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艾西露来说，打工是不能停止打工的。
杜夫上校躺在医院，一连几天都没回来。
上校住院的原因众说纷纭，毕竟长官们也是藏着掖着。
四下里流言满天乱飞，什么回家路上被野狗袭击了，脖子上开出个血洞。
什么他老婆又冲到床边，指着受伤部位破口大骂，肯定是因为外遇被打进了医院。
什么走夜路被退役老兵报复了，套着麻袋揍了一顿，就差丢进河里。
艾西露一边憋笑，一边替上司继续处理十二军团的事务。
她随手抄起一份表格时，心情又由晴转阴。
是理查德安甩给她的表格，她本来打算今日进行定期后期物资清算时，按要求替换进去。
她把两份表格对比了下，铜扣，皮带，击针，螺丝……一些物资做了小小的修改，数量有所减少。
这些物资早就已经送上运输队，清算表格不过是返回给军部的报告，意味着抵达前线的物资会比报告中的稍微多一点。
至于多余的部分去了哪里，她或许不该过问。
审计部对这些表格也不甚关心，本来杜夫就为自己职位牟利提前打点过，早就对他的小手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可能是内部一直在默许这种微小的**。
艾西露闭眼叹息，如今她已经沦落到做假账的地步了，她要如何说服自己，哪怕是为学会派工作。
她又举起另一份报告，这是杜夫忙着跟托洛克周旋时，她早就收到的：敌方获得了先进的攻击性武器。
一种用火药和金属子弹制作的步枪，能量虽不如他们的基石枪，对士兵造成的伤害也足以致命。
毕竟帝国的基石枪是针对难以攻击的非人种。对付人类，即使是简单的刀也能起作用。
敌方人类部队忽然装上先进武器，即使被缴获后也有后勤补充，意味着他们有批量生成的能力。
怎么会？艾西露揉着头发，瓦尔拉克明明没有获得基石科技的发展，即使是工业产线，也尚在起步阶段。
根据前线的缴获报告，要制造这种武器，需要足够精确的机械。
他们简直像一夜间被神授予了科技和工业能力。然而谍报显示，瓦尔拉克之神并未苏醒。
莫非是卡尔涅拉之神的帮助……帝国即将面向两位敌人开战？
这些报告陆续被其他军团的长官们接收，然而后续就像被收进机密文件箱。
他们向报纸公布的仍然是捷报频传，帝国推进异常顺利，甚至没有提到边境出现的新武器。
艾西露总觉得事件中关联着什么，线索在脑海中打结缠绕，她隐约觉得可以揪住某根线继续拉出，只要揪住那个线头……
开门声又打断了她的思维，她连忙抬头，对方连门都不肯敲。
托洛克和他的跟班们站在办公室门口。
学会激进派的领导人脸上挂着嘲讽，“杜夫上校还没回来吗？”
艾西露只是礼貌摇头。
托洛克直直走进办公室，如同他就是这里的老大，“他不是搞到个巫师，还捂着不通知我这边。”
托洛克已经走到艾西露桌前，双手拍到桌面，将脸凑得很近，“麻烦转交给我们。”
艾西露能看到他眼底里的威慑，托洛克的声音像阴狠的蛇缓缓爬出：“审问这种事，得交到专业的人手里。”
她当然不会忘记，托洛克也在情报部门任职，只不过他最擅长的不是收集情报，而是如何问出情报。
巫师落到托洛克手里只会凶多吉少，她想起那个倔强的眼神，绝不对敌人屈服。
她看过从军时的档案，叛逃是迟早的事，他不过是帝国的受害者，如果不是边境冲突，也不会卷入白之城。
她的拳头又一次握紧了，脸上仍旧不改微笑。
杜夫上校对他的私人“战利品”保护得很紧，没有上司的命令，她连关押巫师的牢房都进不去，她想私下谈谈都不可能。
“抱歉长官，这种事情，我并不清楚。请在上校回来后与他商议，需要我为您留条消息吗？”艾西露用职业性的语言答复了托洛克，“杜夫”没有用，“上校”还是有用的。
托洛克临走时，没忘了狠狠瞪她一眼。
至少今天没有下雨，艾西露望着依旧浓密的阴云，笼罩在王城之上并未消散。
她大踏步地离开战争部，为了躲避随时可能降下的雨，她得早点回家，回到她的小小避风港。
“《工人之声》周报！本周纺织厂罢工实况，一份报纸一份希望！”报童的呼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艾西露停下脚步，向报童要份《烟囱先锋报》，报童没接过她的钱，只是抽出另一份报纸，“不好意思女士，《烟囱先锋报》因为印刷厂出错，发刊就召回了，今日休刊一天，您看看这里还有《潮流报》，只要十个铜子。”
她看着那份时尚为主的报纸，递过去的钱少了点，只好收回手，继续赶路，身后报童还在推销着其他报纸，她当然已经都在办公室看过了。
艾西露抵达熟悉的商店街时，这几日出现的奇怪感觉又爬上背部。
她总觉得有股视线正紧盯着自己，她警觉回头，身后皆是些行色匆匆的下班工人，还有在亮起商店中吆喝的商贩。
她的视线在巷角，建筑阴影中打转了几下。
没有捕捉到鬼鬼祟祟的家伙，但是后背总是有股被人看到的毛躁感。
转进另一条街时她重新回头，什么也没有。
在她路过一道灌木丛时，树丛里“啪”的惊响，随即一个影子从邮筒后蹿出来
艾西露警惕转身，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只见头发还沾着树叶的迅猛身姿，从她面前一头扎进灌木丛。
那人抱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又钻了出来，“终于抓到了！”
艾西露抬起的拳头愣愣放下，大声喊着：“克拉丽莎！”
克拉丽莎朝她露出小牙齿，“虽然很想跟你打招呼，但是侦探的工作需要全身心投入。”
艾西露看着她满身杂草泥土，还有怀里装着黑猫的笼子，“这，这是什么？”
“我特制的捕猫陷阱。”她费力抬了下笼子，嘴角都要翘上天，“我也称得上，擅长宠物寻回的大侦探。”
她夸张地仰天笑着：“这一定就是伊莎夫人，我要发财了！”
艾西露还没搞清克拉丽莎在做什么，“伊莎夫人？”
侦探终于肯解释了，她一边把笼子放回地上一边说着：“伊莎夫人丢了以后，有人说最近在这附近见到了黑猫出没，我带着陷阱就来蹲伏了好几天。”
艾西露不禁咂舌，难道克拉丽莎就是这几日的“跟踪狂”？
克拉丽莎从包里翻翻找找，取出一张纸片似的东西递给她，艾西露接过来，是张精巧的迷你肖像画，只是画面中的不是人。
穿着精致裙子的黑猫，浅色眼睛半眯着，躺在枕头和帷幔间。
右下角还写着一行小字，“献给我最爱的小母猫，伊莎夫人。”
为自己猫画像的主人，想必也会出手大方。
克拉丽莎已经快要围着笼子转圈了。
艾西露又看向笼子，龇着牙的黑猫在发出嗬嗬声，看起来很像。
不如说，如果放几只黑猫在艾西露面前，她也分不出来区别有多大。
然而，艾西露还是不得不戳破克拉丽莎的幻想。
“克拉丽莎，这只猫不是伊莎夫人。”
她指出了区别最大的地方，炸毛黑猫的尾部，“它是只公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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