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通杀！”
“狗子哥威武！”
打手们纷纷欢呼雀跃，冲着甄蓁肆意嘲讽。
妇人们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绝望。
翠花婶子悄悄对甄蓁道，“丫头，要不咱，不跟他赌了吧。你跑吧，我们给你拦着。”
狗子得意洋洋的看向甄蓁，语气充满了施舍般的恶意，“小娘子，现在跪下来给爷磕三个响头，叫声好听的，爷说不定心一软，就免了你脱衣裳，给你留点体面，如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屋外传来一阵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赵小虎清脆又焦急的喊声。
“爹！就在里面！他们欺负甄蓁姐！”
狗子循声望去，只见赵小虎跟在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男子身边，另有二十几号手持锄头、棍棒的青壮年，黑压压地围在了茅草屋外。
青壮们个个面色不善，目光如炬，死死盯住了屋内的狗子一行人。
强弱形式逆转，狗子心中顿时打鼓发怵起来。
赵有米大步走进屋里，视线扫过狼藉的床铺和桌子上的三颗鲜红的六点朝天的筛子，最后落在狗子身上，沉声道，“我是红果村的村长赵有米。几位好汉，光天化日，闯到我村民家中，是何道理？”
狗子色厉内荏道，“赵村长，你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我们是县里刘二爷的手下，你如今要为这一个小孤女与我们二爷为敌不成？”
“再说了，他甄有钱欠了我们赌坊银子，白纸黑字都写着呢，我们来要债，那是天经地义！即便是去找县令大人，我们也是占着理的！”
狗子快速扫试了一圈外面的青壮年，心中却纳闷，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给甄蓁一个小孤女撑腰，但他明白，人，今日肯定带不走了。
他撂下句狠话。
“今日看在赵村长的您面子上，便暂且放过你！甄蓁，赶紧凑钱！下次再来，若还是还不上，咱们就衙门见！”
就想带着手下溜之大吉。
“站住！”甄蓁清冷的声音响起。
狗子脚步一顿，不耐烦地回头，“怎么？还想留你狗爷吃饭？”
甄蓁不看他，转向赵有米，语气坚定，“赵叔，您来得正好。方才我与他立了赌约，赌注就是我父亲欠下的债务。还请赵叔您，还有各位乡亲，给我们做个见证。”
赵有米一听，眉头顿时紧锁起来，连忙把甄蓁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劝道，“蓁丫头，那赌是能沾的吗？啊？你爹这个前车之鉴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
“这个人是赌场里混的，你看着是他摇骰子，却不知道他已经用了手段，要几点便是几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赢得了他？”
“听叔一句劝，你有这手医术，慢慢攒，总能把这笔债还上，何必走这条歪路？”
甄蓁看着赵有米眼中真切的担忧，心中一暖，但目光依旧坚定，“赵叔，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赌场里欠下的债，就得用赌场的方式了结，这才是因果。”
“请您信我一次，帮我做个见证。”
赵有米看着甄蓁倔强的眼神，知道劝不动，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唉！罢了罢了，叔给你做这个见证人便是。”
“只是不知道，你们赌的是什么？”
甄蓁拿起桌上的碗，将三颗骰子放入碗里。
她的动作与狗子的花哨截然不同，缓慢而稳定。
双眼紧闭，耳朵微微抖动，轻轻上下摇晃了三下，便“嗒”一声，将碗定在桌上。
狗子一脸嘲讽地看着甄蓁，冲着赵有米恶意满满的笑了出来，“赌注啊——”
他刻意拉长了声音，直到满意的看到赵有米神色变得焦急，才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吐出来，“输了的人，要把衣服，全！部！脱！光！”
赵有米陡然变了脸色，他想要去阻拦甄蓁，只要这碗还没有揭开，这赌局便不能算数。
狗子却冷笑一声，在他动作之前，一把掀开了碗，“想后悔？晚了！”
“甄蓁，脱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猖狂的笑了出来，却发现跟他一起来的打手们，静各个瞪大了眼睛，俨然一副紧张到极点的模样。
反倒是那些娘们，竟面有喜色，还有人笑了出来。
狗子心中生出一股不敢置信的猜测，他脖子仿佛生锈一般，骨头咔咔作响，低头朝桌子看去。
只见那三颗骰子，并非如他想象的一般，而是一颗摞一颗，稳稳地叠成了一个小小的柱子。
最上面的，俨然就是一个红六点。
甄蓁冲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将最上面一颗拿开，露出下面的第二课骰子——六点。
第三颗也是最后一颗——依然是鲜红的六点！
三个六！
而且是更难得的叠起来的柱状！
“也是豹子，还是叠起来的！”
“你懂什么，这是最难得六重天啊！”
“甄蓁，赢了？这丫头竟然赢了！”
妇人们不懂骰子，但听到那些打手们的话，顿时明白过来，甄蓁，赢了！
她们大声欢呼，刚才的担忧一扫而空，年纪大些的婶子已经兴奋的指着狗子大声吆喝起来。
“脱！脱！脱！”
“说话算话！别想赖账！”
赵有米陡然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他万万没想到，甄蓁竟然赢过了赌场老手狗子。
狗子目瞪口呆，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骰子翻来覆去地看，这是他惯用的一副骰子，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
可甄蓁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投的出传说中的六重天呢？作弊了，她一定作弊了！
