身上。
她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远比施暴者强壮,此时只能被迫仰视杜夫。
那个身影和弟弟雷文重合在一起,如果雷文上了战场,不幸成为俘虏,也会被如此对待吗?
她甚至不能制止这场“表演”,她连对杜夫喊“住手”的权力都没有,捏着笔的手握紧成拳头。
杜夫终于停下挥拳,已经满面通红气喘吁吁,嘴巴大张舌头都要掉出来,他废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他揉了揉肩膀,终于又狠狠拎起囚犯头发,用表演戏剧般的亢奋声音,可能在模仿他想象中的恐怖刽子手,拉近对方的脸恐吓着:“什么也不说是吧,我可以用钳子撬开你的嘴,一会我会让他们把工具送过来,烙铁,指夹,鳄鱼钳……你不想开口的话,我可以帮你选。”
“还有!”杜夫握紧的拳头又一次高举,这次瞄准的是眼睛,“把你肮脏的眼睛闭上!”
下一秒,室内终于爆发出惨烈的哀叫,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有如屠夫刀下的猪。
艾西露清楚看到,杜夫上校双手捂着肚子下方,哆嗦着向前栽倒,因为囚犯抬起的脚踹中了他的□□。
随即杜夫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因为他的脖子也被囚犯狠狠咬住。
审讯室里惨叫连连胡乱扑腾的杜夫,更像是受刑的俘虏,如果招供能令他脱困的话,他一定什么都招了。
守卫冲过去试图帮长官解围,差点被肥硕的身躯撞倒。
观察室里的军官没有慌张,他们看清事态后,转而有点乐意观赏杜夫上校的窘态,直到一位大校咳嗽一声挥手示意,连接“表演区”的门才突然被打开。
军医慌慌张张冲进来,把注射器扎进了无论如何都没松口之人的胳膊上。
巫师才肯闭上他的眼睛。
口吐白沫几近晕厥的杜夫终于被拉起来,脖子的伤口有如被野兽啃咬,血肉模糊,幸亏他皮肉太厚,没被咬断骨头。
军医和守卫两个人都没法把杜夫宽大的身躯扛起来,他们只得又出去找了副担架回来,整个房间乱成一团。
这场审问以失败告终,杜夫上校没有撬出一个字,倒是把自己撬进了医院。
艾西露的审问记录上,写的全是杜夫上校的高光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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