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清晨，红果村附近的的山林里，氤氲着未散的薄雾。
树叶边缘，挂着白白的霜花，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柱。
甄蓁带着十来个村里的妇女穿行其间，赵小虎蹦蹦跳跳跟着，不时跑出去，见离众人远了些，又颠颠的跑回来。
甄蓁停住脚步，“大家看，这是车前草。”
她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指向面前那柱贴着地皮生长的椭圆形叶子植物，其余妇女赶忙紧跟着蹲下，打量着、小声议论着。
甄蓁一边用锄头挖，一边讲解着，“要连根挖起，但根须不必留太长，洗净后全株都可晒干入药。看，它的穗状花序已经干了，里面的种子就是车前子，利水渗湿效果极好。”
“这东西一般成片出现，大家可以在附近找找。”
众妇女应了一声，分散开来四处寻找。
赵小虎像只不知疲倦的小鹿，在妇人们中间穿梭，看到谁挖的手法不对，或者错认了草药，立刻跑过去纠正。
“王婶，这个不是车前草，您看，它茎秆有绒毛，这是黄鹌菜，也能清热，但药性不同哩！”
王婶点点头，一向泼辣的她，面对赵小虎这个小孩子，此时竟然一句也没有反驳，反而夸奖起赵小虎的聪明。
赵小虎臭屁的笑起来，毫不谦虚的跟着自夸起来，“那当然啦，我可是我师父的徒弟……哎呀呀，也就一般般优秀吧。”
众人离得并不远，自然听到赵小虎的话，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甄蓁眼中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她笑着看了赵小虎一眼，手中锄头不停。
翠花婶子又挖了一株车前草放入背篓里，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凑近甄蓁低声问，“蓁丫头，那天，聚财赌坊的刘老二，后来没难为你吧？神神秘秘的，找你啥事？”
甄蓁将一株挖好的柴胡放进背篓，语气平淡无波，“没什么大事，翠花婶子放心。只是他家中有位病人，想请我去看看。”
“哎呦，那就好，那就好。”
翠花婶子松了口气，随即又愤愤道，“那种人家里能有什么好人，可得小心点。”
旁边听见对话的妇人们也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蓁丫头，那天可吓死我们了，幸好你没事！”
“就是，都是一个村的，哪能看着你被欺负！”
“你现在可是咱们的‘小师父’，教我们认药采药，师父有难，徒弟能看着吗？”
“哈哈哈，对！咱们可得护着师父！”
赵小虎双手叉腰，愤怒的一跺脚，一脸义愤，“那个坏老头，开赌坊害人，师父，你别去给他家的人看病！”
甄蓁被她的样子逗笑，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逗她，“哦？若是人家出一百两诊金呢？”
赵小虎小脸一扬，带着点小得意，“哼！凭师父的本事，一百两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才不稀罕！”
甄蓁眼中笑意更深，慢悠悠地补充，“不是白银，是一百两……黄金。”
赵小虎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嘴微张，愣了片刻，随即轻咳一声，挺直小身板，一本正经地改口，“这个……这个……医者父母心，救死扶伤乃是我辈本分！师父，我觉得，还是不能见死不救，这病……得治！”
她这前后反差极大的模样，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连甄蓁也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发顶，“你呀……”
笑声稍歇，甄蓁看向赵小虎，语气温和而认真，“说起来，那天多亏了小虎机灵，跑回去搬来了赵叔和各位乡亲。”
赵小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用脑袋轻轻顶了顶甄蓁的手掌心，小声嘟囔，“我是师父的徒弟嘛，这都是应该做的……”
日头渐渐升高，接近正午。
除了车前草，甄蓁还带领大家挖了另外一些常见的草药，众人背篓里的草药堆得冒了尖。
一个年轻的小媳妇看着自己满篓的收获，有些发愁地走过来，“甄蓁，我……我怕我回去炮制不好，把这么好的药材给糟蹋了。能不能……带着草药去你那儿，请你帮忙看着我处理？”
她这一开口，其他妇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蓁丫头，我这也心里没底。”
“我这脑子笨啊，要是记混了步骤，岂不是瞎了好东西。”
“甄蓁，能再麻烦麻烦你教教我们吗？”
“……”
甄蓁看着大家期待又有些忐忑的眼神，爽快地点点头，“这有什么麻烦的。这样吧，下午大家直接把采来的草药都拿到我那儿去，咱们一起炮制。”
“只是我家里没那么多晒药的浅口竹筐，需要大家自己带来。”
“哎！好嘞！”
“没问题！我家里就有！”
“太好了，有甄蓁看着，我们就放心了！”
“甄丫头，你家里的筐够不够？你叔会编，家里好几个呢，你要是不够用我给你拿几个来。”
甄蓁笑着冲众人点头，又看向问她需不需要多余筐子的婶子，笑眯眯道，“家里是够用的，多谢婶子了。”
一行人背着沉甸甸的背篓，跟着甄蓁走出竹林。
她们纷纷将竹篓暂时放在茅草屋外的空地上，约定了申时去甄蓁家炮制药材，便各自回家吃饭休息。
甄蓁洗了洗手，推门往屋里走去，她先跟床上的赵无怨打了声招呼，然后习惯性地坐到床边，手指搭上他的腕脉。
还不等她细细感受，赵无怨便有些急切地低声问，“如何？恢复得可好？”
甄蓁心中微微诧异，之前的赵无怨虽然配合治疗，但总带着几分听天由命的灰败，从未像现在这样主动急切地关心恢复情况。
不过这是好事，说明他求生的意志更强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比以往足了许多。
她收回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恢复得很好，脉象比前几日更有力了。”
说着，她轻轻抬起赵无怨放在身侧的手，指着他的手腕和手背，“你看，这里，还有这里，比起刚醒来时，是不是长了些肉？这就说明啊，你身体里精血逐渐充盈起来了。”
赵无怨顺着她的指引看了看自己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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