狗子又弯腰去检查桌子底下，甚至整个人都爬了进去，他一边摸索着桌子一边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出老千！你出老千了！”
可他什么破绽也没找到。
见狗子这副模样，妇人们更加毫不留情的嘲笑起来，大声地起哄要狗子现在就脱。
狗子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他下意识紧紧护住自己的衣襟，脸上青白交错，写满了惊慌和羞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狗子被妇人们臊得面红耳赤，进退两难之际，一个穿着绸缎褂子，手指上戴着硕大金戒指，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目光一扫屋内的情形，二话不说，上冲着狗子的屁股就狠狠的踹了一脚，骂道，“没用的东西，净会给老子丢人现眼，还不快滚出去！”
狗子如蒙大赦，连滚爬爬的站起来，要往外走。
他整个人缩在一起，连头都不敢抬。他这次给二爷丢了大人，二爷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想到这里，他甚至颤抖起来。
刘老二转向甄蓁，脸上挤出一丝看似和善，实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甄家侄女，真是好手段啊！”
“啧啧，要是你爹甄有钱当年有你这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唉，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了。”
他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今天这事儿，是手下人不懂规矩，没有眼色，冲撞了你。二爷我做主，你爹欠我的那笔银子，就此了了，就当是给侄女你赔个不是。”
甄蓁却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糊弄过去。
她伸手指向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狗子，目光清亮地看向刘老二，“刘二爷，久仰大名了。”
“大家都说，您开的聚财赌坊，最是讲究诚信，不论赌注如何金贵，贵赌坊从未有过赖账一说。”
“方才我与这位，”甄蓁顿了一下，在狗子惊恐地目光下缓缓道，“狗爷约定了赌注，除了那笔欠款，输了的人还要当着大家的面，脱光衣服。赵村长和各位乡亲都可以作证。”
“您最是讲究诚信，想必不会不履行赌约吧。”
刘老二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他目光阴沉的盯着甄蓁，“侄女，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不过是句玩笑话，何必当真呢？”
“玩笑话？”甄蓁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若刚才输的是我，刘二爷也会觉得是玩笑话，不让我脱衣服吗？”
“再说了，这脱衣为赌的提议，可是狗爷亲口提出来的。怎么？聚财赌坊的人，都是敢提不敢做的孬种？”
这话一出，围观的村民们都发出了唏嘘声。
刘老二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混的，就是个面子场，最忌讳的，便是被人说不讲信用、没有胆量。
可狗子是他身边的狗腿子，代表着他的面子，若是狗子当众脱衣服，他的面子，可就彻底被甄蓁踩到脚底下了。
刘老二心中生出一股狠劲儿，他紧紧盯着甄蓁，紧逼道，“侄女儿，你当真要把事情做的这样绝吗？”
甄蓁笑了笑，突然软了语气，“算了。”
刘老二心中一喜。
“我难道还要跟孬种一般计较吗？叔叔婶婶，大哥大嫂们，咱们刘二爷是个体面人，今日之事，便烦请大家一定要替刘二爷保密啊，若是说了出去，刘二爷以后可怎么在江湖上混呢。”
刘老二面色陡然一僵，他双眼中几近要喷出火来。
好一招以进为退，好一招以柔克刚，这话说完，倒逼得他不得不让狗子脱了。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门口面如土色的狗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听见吗？还是你真的要当个孬种？脱！”
狗子浑身一颤，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哆哆嗦嗦地开始解自己的褂子。
当他把上身脱得精光，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手颤抖着伸向裤腰带时，甄蓁却突然开口制止，“够了。”
众人皆是一愣。
甄蓁环视了一下屋内的嫂子婶子们，淡然道，“屋里还有这么多女眷，脱裤子就不必了，免得污了嫂子婶子们的眼。”
“狗爷，你要脱，就去外面脱给你的兄弟们看吧。”
狗子动作僵住，屈辱和愤怒让他目眦欲裂，他死死瞪着甄蓁，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但在刘老二冰冷的目光下，他最终还是咬紧牙关，抓起脱下的衣服，恨恨地冲出了屋子。
身后传来妇女们压不住的哄笑声。
刘老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火气，脸上又努力堆起那种长辈看待不懂事晚辈的无奈表情，“好了，侄女，气也出了，赌也赢了，刚才的闹剧便就此揭过了。”
“现在，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都散了吧。”
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二爷我今日专程来找你，是另有要事相商。”
他的目光扫过赵有米和屋内的妇人们，明显是要清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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